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Chapter 9
公元2023年7月14日 金曜日 雨
被跡部以各種理由纏了兩周之後,越前終于很明确的表示:他要去看看手塚,因為手塚已經兩周不曾出現過,他真的很擔心。鑒于一早就知道手塚父母的真實情況,再加上越前态度堅決,跡部也不好再說什麽,只得同他一起開了車,前往手塚的公寓。
下車時,綿綿的細雨已轉為嘩啦啦的大雨,看着陰雲密布的天空,越前不禁皺眉。他想起了同樣也是這樣一個雨天,手塚在他面前流露出的悲傷脆弱,心中有微微的疼痛。回頭看了看正将傘舉過他頭頂,自己卻被大雨淋得半濕的跡部,他忙伸手拉着跡部快步走進公寓,小聲道:“笨蛋,自己都濕了。”
唇角勾起一抹淺笑,指尖輕輕撫摸着越前微蹙的眉心,跡部放柔了嗓音,輕聲道:“只要你沒淋濕本大爺就放心了。”
被太過溫柔的藍眸看得有些不自在,越前嚅嗫了一陣,也不知該怎麽接這話,幹脆低頭拉着跡部的手,沿昏暗的臺階而上,一直來到手塚的家門口。掏出鑰匙開了門,見手塚正在實驗室裏好端端的坐着,他這才輕輕松了口氣,叫道:“部長。”
擡頭見跡部與越前同來,手塚眸光微微閃了閃,示意他們坐,自己再次低下頭擺弄着儀器,輕聲道:“6號在注射了藥劑之後情況有些變化,只可惜儀器壞了不能給你看到。”
“什麽東西壞了?能修好嗎?”原本聽說實驗有了進展很是雀躍,可聽完手塚的話後,越前又不自覺微微蹙眉。他想幫忙,只可惜他會的也就是修修車,修修家常的電器而已,對實驗要用的精密儀器一竅不通。
一番調試之後依然毫無進展,手塚也只得無奈放棄,起身去廚房裏燒了水,特意給跡部泡了杯咖啡,再給越前拿了罐之前存放在這裏的芬達。在桌邊坐下,将實驗記錄遞到兩人面前,手塚慢慢喝着茶,道:“6號在注射藥劑之後攻擊性明顯降低,血液內的紅細胞含量也有減少的趨勢,是個好現象。”
看不懂太過複雜的專業術語,跡部很幹脆的将報告推給越前,自己靠在椅子上默默注視着手塚。直到那雙清冷的鳳眸開始不自覺的閃躲,他低哼一聲,懶懶笑道:“我記得,從前就是你最不同意給小貓喝芬達的,現在怎麽就這麽順着他了?”
沒料到跡部會這麽和顏悅色的對自己說話,手塚微微挑了挑眉,轉眼看向正捧着芬達喝得不亦樂乎的越前,眼底浮起一抹疼愛。“他已經過了長身體的時候,喝不喝都長不高了。”
“這話倒也不假。”伸手摸了摸越前軟軟的發,跡部忍着笑道:“這輩子也就這麽高了,不過正好,和本大爺是最萌身高差。”
聽兩人當自己不存在似的讨論着自己的身高,越前有些不高興了,重重的将芬達罐子一頓,他怒道:“喂!你們太過分了!”可轉念一想,部長和猴子山大王的身高差不多,自己若是和猴子山大王是最萌身高差,那和部長不也是了?想到這裏,他不自覺紅了臉,扭過頭不出聲了。
一眼就看穿了越前的那一點小心思,跡部心裏有點醋意,卻又忍不住好笑,伸手将他摟了過來牢牢抱在懷裏,無奈的輕嘆:“你呀……唉……”
“我怎麽了?明明就是你過分!”低頭在攬着他肩膀的手臂上磨了磨牙,越前心裏仍記挂着實驗儀器壞掉的事,擡頭望着手塚,問:“部長,儀器的事怎麽辦?”
