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山洞夜話
方園聽到這話,心中一沉,她想問那個少年受傷的是誰,那孩子傳了話又飛快地跑出去了。方園趕緊扔下東西跑出去想看個究竟。廣場上擠滿了人,方園被人群擋住視線,她正做準備随便拉住一個人問問。卻見人群突然散開,鷹、土還有兩個她叫不上名的年輕男子擡着一個滿身是血的男子往山洞走去。
“哇——”傳來一陣哭聲,只見一個面龐瘦削的婦人帶着兩個孩子撲上去大哭大叫。
其他女人唧唧呱呱地對那女人說着什麽, 方園猜測她們應該是在安慰她。
受傷的男子被擡進了山洞,部落裏的巫醫去給他看病。其他人觀望一陣,便各自散去繼續忙碌。
鷹出來後徑直走到方園面前,舉着已經擦拭得幹幹淨淨的彎刀,用灼熱的目光看着她說道:“若不是它,我也會受傷。你真好。”
方園避開他的視線,笑道:“你沒事就好。”
方園本想去拿些雲南白藥給那傷者,随即想道,她當初只帶了一個小瓶,給犬用了大半,那一丁點恐怕也起不到什麽作用。她最終還是拿了兩粒消炎藥給傷者的妻子,叮囑她說若是傷者發燒就給他吃下去。他的妻子沒見過這種藥,将信将疑地收下了。
雖然有人受傷,但沒有影響到衆人的興致。很多人圍着獵物又笑又跳。就連傷者的妻兒也很快恢複了平靜。殘酷的生存環境讓這些原始人養成十分粗壯的神經,他們根本不會傷春悲秋,即使頹廢傷心也只是短暫的。
這次狩獵隊收獲頗豐,有一頭三四百斤的野豬,四只野羊,還有一些方園不認識的獵物。貍正帶着幾個婦人處理獵物。
方園感慨一會兒接着去幫忙做飯。這裏的人一天只吃兩頓,晚飯還算豐盛,一人一碗野山羊炖蘿蔔、一小塊烤肉,還發了幾個果子。方園嘗了一口羊肉湯,湯裏只放了一點粗鹽,有一股很濃的腥膻味。她吃掉果子,嘗了幾口烤肉,剩下地都歸犬和鷹了。兩人分的果子自然都歸了方園。
“你這樣不行的,方園。”犬一臉憂慮地說道。
等回到山洞時,鷹獻寶似的拿出一只哈密瓜似的野瓜遞給方園。方園笑着接過,用水果刀切了,三人分着吃了。瓜子她留了下來,準備來處春天當種子種下。
夜晚沒有娛樂,很多人都忙着造人,有的是雙戰,有的是多人混戰,雖然山洞隔音效果不錯,但耐不住這些人的動作猛嗓門大。在這萬籁俱寂的夜晚,陣陣魔音穿洞而入。
洞內的三人都十分尴尬。方園聽得面熱心跳,鷹正值血氣方剛的年齡,方園聽見他翻過來掉過去地在地上打滾。
只有犬最沉着,當然也有可能是他受傷了沒法翻滾。
過了一會兒,犬忍不住小聲提醒鷹:“你別翻了行嗎?小心吵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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鷹接道:“你要是能翻肯定比我翻得快,再說哪裏會吵到她,她根本沒睡着。”
犬:“你這樣翻,她更睡不着了。”
“……”
眼看兩人的争論即将升級,方園适時輕咳一聲。兩人異口同聲地傻笑,“嘿嘿,你醒了。”
在這種環境下她哪裏睡得着,她索性披着虎皮坐起來,擺出一副要跟兩人長談的架式。
若是一男一女估計會很尴尬,三個人多少好些。其實依她的本意,她想跟女孩子住一個山洞,但是貍告訴她說,部落裏的女人太少,成年的女人身邊幾乎都有一個或多個男人陪着。像黃花七葉這樣剛剛成年的女孩還跟他們的家人住一起。所以方園要麽是住進別人家裏,要麽就與鷹和犬這樣的單身漢住一起。最後方園問了一圈只好又灰溜溜地回來了。
鷹和犬得知後覺得十分委屈,她為什麽這麽嫌棄他們?他們這麽能幹,身體棒,又很愛幹淨,聽她的指揮每晚都把自己裏裏外外洗涮幹淨,她不願意,他們也沒強迫她,這樣還不夠嗎?面對兩個男人幽怨的眼神,方園只能假裝看不見。
方園将思緒拉回,先開口道:“唉,晚上蚊蟲太多睡不着,咱們說會話吧。——你們和我說說這裏的事情吧。”
犬十分配合地拍了一下臉,“是啊,蚊蟲多。”
鷹回反問道:“太多了,你想聽哪件?”
