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Chapter 6
公元2023年5月24日 水曜日 雨
因為實在不放心手塚獨自一人居住在危機四伏的城市中心,越前這段時間每隔三兩天總要過去探望。在這個被病毒充斥着的城市裏生活太艱難也太孤獨,好不容易遇上一個能說話的人,并且這個人還是昔日的部長,越前覺得自己說什麽都要保護好手塚。
冒雨背着一包重重的補給品來到手塚居住的公寓樓,才一上樓梯,越前就聽到了刺耳的抓撓聲。整棟樓就只住着手塚一人,無論何時都是寂靜一片,死一般的安靜襯得這聲音格外響亮,也聽得越前頭皮發麻。心中一緊,他連忙加快腳步,在越來越大的聲響下來到手塚所居住的樓層。
手塚家的門是開着的,但他并不在裏面,讓找了一圈的越前心中越發焦急。那種抓撓聲他之前住在這裏的時候也聽過,每次問時,手塚總說是被關在籠子裏用來做實驗的老鼠發出的。他當時只覺得疑惑,但也沒細問,現在想想根本不對,哪有老鼠有那麽大的力氣,能弄出這麽大的聲響?更何況那些老鼠在不見光的情況下一直都是安安靜靜的!越想就越覺得害怕,冷汗頓時間濕透了脊背,讓越前再也顧不得什麽,抽出防身的槍握在手裏便順着聲音的方向快步走了過去。
這棟公寓的年代已經很久了,格局是一條長長的走廊兩邊分布着不少房間。也是因為太老舊了,有一些路燈也已腐壞,讓整條走廊一片昏暗,越朝裏走就越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聲音是從走廊盡頭的轉角處傳來的,一下又一下,帶着狂暴的氣息。
緊貼着冰冷潮濕的牆壁,越前屏住呼吸,強忍着心髒的狂跳偷偷探出頭去,只看了一眼就愣住了。借着窗外昏暗的天色,他看到手塚跪坐在一扇用鐵鏈嚴嚴實實纏繞着的防盜門前,頭抵着門,而聲音就是從那門後傳來的。
“部長……”握槍的手仍不敢輕易松開,越前輕喚了一聲,一步步走上前去,雙眼緊盯着手塚,想要看看他身上是否有被撕咬過的痕跡。那一刻,越前只覺自己緊張得快要窒息了,因為他不敢想象如果對方真的被感染者咬傷的話,他該怎麽辦。
好在聽到他的聲音,手塚緩緩轉過頭來,望向他的鳳眸依然神色清明。只是他的臉色憔悴蒼白,眼中布滿血絲,整個人看起來格外疲憊,心力交瘁。
從未見過手塚這樣悲傷脆弱的模樣,越前心口驟然一痛,快步沖過去扶住搖搖欲墜的身體,壓低了嗓音焦急的問:“部長,你在這裏幹什麽?這門後面是不是關着感染者?”
像是握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手塚反手緊緊抱住越前,将頭抵在他肩膀上,渾身不住的顫抖。許久之後,他稍微平靜了,擡頭望着滿含擔憂的清澈貓眼,啞聲道:“是,他們是感染者,但他們也是我的父母。”
“彩菜阿姨和國晴叔叔?!”眼眸愕然瞪大,越前發出一聲不可置信的低呼。也許是他的音量大了些,門後再一次傳來猛烈的抓撓聲和撞擊聲,聲音之大,簡直要震破人的耳膜。
看着臉色鐵青的越前,手塚慘然一笑,神情凄楚。手指輕輕撫上緊閉的門扉,他沙啞的道:“災難爆發那晚,趁着他們還沒有完全失去理智,我用麻醉劑麻醉了他們,然後把他們關到了這裏。這一年多來,我不斷進行試驗,就是想要拯救他們。”
手塚的聲音平靜得聽不出任何情緒波動,可越前卻聽得明白,這份平靜是經過了多少折磨之後才歷練出的。胸口的疼痛無法被這平靜的嗓音所平息,他再一次緊緊抱住手塚的肩膀,低低的道:“別害怕,部長。我會幫你的。”他不知道自己不在的時候這個人是怎樣守着已經失去理智的父母孤獨活下去的,他唯一知道的是他在這一刻對這個人充滿了憐惜,想要替他分擔。
靜靜的跪坐着,感受着透過緊摟自己的手臂傳遞來的溫暖,手塚緩緩阖上雙眼。那一刻,他突然想起來那一年關東大賽對陣跡部之前與越前那僅有的三球練習。那時候,他背負着肩傷的隐患,對即将到來的大戰毫無信心。越前也是用這樣的語氣對他說:“部長,你一定要贏。”那場比賽他雖然以一分之差敗給了跡部,但越前的鼓勵卻支撐他強忍傷痛打出了一場前所未有的精彩比賽。
擡手輕輕摸了摸越前柔軟的發,将他推開些許,手塚起身背對他,輕聲問:“你想看看他們嗎?”
