第70章 游安的“暈血症”

第二天一大早,江家人就起來了,今天是殺羊的日子,當然要早點起來。

殺羊的地點是搬空柴火,暫時空着的雜物間。主刀的是江哲之,說是再不活動活動,他那一把老骨頭都生鏽了。打下手的是江新華兩兄弟。燒水褪毛清洗下水的是劉秀蘭妯娌。其他人當圍觀的群衆。

果然是寶刀未老,江哲之幹淨利落的殺完四只羊。在他手裏,一整只羊輕輕松就變成了一堆骨頭和肉塊。

“爺爺,你是不是姓錯姓了?你應該姓庖的。”江芷打趣道。

江哲之用手肘擦了擦汗,斜視着江芷:“你這丫頭,又沒大沒小了。”

“爺爺,妹妹是在誇你手藝好,庖丁解牛呢!”江湖以為他沒聽清楚,還特意解釋道。

江哲之瞪着眼睛,“我雖然是文盲,但你妹妹說的我還是曉得,用不着你解釋,這個成語還是你奶奶說給我聽的。”

江澈啧啧,“爺爺你這是在變相秀恩愛。”

“什麽叫秀恩愛,我和你奶奶本來就恩愛。”江哲之眼睛瞪的更兇了。

江芷一本正經地說:“是是,我們早就知道了。”

“嗯,還是我孫女好。”江哲之滿意地笑着,下一秒立馬變臉,指着江湖和江澈說:“你、你全是壞小子。”

“爺爺,你這是重女輕男。”江湖控訴。

這次,江哲之改吹胡子,可他胡子相當短,怎麽吹也吹不到,那樣子太滑稽了。“我就重女輕男,怎麽招?”

“沒招。”江湖江澈忍俊不禁地紛紛攤手。

“那不就結了。”取得階段性的勝利,江哲之心滿意足,也不在意胡子為什麽這麽難吹了。

游安笑眯眯地看着江家人鬥嘴,心裏卻是苦澀不堪。這世上要是有假如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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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當年游素不愛上另一個男人,不為了那個男人抛夫棄子,游安也許還能有個幸福的家庭。能像大多數小朋友一樣,爸爸來接自己放學,媽媽在家裏煲湯煮羹等着父子倆歸家,那會是多麽溫馨的場景啊!

游素的愛情,事後看來非常可笑。

幾年後,她發現,她的真愛不是這位她抛夫棄子得來的男人,而是那個離別時還叮囑自己照顧好身體的前夫。

待她想回頭時,才發現已經無法回頭了。游安的父親已郁郁而終,當年的離別已是訣別。同時,那個男人也因救她車禍身亡。

最後,游素兩頭空,陪伴她餘生的只有兒子游安。

游素病魔纏身的日子裏,兩個男人的身影常來回交織着,到最後,她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愛的是誰。可就算分清了又如何?他們都不在了。哪怕死,都無法相見,因為自己會下十八層地獄的,而他們卻會在九重天上笑看凡塵。

游安以前是恨她的,不但恨她,還恨自己的姓。還恨早死的父親,那可真是個傻子,愛一個女人愛到別人随口說句想要兒子跟自己姓,就讓兒子跟着她姓了游。

游素剛得病時,游安有種說不出的快感。看着她痛苦的面容,游安心裏就在默念:這也許就是你的報應,是你抛夫棄子害死兩個男人的報應。

她得病後還信了教,信的還是三清教,華國的曾經的國教。她在家裏弄了個小小的神龛,天天逢時虔誠地祭拜。可玉皇大帝和三清祖師也保佑不了她,這是她的命。前半生的肆意妄為換來了後半生的孤苦伶仃,這世間果然是公平的,有得就有失。也許還可能是自己猜錯了,她并不是在求神仙讓自己的病快點好,她只是在忏悔而已。

後來,随着年歲的漸長,游安慢慢地釋懷了。她最對不起是死去的那兩人,恨與不恨,愛與不愛,只能由他們決定,不該是自己,況且她已經用孤苦一生在贖罪。至于自己,自己身上的血肉都是她給予的,父親死後是她辛苦謀生,把自己拉扯長大,自己哪有什麽資格去恨她,只有欠她的。

可明明已經釋懷了,為什麽看到江家人這平淡又溫馨的時光,自己還會羨慕甚至嫉妒呢?心裏為什麽還這麽難受和痛呢?

“小安子,你怎麽了?”看到游安臉色不對,江湖立馬走了過來。

游安眉頭緊鎖,薄薄的嘴唇緊緊抿着,抓着袖口的手青筋直冒,話是一個字一個字蹦出來的。“沒,沒,事。”

這是江湖第三次看到游安這個樣子,第一次是剛入學不久,有同學愛罵髒話,聲聲問侯別人的母親,游安和他打了一架後;第二次是游母進搶救室的時候;第三次就是現在。江湖能确定一定是某個場景刺激到他,讓他想到過去了,不然不會這樣。

“小安子,你這是暈血吧?來,手給我,我扶你回房間休息。”江湖急中生智,随機找了個借口。

江家其他人聽了,連雙手沾血的江哲之都圍了過來,關切地看着游安。江哲之聽到小湖說他是暈血,連忙把雙手藏到背後。

“小湖,你快扶小安進去。秀蘭你快去把電熱毯打開,梅花你去廚房煮紅糖水。”自家孫子是醫生,醫生說的話常婕君絕對擁護,說是暈血,常婕君放心之餘開始調度起來。

緩和了一會,游安理智徹底回籠,看着全家人為自己忙得團團轉,很不好意思。可又不好說明自己不是暈血,“奶奶,我沒事,不用這樣麻煩的。”

常婕君越發心疼這個沒爹沒媽的孩子了,明明自己不舒服還要安慰別人。“小安,你不許說話了,好好去睡一覺,起來就什麽事都沒了,聽話啊!”

