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地震（四）
見到古季生後，江芷心裏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以後誰說自己說以前的東西不好自己就和誰沒完。新房都有倒下的，古季生那棟灰撲撲的小平房居然安然無恙。古季生身上就受了點輕傷，江芷沖進去時，他正在給自己消毒。
“古爺爺，你別塗啦，快跟我走吧，我大伯母被撞了頭，你快去看看吧。”江芷一口氣說完，然後彎着腰開始喘氣。
“咳咳，什麽？”古季生有點耳背，加上江芷說的又太快了，他有點沒聽清。
江澈走上前，對着古季生的耳朵說：“古爺爺，我大伯母頭被撞了，等着你去救命呢！”
“秀蘭受傷了？”古季生本來也準備要出去看看的，沒想到這兩姐弟已經過來了，還帶了個不太好的消息。
“古爺爺，別多說拉，我們快走吧。”江芷性子急，拉着古季生的胳膊就往外面走。
“哎，你這女娃子怎麽這麽急，我不拿醫藥箱，怎麽去給你家人看病啊？”古季生生氣地喊。
江澈大聲說：“我家有。”
古季生掙脫江芷的手，掉頭往裏屋走去，“我自己做的藥用起來才順手。”
古季生在裏面翻了一會，抱出一個藤條箱出來，江澈忙接了過來，“古爺爺，我來背，我們快走吧，還有好些人在等着你救命呢。”
古季生拉着臉說：“明明是你們在耽誤我的時間。”
江芷陪着笑說：“是是是，古爺爺，都是我們不對，來，我扶你，我們快走吧。”
“這還差不多，走吧。”古季生是個傲矯的老頭，喜歡有人用言語捧着他。
回去時，三人兵分兩路，江澈帶着古季生往家裏趕。江芷去和江新國他們會和，她力氣比江澈要大，手沒受傷，留在外面還能救救人，若是讓江澈留下，反而礙事。
江芷一路上走走停停，終于在江有柱家附近追上家人。“爸，我來了。”江芷一路上都是小跑，遇到需要幫忙的地方還要停下來救人。之前準備好的“礦泉水”已經都給人喝光了，現在已經是第二瓶了。
江新華擡起手肘擦了擦喊，問：“找到你古爺爺了嗎？他沒事吧？”江新華雖然一直在救人，心裏卻一直惦記着去找人的兩姐弟。畢竟人都有個親疏之分，在他心裏，老婆家人要比村裏要重要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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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爺爺沒事，我讓小澈帶他去家裏了。給，大伯，接着。”江芷正想把手中的半瓶水抛了過去，在場的每個人都是汗流浃背，嘴唇都幹得起皮了，他們都需要水。
江新華一聽松了口氣，邊說邊擺手，“那就好，我不用喝水，你去照顧有柱叔他們吧。”
“村長爺爺受傷了？”江芷只顧找人，忘記留意躺着的人了。順着江新華所指的方向一看，江有柱半躺在地上，他老伴孫慧梅正在邊上哭。
江芷火急火燎跑去過，“村長爺爺，你怎麽樣了？”江有柱仿佛在一夜之間老了十歲，右側大腿上胡亂綁着些由衣服撕成的碎布條，不少血絲都滲出來了，看來是受了外傷。江芷着實有點擔心，他已經在三山村當了幾十年村長，相當有威信，若他有點什麽，村裏免不了要亂起來。
聽江芷一問，孫慧梅就大哭起來，“小芷啊，你村長爺爺他是為了去救建國家的小根才受傷的……”
“老婆子，你別哭了，哭得我頭疼，小芷來扶我坐起來。”江有柱真的很頭疼，自家老婆子做家務和農活都是把好手，但一旦遇到點事就驚慌失措，只知道哭了，要是能像江芷奶奶那樣有主見就好了。
“孫奶奶你別哭了，村長爺爺會沒事的，我這裏有半瓶水，你若不嫌棄先喝一點吧，我看你嘴巴都幹得出血了。”江芷苦笑着說。遇到這種情形，她有點不知道該怎麽說話才好。
孫慧梅擦幹眼淚，喝了幾小口手後，把瓶子又遞給江芷，說：“嗯，你陪老頭子說說話，我去找點吃的過來。”
“哎，孫奶奶你小心點。”江芷扶起江有柱，小心翼翼地喂他喝水。
幾口水下去，江有柱面色稍微好看了點，“小芷我不喝了，你留着給其他人喝吧。”
“嗯。”
