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地震（三〕
外面實在是太冷了，大家出來的太匆忙，江河都只穿了條內褲，凍得渾身發抖。但房子一直在震動，不時還有磚頭碎瓦礫掉下來，裏面也一直在響，不知道哪散架了，這情況下大家哪敢沖進去翻衣服。
多虧了江芷抱床被子出來，還能裹着劉秀蘭和江書傑。江新華拉着被子招呼兩老去蓋一點，被常婕君拒絕了。“我和你爸不用，你注意別讓秀蘭凍着了就行。”被子不大，哪夠幾個大人蓋。
江芷本想冒着空間被暴露的危險，拿些被子衣服出來的。她心思剛一動，常婕君就移了過來，從楊慧林懷裏拉起她，“親家母，小芷我來抱着，你去照顧親家公吧。”
“嗯。”楊慧林手早就麻了，但又不敢動，怕把江芷弄痛。聽她這麽一說，連忙答應。
常婕君咬着江芷耳朵，小聲又飛快地說：“不許輕舉妄動。”
江芷微微點頭，示意自己聽到了。
江哲之老歸老，腦子還很靈活。指揮着江新國和江河把腐舊的葡萄架拖過來，利用摩擦生火架起一個火堆。有了火堆就有光明，大家的情緒慢慢緩解下來。一時間除了柴火的燃燒聲、震動聲，還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不能拿被子，那總能拿點別的吧，江芷把手放到懷裏，偷偷拿了瓶水出來，摸索着放到常婕君手上。
常婕君不動聲色地收起來，偏過頭對江新國說：“老三，我在地上摸到一個空水瓶，你去接點水來。”
瓶子一入手就沉甸甸的，江新國剛想張嘴，江芷就咳着說：“爸，我口渴。”
“哦，知道了，我就去。”江新國知道是怎麽一回事了，匍匐着朝葡萄架挪過去，餘震來時，站立着容易摔倒。
一陣水響後，江新國折回來，把瓶子遞給常婕君。
常婕君接過瓶子，遞給抱着劉秀蘭的老大，“你先給秀蘭喂一點，再遞給小薇吧。”
江新華顧不上推辭，接過瓶子，擰開瓶蓋，小心翼翼地放到劉秀蘭嘴巴邊。劉秀蘭可能是渴壞了，水灌到嘴巴裏，會吞咽下去。看着老婆能喝下去水，江新華放心了一點點。
給她喂了幾口水後，江新華自己也抿了一小口，就把瓶子遞到江河手裏。
“爸，你讓媽再喝幾口吧。”江河聲音很嘶啞，帶着濃濃地無力和疲憊，還有少許絕望和恐懼。他既後悔又慶辛，若是早一天走可能就碰不上這場地震了。慶辛的是至少他還能照看照看父母，總比在粵省幹着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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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新華幽幽地說：“不用了，喝一點就夠了，喝的多撒的多，不要浪費了。”
一瓶水遞來遞去，遞到江芷手上時就剩下幾口了。她仰起頭，張了張嘴，做了個吞咽動作後把瓶子遞給江新國，他是最後一個。
江新國也只喝了一小口水，打濕打濕嘴唇就行。剩下的水被他喂小黑和新來的小白了。狗也是條生命，何況還是小黑把自己一家人叫醒的。若能平安活下去，它就是救命恩人。
震動時而強烈時而減弱，每當想去屋裏拿東西時，震動又加劇，一直沒消停過。大家都沒合過眼，在院子裏幹熬了大半夜。劉秀蘭醒了一會又昏過去，其他的人狀态都很差，眼看着就要熬不過去了。
終于，在天空泛白時，餘震慢慢平息下來。江芷只有一句感慨，那就是終于活過來了。
趁着暫時沒有餘震，江新國和江新華跑進房子裏，首先抱了先衣服被子和醫藥箱出來。見大地沒有動靜後，陸續拿了些吃的東西出來。江河和江澈也想跟着進去，被江新華呵斥住，不許他們進去。
家裏是一團亂，兩人暫時顧不上收拾，拿了些東西就匆匆退出去。雖然現在是平息了，但誰也不知道會不會再震，還是小心點為好。
