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要回去是極容易的, 箱籠一收便成了。不過楚瑜由于自尊心作祟, 整頓馬車時還是假模假式的道:“都說禍害遺千年,這一位倒好,偏偏生起病來,連累我也得費心料理,哎,還以為能清閑幾日呢!”

盼春心裏暗笑, 嘴上卻不得不逢迎着,“人吃五谷雜糧哪有不生病的, 少不得夫人您費些辛苦, 誰叫您與姑爺伉俪情深呢?”

可巧楚璃從旁邊路過,甩了甩帕子道:“可不是!到底楚家的飯菜傷人, 吃過幾回便得病了,為了妹妹你的玉體着想,以後可別再回娘家來了!”

楚瑜知道這位四姐因婚事瘋魔得厲害, 因此總不理她。她不由暗暗詫異, 先前楚璃可是對朱墨青眼有加, 現在倒是一心一意撲在那位喪偶的安王身上去了, 誰說女子的心意不易變呢?

她自己又何嘗不是。

月斜西窗, 朱墨俯面向下躺在床鋪上,下身只穿了一條撒腳褲, 上身則完全赤-裸着, 露出結實的胳膊與虬結有力的肩背。

楚瑜看着他精壯的身量不由得咋舌,平常倒是一點兒也瞧不出來, 這可真是穿衣顯瘦脫衣有肉呢。

壓抑住那點小小的不軌之心,楚瑜小心的将淡綠的清涼藥膏塗在他後背的淤青上——正是朱墨先前從太醫院領回的那種治傷藥。楚瑜暗暗嘀咕,沒想到這東西的用途還如此廣泛。

一不留神,她指下按壓得稍重了些,朱墨輕呲一聲,倒抽一口涼氣。

楚瑜忙停下手裏動作,關切問道:“是不是很疼?”

朱墨搖搖頭,扭着脖子望她笑道:“不疼,要是你平時在床榻間也這般有勁倒好了。”

這人真是,老是一臉正經的說些下流話,楚瑜都不知該如何應對。她啪的一掌往朱墨後腰擊去,痛得那人發出龇牙咧嘴的慘叫。

楚瑜滿意的俯視着他,“看你還老不老實!”

朱墨卻趴着一動也不動,似乎是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了。

難道自己下手過重,一巴掌把他拍暈了?楚瑜很懷疑自己能否有這樣的實力,卻還是心中不安,在他肩胛上揉了揉,試探道:“敢是睡着了?”

朱墨冷不丁挺起強韌的腰,翻身将她壓在底下,都不知他是怎麽做到的。

兩人已有半個多月不曾行房,休說朱墨貪饞的慌,連楚瑜也有些惦記那滋味。因此她的反抗就顯得不那麽真心實意,只羞怯的道:“你身上還有傷……”

朱墨才振雄風,自然不能損了自己的男子氣概,很是豪邁的道:“一點小傷不打緊的。”

“不,我是說你後背上還沾着藥膏,将被子弄髒便不好了。”楚瑜澄明的雙目很是正直。

都什麽時候了還說這種話……朱墨嘀咕一句,俯下身去,在楚瑜光潔如鵝蛋的臉頰上啄了一下,輕笑着道:“真是不解風情。”

楚瑜還想說些什麽,雙唇便已被他灼人的氣息封住了。朱墨随手一揮胳膊,绡帳垂落,只餘一室旖旎風光。

待得雲散雨收,楚瑜那未出口的埋怨便成了半真半假的呢喃,連聲音也多了幾分嬌滴滴的意味,和摻了花蜜一般。

她偎在郎君懷中絮絮低語,朱墨安靜聽着,時不時發出一兩聲淺笑。他見楚瑜汗濕兩鬈,身形好似嬌軟無力,因将她往肩頭攏了攏,“累不累?我讓人送點湯飲進來。”

楚瑜捂着臉點了點頭,她是沒想到朱墨能有這樣好的體力,這一夜竟和兩人初試雲雨那回差不了多少,怪道別人都說小別勝新婚呢。

自從夫人帶着丫鬟仆人從娘家回來,小廚房也熱鬧了不少,早晚粥水不歇,連糕點果品也是時刻備着的。衆人見朱大人對楚家小姐這般看重,竟和王母娘娘差不了多少,哪還敢存輕慢之心。

楚瑜望着浮在淺盅裏的紅棗茶,不由得起了警戒,“你還想讓我服用那避子藥啊?”

盡管朱墨的出發點是好的,楚瑜對于這種做法卻是深惡痛絕,她可不想連懷孩子都不能自己拿主意。

要是朱墨虛情假意的哄勸她回來,卻依舊騙她喝那藥,那她幹脆還是回娘家算了。

朱墨忙道:“怎麽這樣疑神疑鬼起來,我吃過一次虧還不夠麽,如何會重蹈覆轍?”