“好。”點點頭,在手塚的示意下朝後退了一步,越前屏住呼吸看着他略微遲疑的停頓了片刻,然後拉開了門上那扇極小的窗戶。而就算做好了心理準備,當看到窗開拉開那一瞬間猛的撞上來的一張猙獰扭曲的臉,越前還是倒抽了一口涼氣,快退了幾步後反射性的舉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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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未見過在活躍狀态下的感染者。即使這些日子以來一直在收集感染者的血液,他一般都是選擇在白天去找尋那些落單的。見到如此狂暴又充滿了攻擊性的感染者,他不能不感到害怕。
“別!越前。”見越前的手指已經落到了扳機上,手塚焦急的低呼一聲,閃身擋到槍和門之間,眼中滿是哀求之色。“這是我母親。”
用力呼吸讓自己冷靜,越前緩緩垂下手臂,靜靜注視着手塚。看他轉過身敏捷的掏出麻醉槍對門**擊,不久之後門後便傳來沉重的墜地聲,他心中又是一痛。那是部長的父母啊,要帶着怎樣的心情才能對父母舉槍射擊,若換做是他絕對做不到。而部長卻日複一日做着這樣的事,又該有多難受?
“回去吧。這一針是正常人十倍的計量,能夠讓他們安靜到明天早上。”鎖好小窗,又仔細檢查了一遍門上的鐵鏈,手塚轉過頭時,臉上再一次恢複了慣有的冷凝。他神情平靜,若不是越前之前見過他脆弱的樣子,簡直無法相信他其實倍受煎熬。
默默跟在手塚身後回了房間,見手塚徑直走向廚房開始準備午餐,越前無法控制自己的腳步,走過去從身後輕輕摟住他,低聲道:“我來吧,部長你去休息一下。”
身體微微一僵,慢慢轉過身望着越前明顯流露出擔憂的雙眼,手塚突然伸出手扣住他輪廓精致的下颌,對着那錯愕微啓的嘴唇狠狠吻了下去。仿佛故意要弄疼彼此一般,他用力蹂躏着越前柔軟的唇瓣,灼熱的舌在溫熱的口腔中肆意翻攪。
沒有任何預兆的吻讓越前不自覺僵直了身體,可他并沒有推開手塚,反而柔順的承受着越來越深的吻,擡手輕攬住他的頸項。手塚的唇舌間有淡淡的煙草味,但相處這些日子以來并沒有見過手塚抽煙,讓他不由自主的心疼,心疼這個人比自己還要孤獨寂寞。
良久的親吻讓唾液沾濕了彼此的唇角,當這個吻結束時,越前的嘴唇已然微腫,色澤格外豔麗。生着薄繭的指腹在紅腫的唇瓣上輕輕摩挲,手塚緊蹙着眉,啞聲道:“越前,我們在一起吧。我知道你愛跡部,也知道你有一天會離開這個城市,但在你離開之前,和我在一起吧。”
琥珀色的貓眼愕然瞪大,望着那雙寫滿溫柔與期盼的眼,聽完手塚繼續說:“我喜歡你,從見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歡你,我很後悔沒有在跡部之前對你表白。如果将來你要走,我不會阻攔,只求你留在這裏的時候,和我在一起。”越前擡手緊摟住他的頸,将發燙的面孔埋入溫暖寬闊的胸膛。