江新國還搬了條椅子出來，幾個人一起把劉秀蘭擡上去。劉秀蘭已經醒了，只是有點虛弱，說話都費勁。
江新華憂心忡忡地對常婕君說：“爸，媽，現在剛好沒震了，我出去看看，看能不能把古叔請來。”
“也不知道外面怎麽樣了，村裏人傷得嚴重不，你出去看看也好，不過要小心點，時時要保持警惕，知道嗎？”江哲之有點不放心，但知道兒子是在擔心兒媳婦，所以沒有阻攔。
江新國正在給江澈上夾板，這些還是從江湖托運回來的藥品中翻出來的。聽到這邊的動靜後，把手裏的繃帶遞給江河，徑自走了過來，“大哥，我和你一起去。”
“嗯，你們快去吧，先去孫山家看看，小南不在家，我們理應多照看下。”常婕君細心囑咐。夜裏，他們家好像有哭聲傳過來，也不知道有沒有人受傷。
“哎，媽，我們先走了。”兩人匆匆離去。
孫山家還好，房子也沒有塌，只是孫紅玉肩膀被砸傷了，現在是半邊身子都動不了。大妞是個好孩子，知道心疼小奶奶。地震剛一平息，她就沖進去，抱被子抱衣服，孫山拉都拉不住。江家兄弟去時，孫山正在教訓大妞：“以後不許這樣毛糙，我的魂都快吓沒了。”大妞不作聲，用一臉地倔強表達她的不認同。
“孫三，你們還好嗎？”孫家院門被震壞，搖搖欲墜地，江新華剛一拍，門就應是而倒，把他們兩都吓一大跳。
“你在這好好呆着，不許再進去了。”孫山丢下一句話，迎了上去“新大哥，三老弟，你們怎麽來了，家裏人都還好吧？昨天晚上真是把我吓死了，現在手心都是冰涼的。”
江新華跳過幾塊石頭，走到孫山邊上，苦笑着說：“至少都還活着，好也算不上，我家那個現在還在躺着呢。”
“啊，嫂子怎麽了？“孫山問。
江新華皺着眉頭，眼角還有淚光閃過，”她是為了救我被櫃子砸到頭了，現在還迷迷糊糊呢。”
“唉，你看，我家這個也是一樣。”孫山轉過身，指着躺在地上的王紅玉說。
“還能動嗎？”江新國關切地問。
“動了能動，但一邊身子是木的，走路直倒，也不知道有沒有傷到筋。”孫山既擔心外出的兒子，又擔心老婆，還有個不安份的大妞。這個大妞，孫山一轉身，她又鑽到屋裏，拖了件軍大衣出來，小心翼翼地蓋在王紅玉身上。
江新國拍了拍孫山的肩，“孫三，沒事的，我和我哥現在去找古叔，希望他沒事。”他有點擔心，聽動靜，好像是那一帶震的厲害些，也不知道古叔怎麽樣了。
孫山擡起頭，看着江新國，“你們要去找古叔過來看病？”
“嗯。”江新華點頭。
孫山想了一會，說：“我和你們一起去，順便去看看其他人，若能搭把手也好。”
“那大妞怎麽辦？”江新國問。
“這…”若大妞是個聽話的還好，孫山有點頭疼。
“這樣吧，我們把弟妹擡到我家去，那邊人多，也方便照看弟妹，大妞也可以陪陪書傑玩。”江新華出主意。
“那太麻煩你們了。”孫山一直惦記着大哥家，他和侄子進去了，家裏就剩下嫂子和侄媳婦在。恨歸恨，可這畢竟還是打斷骨頭連着筋，他早就想過去看看了。
“客氣話不用多說，我們快動吧。”
“嗯。”
安頓好王紅玉和大妞後，外出隊伍又添了幾個人。已經二十來分鐘沒有餘震了，江河江澈和江芷也準備跟着大人出去救人，李梅花也要求跟着去，被常婕君拉住了。家裏現在有兩個不用動的，還有兩個老人兩個孩子，光是她和呂薇一定照看不過來的。
江芷身上都是皮外傷，看起來血肉模糊很吓人而已，其實沒有多重。經過幾小時的休息，已經有所緩解，只是臉還是腫的，活個豬頭，說話聲是含糊的。
得知要出去後，江芷假裝去壓水，把水壺裏的水都換成空間水。自來水又停了，估計是水管斷裂了，放不出水來。好在壓水丼還能工作，不至于沒水喝，不然江芷也不好作弊。
大家沿着石子路往古季生家走，他家在村東最當頭，要穿過大半個村子才能到他家。
每經過一戶，基本上都能聽到哭聲，有時候還會有呼救聲，大家不得不停下來救人。江新國一尋思這樣下去不行，走上一天都到不了古季生家，便讓江芷和江澈先行去村東。若是古季生受傷了，那先救他出來，因為村裏就他一個是醫生，必須要保證他安然無恙。江湖游安又沒回來，指望不上。