楚瑜心道吃虧的是我可不是你,不過見朱墨語氣真摯,她也就半信半疑的接過來,看到朱墨臉上的笑,她冷不防将湯盞遞過去,“你也嘗嘗。”

要是湯中做了手腳,朱墨難免也深受其害——不曉得男子喝了是不是一樣不能受孕,不對,應該說不能生育才對。

“怎麽這樣放不下心。”朱墨嘆息一聲,到底還是端過來,輕輕抿了幾口,将剩餘的半盞遞還給她,“你要是不介意,就把這碗中的殘飲喝了吧。”

楚瑜倒真是一點嫌棄也沒有,舉起碗便咕嘟咕嘟暢飲起來,喝得涓滴不剩。比起承擔未知的風險,這點小芥蒂就算不得什麽了。

朱墨雙目濡濡望着她笑道:“這下咱們可真是相濡以沫了。”

誰聽他每日甜言蜜語的胡吣,楚瑜剜了他一眼,對着鏡子查看自己的妝面。自從斷去那藥之後,她夜裏睡得不及從前香甜,不曉得有沒有瘦脫相——女為悅己者容,可即便不為讨朱墨的喜歡,她也格外注重自己的容貌,天知道他這人嘴巴有多壞的。

朱墨又把玩起她的頭發來,仿佛那不是長在她身上的,而是一件稀罕的玩意兒。他輕聲說道:“衡陽水患一事,我已如實向陛下禀告,陛下已命人尋拿趙克己,想必不日就會提交大理寺了。”

楚瑜用淨帕揩了揩唇畔的湯汁,閑閑說道:“這般看來,謝蘭也算得償所願。”

這女孩子本就為伸冤之事而來,盡管方式有欠妥當,到底還是讓她成功了。

朱墨聽她提起此事,眉眼間卻有幾分緊張,“我命人将其送往佛寺清修,你會不會怪我?”

楚瑜挑了挑眉毛,“我是那種不分輕重的人嗎?”

何氏教她待人以善,卻沒說要像佛祖割肉飼虎一般奉獻犧牲,何況在這件事裏頭,朱墨根本稱不上心狠手辣——他又沒謀財害命。

朱墨似乎舒了口氣,“那就好。”他頓了頓,小心看着楚瑜臉色,“其實還有一事,我不知當不當說。”

楚瑜頂見不得有人說話吞吞吐吐的,不耐煩道,“你我是夫妻,還有什麽可避諱的。”

朱墨聽了這話便如吃了一顆定心丸,因道:“實不相瞞,我才為你提請了三品夫人的诰命,若審批得宜,想必封诰過幾日便會下來。”

他見楚瑜面色沉沉,還當她不喜歡這些虛名,豈知楚瑜心裏想的卻是另一件事:從來皇帝賞賜官員,多半是妻母一同得到封賞,皆因朱母已經不再,承恩的才成了楚瑜。不過,為何從來沒聽朱墨提起他母親呢?

也是提過一次的,在那次朱墨為她沐發時。不過楚瑜總覺得朱墨的身世太過離奇,何以能從尚書府的一個門童平步青雲,這其中也帶些神秘色彩。楚瑜謹慎的沒有細問,她和朱墨剛剛和好,可不能因一點小事再起隔閡。

見身畔的男子一眼不眨看着自己,楚瑜因笑了笑,“受與不受都沒什麽,既是陛下恩旨,我又何必故作清高,那樣不是太虛僞了麽?”

她伸出纖纖玉指,點了點朱墨胸口,“看在你這回還算識趣,居然想到用請封來将功折罪,我就不罰你日日跪那搓衣板了。”

其實她明知朱墨帶着傷,哪裏舍得讓他天天跪着呢,遠的不說,就算讓下人們看見,她這個賢妻的名聲肯定保不住了——盡管楚瑜心知肚明,她自己的所作所為絕稱不上賢惠。

往事如煙散去,兩人各自讓了一步,楚瑜往他肩窩靠了靠,心平氣和的問道:“我聽說趙克己是由安王殿下一手提拔的,當初監修衡陽河渠也有安王的人馬,這回趙克己出事,莫非安王殿下竟能全身而退麽?”

夫妻倆體同一心,楚瑜理當對朱墨的仕途表示關切。

朱墨将她肩頭的亵衣往上拉了拉,免得受涼,溫聲說道:“陛下膝下子嗣不多,即便安王有錯,陛下亦不會認真罰他,不過陛下乃是明理之人,雖不便處置安王,卻貶斥了他府中的幾名幕僚,與趙克己過從親密的幾名官吏也沒逃脫幹系。”

楚瑜不由咋舌,這還叫沒罰呢,誰都知道太子身體不好,而安王蕭啟與太子的争鬥亦愈演愈烈,皇帝偏偏于這時剪除了蕭啟的羽翼,這不明擺着殺雞儆猴麽?卻叫郁貴妃與安王殿下的臉往何處擱?

又不曉得有多少人會在背後幸災樂禍。

她定定的看着朱墨,“這下安王一定恨死你了。”

朱墨面上依舊看不出懼怕來,無所謂的道:“随便,反正天底下恨我的不止他一個。”

也罷,反正楚瑜對那母子倆本就無甚好感,蕭啟倒黴她也只有高興。不過朱墨透露給她的消息倒是間接提醒了她,她想了想說道:“楚家那邊我也該提個醒兒,郁貴妃執意與定國公府結親,誰知道她們安的什麽心,不能讓那些人得了便宜去。”

朱墨笑道:“你肯勸,也要他們肯聽呢。我看你也不用替別人發愁,倒是先擔心擔心自己才是。”

“我有什麽可擔心的?”楚瑜不解。

“你既封做诰命夫人,以後皇後還是哪宮的娘娘設宴請客,自然也少不了你的位置,逢年過節,你還可以往宮內走動走動,你說,這算不算一件得意事?”朱墨笑得像只狐貍,眼縫裏都透露出神清氣爽的滿足。

楚瑜這才明白過來,敢情他擡舉自己的同時,也挖了個坑給自己跳。這下自己就別想安閑了,來去還得和宮裏各位主子應酬,自然,她也務必得在人前做出恩愛無間的表象來,否則那些主子娘娘問起,她總不能将家中的不和宣揚到外頭去,更不可能說回娘家就回娘家了。

朱墨這是變相剝奪了她的自由,迫使其與自己牢牢拴在一起。楚瑜恨恨的看着他,天底下怎麽會有這樣口蜜腹劍之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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