他的心跳得很快,那種莫名的雀躍歡喜完全不亞于當年跡部對他表白的時候。他甚至在想,如果那時候是部長先對他表白,他會不會也一樣答應。那時候,其實對部長也是有好感的吧,否則也不會一直偷偷關注部長的一舉一動,他很清楚那份關注不僅僅只是想要戰勝部長。
竭力回想着當年自己到底對手塚抱着怎樣的心情,越想就越覺得心中柔軟酸疼,越前默默享受着手塚在腦後輕撫時帶來的舒适感,最終近乎于無的輕輕點了點頭。
“真好,龍馬。”緊抿的薄唇微揚,稍微後退一些垂頭在越前的額頭烙下珍愛的輕吻,手塚輕聲道:“去休息吧,我來做飯。”
除去有些許的不好意思之外,越前并沒有感到太多的不适應,就好像他們之間并沒有随着身份的轉變與從前有特別的變化,又像是他們從前就一直是這樣相處的,除了捅破了那層紙,除了手塚的神情更溫柔一些。站在手塚身後靜靜的看了一會兒,越前幹脆挽起袖子去把剛才胡亂仍在地上的背包撿起來,将裏面的東西一樣樣的往外拿,邊拿邊道:“我帶了好的吃的過來。”
趁着等水燒開的空檔,手塚回頭看了看越前帶來的東西,當看到其中有一小包衣物時,他略微意外的挑了挑眉頭,問:“今天不打算回去了?”
“嗯,明天我打算再朝裏面走一點,從你這裏出發的話會省好多時間。”來的時候不覺得這樣的安排有何不妥,可此刻再說這話,越前感到雙頰微微發燙,忙裝着若無其事的樣子把食品往冰箱裏塞。
從身後輕摟住越前纖瘦的腰,嘴唇在線條姣好的頸項上輕輕細吻,手塚唇間溢出低低的笑:“我陪你。”
在不時停下來交換一個柔情蜜意的親吻間,手塚很快做好了簡單的午飯,招呼跑到實驗室裏東摸西摸的越前一同前來享用。“你在裏面幹什麽?”
“唔,我帶來一些感染者的免疫樣本,放在冰櫃裏了。”也許是真的餓了,越前埋頭吃着食物,還未放下袖子的右臂就這麽随意的擱在桌子上。
微微擡眼,眼尖的看到越前右臂內側有一個新紮的針孔,手塚眉心一蹙,不語起身快步走進實驗室,回來的時候手裏拿着一個裝着抗生素的小藥瓶。站在越前身後,手指輕輕撫摸着在白皙皮膚上格外明顯的一點紅,他沉聲道:“吃片藥預防感染。”
他都看見了,冰櫃裏除了多出來的血液樣本,還有一小管新采集的血液。聯系前後情形,手塚很輕易就能想到,是越前抽取了自己的鮮血放進去的。他不能不覺得心疼甚至是憤怒,在這個城市裏生活,營養的補充本身就是個大問題,哪裏還經得起這樣隔三差五就抽掉幾百毫升血液的折騰。
回頭看了看手塚,看着那雙清冷眼眸裏極力壓抑的怒意,越前撇了撇嘴,乖乖吃下藥片,沉默了一會兒仍是不甘示弱的嘀咕:“我沒事,一點點血而已。”
“下一次別自作主張了,龍馬。”輕輕嘆息着,手塚一把抱緊他,沙啞的道:“我不想讓你受傷,更不希望你為我而受傷。”我是那麽想要保護你,照顧你,這個願望從見到你的第一天就沒有停止過,哪怕你從未屬于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