方園遲疑着,正在思量間,就聽犬說道:“我給你說些有意思的事吧。……再過幾天,西河邊會有一個交易會。很多部落都會來,很熱鬧,你也可以跟我們一起去。”
交易會,方園默默記下,她的确很感興趣,到時一定要跟着去看看。
接着,方園又問了其他問題。無奈兩人的所見所聞很有限,對這個世界也是一知半解,除了周圍的山川河流和一些部落外再無所知。方園随即一想,這也難怪,他們年紀不大,活大的區域只限附近一塊,能有多少見識呢?方園決定多跟貍這樣的老人交流交流。
方園結合兩人的說話和自己的觀察,提取了幾個關鍵信息:這個時期,母系氏族剛被父系氏族取代,但由于父系氏族确立不久,女人的地位還不算太糟。但是,顯而易見的,她們正逐漸被邊緣化,将來會漸漸成為男人的附庸。
在母系社會時,女子只有短期伴侶,沒有長期伴侶,子女随母而居,只知其母不知其父。為了保持後代的優異性,她們只選擇身體頭腦特別優秀的男子繁殖後代,那些各方面較差的男人一般沒機會留下自己的劣質基因。
到了父系社會時,為了保持血緣的純正,那些男人十分渴望獨自占有一個妻子。而那部分不太優秀的男人為了延續自己的基因,也需要某種制度把女人拴在自己身邊。一夫一妻的婚姻制在這種共謀下開始逐步形成。
不過現階段由于女人的整體數量太少,這種渴望基本是一種奢望。只有部分強壯優秀的男人才有這個殊榮。各部落之間發生戰争的兩大誘因就是食物和女人。與此同時,少部分人開始擁有私有財産,有的經濟較為發達的大部落已經有了階級的雛形。原來的氏族公社制度已經趨于瓦解。
由于環境、生産水平的限制,各地的發展極不平衡,各種體制混亂并存。而鷹部落的母系殘留很多,部落裏基本是貍在做主,鷹的母親熊則是上一任酋長。
卧談半夜,方園由于思慮自己的處境又翻了會烙餅,因此睡眠不足。第二天早上頂着兩只黑眼圈起床。
部落裏有幾個跟方園關系稍近的女人,一見她這副模樣就捅捅好說:“你一下子應付兩個,一定很辛苦吧。”
方園:“……”她該怎麽解釋?
她們正說着話,那個黃花剛好走了過來,她打量了一眼包得嚴嚴實實的方園,從鼻子裏輕哼一聲,“那麽小,那麽癟,真不明白鷹和犬喜歡你哪兒?”
方園這次真氣了,她是正常體重正常尺寸好不好?這身材她是通過大力鍛煉保持的,怎麽到了這裏就成了又小又癟了。說女人小,就跟說男人短一樣不可忍,她一生氣手在就兜裏掏啊掏,結果在口袋角落裏摸出一只氣球,這是什麽時候裝進去的呢?她不記得了。
方園鼓着氣沖氣球,孩子們一見到稀奇玩意兒,刷地一下圍了上來。方園将氣球紮好口,對着昂首挺胸的黃花說道:“你就像它一樣飽滿。”說着,她用指甲一掐,氣球“砰”地一聲炸了,把黃花吓了一大跳,方園開心地補充道:“飽滿過頭會炸的。”說罷,她揚長而去。
方園去廣場北邊幫着幾個婦人做早飯,廣場也有石頭架的火塘和幾口大石鍋,除了冬天,他們白日一般都在外面做飯吃飯。
可能是因為她昨天找到了蘿蔔,又做了羊肉炖蘿蔔,很是受衆人的歡迎。她再來幫忙,大夥也不像以前那樣排斥了。有的沖她打招呼,有的對她笑笑。方園一一笑着回應。
得了衆人的認可,她再想做什麽自然也更加順利。她打了招呼,先從野豬身上割下一塊最肥的肉,切成小塊,等石鍋燒熱放在鍋底煉油。
“滋啦啦”白膩的肥肉在鍋底翻滾,從白變成金黃,濃烈的香味在飄蕩在廣場上。
“什麽這麽香?”廣場上的人互相打聽着,不多時,他們便循着香味來圍攏在石鍋前。有的嘴饞的孩子還不停地吸着口水。
方園揮動着石鏟翻着肉塊,時不時摁一下,以便煉得更快。肥肉變成了油渣,鍋底也收獲了一層汪汪的熱油。等油涼了,方園讓兩個男人幫忙将油倒進幹淨的陶罐。好了,以後可以吃炒菜了。方園給這些饞孩子一人一點油渣,這幫饞鬼三下五除二地吃過多,一個個意猶未盡地舔着嘴唇,一臉期盼地看着她。
“沒了沒了,一會兒炒菜吃。”
接着,她就着油鍋,拌着油渣炒蘿蔔絲。菜炒好了,黃米粥也煮好了。她将蘿蔔絲倒進粥裏,黃色的粥裏飄着油花和青綠的蘿蔔絲,色香味都有了。菜粥分畢,衆人捧着陶埋頭痛吃,一時間廣場上,吸溜聲,突嚕聲,啧啧聲,聲聲入耳。有些人吃完後,明知沒有仍忍不住往鍋裏亂瞅。
“好吃。那個園,你以後管做飯吧。”鷹含糊不清地說道。
“對對。”其他人紛紛應和。
方園才不想當廚子,她還有更大的事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