“嗯。”江芷含糊着應了一聲，帶着江澈快步往前面走。路面上好多石頭，不是從山上滾下來的，就是從別人家裏掉出來的，兩人走得很辛苦。江澈腳上有傷口，每走一步就痛的不得了，但他沒吭聲，強忍着跟在江芷後面，現在不是矯情的時候，他不願意耽誤大家的時間。
“跟我來。”江澈的不舒服，江芷早就看在眼裏，只是剛那一路上都有人煙，所以沒有動作。“你在這裏坐一會，我去空間拿點東西出來，有人來了就幫我引走。若有餘震馬上跑到空地上去，不要等我知道嗎？”
“嗯，姐，你去吧，我剛好歇一會。”江澈一屁股坐到只剩半截的樓梯上。
江芷在空間裏只呆了一小會，喝飽水後，灌了2瓶稀釋後的泉水，再拿了瓶純泉水就出來了，現在不是能浪費時間的時候。
“給你，喝不完的給我，這是泉水，不能給別人喝。”昨晚太混亂了，一時沒想到，給的就是沒有稀釋的泉水，江芷現在有點擔心，希望沒有人會留意到不同。
江澈實在是又累又餓又疲憊，他知道泉水是好東西，還真沒浪費，一口氣全喝光了，剩了一個空瓶子給江芷。
換作以前，江芷一定要好好想話他一場，但今天實在是沒心情，場合也不對。“拿着，這裏面是稀釋後的水，遇到有需要的人就給一點吧。”江芷接過空瓶子，再遞給他一瓶滿的。
“哎，我們快走吧，希望古爺爺沒事，村裏的人都等着他來救呢。”江澈邊說邊想坐起來，屁股剛一離地，又坐了下去，他實在是太困了。
“來，我拉你。”江芷伸出手，拉起江澈。她也想坐着好好睡一覺，但也只能想想而已。
一路上兩人歷經艱苦，在趕路的情況下還救了幾個人。越往東頭走，越驚心。村裏現存的房子基本上建的時間都不長，但有些人為了省錢，牆壁都砌的是空心磚。這空心磚經得住暴雨暴雪，卻承受不了地震，一震就裂了塌了，好些村民都被壓在廢墟裏面了。
江芷想救人，可有些人實在是埋的太深了，光靠他們兩人和一些家屬，是救不出來的。好在村裏人都算是明事理，知道兩人是去找古季生的，也沒有強行留着他們。有些還催着他們快去找古大夫，因為只有他在，才能活下去更多的人。
當然也有蠻橫的，就攔着這姐弟，口裏還罵着髒話，說他們不留下來幫忙就是謀人性命。江芷是個吃軟不怕硬的人，別人一蠻橫，她更蠻橫。輕輕一推，把那人推了個四腳朝天。
江澈就負責當翻譯，誰叫江芷臉都是腫的，扔了狠話別人也聽不清。“若是你攔下我們，耽誤了時間，我家人要有個三長兩短。我們就算不活了，也要拉你下地獄，你要是還執意為難我們…”
江澈的們字音剛落，江芷一腳踏在水泥板上，水泥板斷成三截。
江澈拉着姐姐走時也沒人出聲，邊上的人都被江芷這個瘦單卻大力氣的小丫頭片子吓着了。再說了，他們也不是不救人，實在是有些人被壓得太深了，冒冒然去搬救還會引起下一輪的坍塌。何況他們之前也說了家裏有親人等着找古季生救命呢，哪有太多時間耽擱。
等看不到人影時，江芷豬頭臉皺成了河馬臉，嘴裏嚷着：“好痛好痛。”還抱着腳直跳。
你沒事逞這個強幹嘛？”江澈心裏酸酸的，也是自己這個弟弟不中用，還需要姐姐去“自殘”
“沒事，沒事，已經痛過頭了，現在不怎麽痛了，我們快走吧。”江芷放下腳，繼續帶頭趕路。不過這腳還是好痛啊，唉，當姐的總不能在弟弟面前沒威信吧，強忍着吧，江芷在心裏碎碎念着。
“姐，你覺得我們這去還有希望嗎？”走着走着江澈心裏很沉重。震的這麽厲害，古爺爺還住的老房子，他實在是不敢想下去了。
“能。”江芷語氣堅定，心裏卻做着最壞的打算。若真是…那自己就豁出去，把村裏的水源全加上空間水，至于能救多少個人，有沒有效果，以後會不會讓人發現，那就是以後的事了，至少她盡力了，就不會因愧疚而折磨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