“對了，你剛去找季生了？他還好嗎？其他村民怎麽樣了？”江有柱很關心其他村民，但他這腿實在是走不動路。
江芷有心隐瞞，想了想還是實話說：“古爺爺還好，身上有點小傷，不礙事。其他不太好，我一路走過來，看到有幾戶是全家都埋在裏面了，連呼救聲都沒有。”
“你說的是孫小樹和孫才家吧。”江有柱咳了幾聲，接着說：“他們家建房子裏我就跑了好幾趟，勸他們不要用空心磚做承重牆，他們不聽……”
江芷嘆了口氣，“這叫自安天命，有因才有果，怪不得別人，村長爺爺你不用自責了。”
“對了，你手機還能打外面去求救嗎？也不知道政府什麽時候能來救援。”江有柱的手機已經打不通了，但還是抱着僥幸問了江芷。村裏的情況很糟糕，光是靠自救遠遠不夠。
江芷無力地搖頭，“早就打不出去了，以我的推測，我們這一帶還不是震中心，其他地方估計更糟糕。要是這樣，我們就慘了，救援估計是等不到的。”
江有柱表情沉重，注視着廢墟，“我也猜到了，我們這不是特別偏僻的地方，已經過了幾個小時，按常理來說一定會有先遣隊過來的。”
江芷半響沒有接話，知道是一回事，但要說出來，又覺得難以接受。
“好了，別苦着臉了，就算沒有人來救，我們山裏人一樣能自救的。你去告訴大家，就說是村長我說的，已經有上級聯系過我，救援人員馬上就要過來了，讓大家打起精神。”
“啊…”江芷有點不知所措。
江有柱扯出一絲笑意，“怎麽？吓着你了？別吓傻了，快去傳話吧，別耽誤時間了。”
“哦。”江芷傻乎乎地站起來，呆呆地往前面走，走了幾步，又轉過身去看江有柱。江有柱也不說話，只是一直注視着江芷。在他的眼神裏，江芷看到哀傷、痛苦、還有強烈地責任感。
地震時鼻子怎麽迎面摔地上，江芷都沒有哭。但在這一刻，她卻好想流淚。不能哭，一定不能哭，現在不是哭的時候，江芷暗暗告誡自己。
得知救援快到了，村民都很激動，一個個動作都輕快不少。江芷強忍着淚意，默默加入救援的隊伍中。起先，有些村民見江芷是個女的，不願意讓她去搬重物。在江芷的一再要求下，用實力現身說法後他們才同意。
去年電視上播放m國超級大地震的慘烈場景時，江芷就是當做新聞來看的。當自己身臨其境時，才能具體體會到其中的慘痛和絕望。昨天還一起說過話，打過招呼，拉自己去家裏吃飯的人們，一個個都躺在地上，不再說話，也永遠不會拉自己去家裏做客了，江芷想着就難受。強忍着的眼淚一再地流，怎麽止都止不住。
“喂，別哭了，給你。”邊上有人遞了塊算是幹淨的毛巾過來。
江芷擡頭一看，是之前為難自己和小澈不許走人的的孫大虎。孫虎身高和江澈差不多，但胖多了，一身橫肉，讓江芷一看就不喜歡，何況之前還攔過自己。于是江芷沒好氣地說：“關你屁事！”
“哎，之前是我的錯，我不應該攔你和你弟弟，是我不對，我向你道歉。”江芷本以為他又要和開始一樣發橫了，沒想到畫面一轉，沒想到孫虎變成了一頭好脾氣的羊。
“……”江芷無語中。
孫虎一屁股坐到江芷旁邊，“開始我是着急，所以無理取鬧了，對不起啊，別和你虎叔生氣啊！”
“哼，就你有家人啊！”江芷不理他，站起來，拍着屁股走人。事情多着呢，哪有閑功夫和他閑扯。
如此忙了一整天，直到天快黑時，所有被埋的村民都被救了出來。村裏的房子不像城裏，動不動就是好幾層以上。除了偷功減料為省錢不顧安全的幾戶人家外，倒塌的都是些老舊房子，傷亡人員也有限。何況山裏人都是身強力壯，做農活鍛煉出來的，連女人力氣都大，救起來人也快。
就算是這樣，一番清點下來，還是死了13個人，和上次山洪差不多，傷者更是不少。基本上每個人都帶着傷，只是有輕重的區分。古季生忙得腳不着地，邊忙邊朝跟着幫忙的江澈抱怨：“你二哥真不是個東西，說了回來開診所，這都幾個月了，怎麽還不見人？要是有他在，我哪至于這麽忙啊？我是中醫，開方子治跌打傷在行，需要動手術的我就束手無策了……”
“啊，古爺爺你剛說什麽？我二哥？你等等，我家還有不少西藥，古爺爺你會用嗎？”江澈這才想起前些天他剛把江湖買的藥拉回來。
古季生眼皮一掀，急切地問：“有藥？會，會，只要有說明書我就會用，你快給我搬過來。”看他那架勢，恨不得自己立馬飛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