“嗯。”老人眼裏的關心和心疼,游安全看到眼裏,淚意湧上心頭,擋也擋不住。游安只好撞了江湖一下,示意他快扶自己進去,再不進去,他怕是真要掉眼淚了。

“奶奶,那我扶他進去休息了。”江湖心領神會,和常婕君說了後,就扶着游安往門外走。

“二哥,等等,讓我們打好傘再走。”江芷江澈一人撐把傘,上前幫游安擋着雪。

“謝謝!”游安勉強扯出一個笑容。

江澈性子急,“我的游大哥,你快別說話了。二哥,我們快走吧。”

“好勒。”

江芷姐弟等游安躺好後,一人負責一樣,把劉秀蘭她們的活計都搶了過來。手頭沒活的她們倆只好折回雜物間,那裏的事還多着呢。

“姐,我們為什麽要在這裏煮紅糖水啊?我還是喜歡看爺爺殺羊。”江澈是暴力份子,對血腥不反感,反倒有點躍躍欲試。只是江哲之很珍惜這次的動手機會,堅決不肯讓給別人,所以他才旁觀的。

“你傻啊!哪有當醫生的暈血,這明明就是二哥的借口。”江芷小聲地說。

江澈習慣性地反駁:“難道就沒有一個暈血的醫生嗎?說不定游大哥就是其中之一。”

江芷斜視着他:“傻子哎,暈血暈得無可救藥的醫生早在實習後就會轉行了,不然等着病人來搶救他啊?麻煩你別只顧着拆我臺,好歹也用腦子想想事。”

“你才是用腦子想事的。”江澈只顧着搶話,結果悲劇了。

“是啊!”江芷認同地點頭,“我的确是用腦子想事的,這點不用你強調。”

“又讓你占上風了。”江澈懊惱地捶着靠腳邊的火灰。至于他為什麽不捶天捶地呢?江芷可以給出正确答案,因為火灰軟軟地,捶起來不痛。

“走啦,我們去問候“病人”吧。”江芷把兩杯紅糖水放在江澈的手裏。

“喂,你怎麽不拿一杯啊?自己空手,讓我全拿,你好意思嗎?”江澈開始還沒留意,走到一半,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前面的那個家夥居然是空手的。

“好意思,快走吧,有人等着喝呢!”在江澈面前,江芷從來就是心安理得的。有黑鍋他背,吃桔子大的歸自己,這就是有個弟弟的好處。

“能不能不喝?”游安看着眼前的紅糖水,為難地說。他最不喜歡喝這個了,難道暈血就要補血啊?

“不行,我們只是執行醫囑,有意見你問開方的大夫去。”江芷面無表情地解釋。

游安只好端起碗,視死如歸般一口氣喝光。再苦也要喝,不然就算借100個膽,心虛地游安也不敢去常奶奶面前說不字。

“小安子,喝口溫水漱漱口吧。”江湖展示着自己體貼地一面。

游安搖搖頭,看了看江湖,再側過頭看看江芷兩人,怯怯地說:“我能再喝一碗嗎?”

“唔唔…唔…”江澈做了個很奇怪地動作,突然趴到江芷的背上,嘴裏唔唔唔,不知道怎麽了。

“你們不用理他,他是間接性抽風,他打小就有這毛病,天生的。游大哥,你要喝,鍋裏還有,二哥,你幹脆把鍋都端上來吧,讓游大哥好好補補。我和小澈就先出去了。”江芷連拉帶推把江澈弄了出去。

“姐,我這笑得正歡,你拉我出來把我的笑茬都打斷了,現在都笑不出來了,還有,你剛剛還趁機損我了。”江澈不滿地說。

“你剛沒把鼻涕擦我背上吧?”江芷不理睬他的問題,反問了件讓自己很不放心的事。

“沒,不敢。”江澈頭搖得像波浪鼓。

“真沒?”江芷逼問。

“沒,我以我的人格做保證,沒有。”才怪兩字是江澈在心裏說的。實在是她背後那團口水印太明顯了,江澈可不願意為一個明知道答案的問題賠上自己的人格,雖然那東西,自己好像從來沒有過。

江芷很是狐疑,以她多年的經歷來看,這事定有蹊跷。

看着江芷明顯不相信自己,江澈加大籌碼,“我以我的島國大片把保證!”

這下江芷徹底放心了,“走吧,我們去後院。”

江澈手握拳頭,口裏“耶耶耶”不停。

“你在說什麽?”江芷轉過頭。

江澈迅速把手放到背後,微笑看着她,“我在說這雪下得好美。”

“美你個頭啊,快走吧。”江芷覺得這小子一定有事在瞞着自己,但問了問不出來的,只好作罷。

夜裏,江芷看着衣服背面幹掉的水印,終于明白江澈為什麽笑得那麽古怪了。

從這一天後,江家多了兩個愛喝紅糖水的人--江湖兩口子。

游安是真愛喝,江湖是舍命陪“老婆”

事後得知此事的江芷哼哼道:“水是純泉水,紅糖是本某人親手種的甘蔗,親手熬的紅糖,這樣做出來的紅糖水能不好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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