“不知道,看樣子是修不好了。”也正為儀器的事發愁,就連跡部故意當着自己的面與越前親昵都不能讓他有太強烈的反應,手塚緊蹙着眉思索了片刻,接着道:“我打算回原來供職的醫院看看有沒有備用的。”
聽手塚這麽說,跡部低低的嗤笑一聲,見兩人的目光不約而同的轉到自己身上,他得意笑笑,道:“就你那破醫院能有什麽好的儀器,不過都是些下等貨色。”稍微想了想,他又道:“這樣吧,跡部家族的大樓裏有最尖端的實驗室,本大爺帶你進去,要什麽随你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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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等手塚有所回應,越前倒是先站了起來,眼中帶着一抹興奮。“太好了部長,猴子山大王那個實驗室我去看過,東西都是最好的。走!趕緊去搬了來。”說完,他又轉身抱了抱跡部,哼笑道:“總算有點用處了。”
“什麽叫總算有點用處了,本大爺的用處多了去了!”很不滿越前的評價,跡部沖着他轉身去卧室裏找東西的背影嚷嚷了兩句,這才轉身面對眼中帶着感激的手塚。唇角冷冷一揚,他湊過去一點,用只有彼此聽得到的聲音道:“本大爺這麽做不是為了你,只是不想小貓太替你費心。”
默默看了跡部許久,手塚垂下眼輕聲道:“謝謝你,跡部。”謝謝你一直都是這樣,雖然恨不得我永遠不要出現在龍馬面前,卻又總是在我最需要的時候施以援手。
“都說了,本大爺這麽做不是為了你。”揮手打斷手塚的話,跡部站起身迎向正拿着一個大背包走出來的越前,皺眉道:“你背這麽大個包做什麽?裝儀器?”
白了跡部一眼,越前哼道:“笨死了,那棟樓在城市最中心,難得去一次,當然要弄點好東西回來。”
一句話說得跡部啞然失笑,伸手用力揉亂越前的發,他滿意的點頭,道:“還是本大爺的貓有眼光,知道本大爺用的都是最好的。”
就如越前說的那樣,跡部家族的大樓位于城市的腹地,是Darkness最先擴散最危險的地方。因為這個,就連從不用槍的手塚都向他要了一把槍放在身上,三人商量了一陣對策便出發了。
由熟悉路線的跡部開車,越前坐在副駕駛位上一邊指路,一邊在地圖上做記錄,手塚就坐在後座默默看着兩人無比默契的樣子,眼底有難掩的複雜。他知道越前在乎自己,并因此感到無比欣喜。可一旦有了對比,他就知道越前更在乎的是跡部,從那不斷的叮囑中就能看得很清楚了。
在廢棄的城市中穿行了半個小時,三人終于抵達了位于銀座附近的跡部財團大樓。雨似乎更大了,如瀑布般沿着大樓的玻璃外牆嘩嘩落下,讓他們剛一下車就被淋了個渾身濕透。但這也沒辦法,地下停車庫是不敢去的,因為那不見天日的昏暗所在,正是Darkness聚集之處。
快步跑近大樓,仍處于工作狀态的中央空調系統使整個大廳保持着涼爽的溫度,也讓濕淋淋的三人結結實實打了個寒戰。顧不得自己,跡部和手塚三兩下翻出備用的衣物,不約而同往越前身上罩,結果都在看到對方的動作時僵住了。最後,還是跡部仗着自己是婚約者的身份,将越前拉到一邊替他換好衣物。摟着越前別有深意的看了眼神情有些黯淡的手塚,他淡淡的道:“跟我走。”
乘專用電梯徑直去了實驗室所在的三十樓,驗證過跡部的視網膜和指紋之後,三人并肩走入占據了整個樓層的實驗室。這是跡部第一次進入自家旗下的實驗室,裏面的一切都是他陌生的,所以他示意手塚去找需要的儀器後便坐在一旁,随手翻看起一本還未來得及收拾實驗日志。
越是看,跡部的臉色就越發蒼白,俊朗的眉心糾結,性感的薄唇緊抿成一條直線。他就這麽良久的面對那一本厚厚的日志,看到最後手指顫抖得連繼續往下翻的勇氣也沒有了。因為,他看到的是整個跡部家族所背負的罪惡,百身莫贖。
跡部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身後那兩個正商量着該把哪些儀器搬回去的人了,所以當越前覺出了奇怪走過來輕拍他的肩膀時,他竟像害怕被碰觸一般連連後退,眼中滿是驚惶。不敢再去看那雙清澈困惑的貓眼,他緊捏着日志撇開臉去,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啞聲道:“龍馬,你回避一下,我有話跟手塚說。”
不明白跡部為何突然提出要和自己交談,但見對方渾身劇烈顫抖的樣子,手塚還是輕輕拍了拍越前的肩膀,然後跟着跡部快步走進旁邊的隔間,仔細把門關好。
這是一間給實驗室員工準備的休息室,因為封閉良好并沒有太多的灰塵。坐在窄小的單人床上,見一旁的矮機上遺留有香煙和打火機,跡部連忙伸手拿過來抽出一支煙在唇間點燃。變質的煙草味道格外辛辣,嗆得他眼淚都下來了,可他仍舊固執的一口接一口的吸着。直到手塚伸過手來奪走了他手上的半根煙,他這才稍微平靜了些許,将捏在手裏的日志扔過去,沙啞道:“看看吧。”
日志不比正式的實驗記錄,專業術語并不多,手塚看得很快。看着看着,他的臉色也變得如跡部一般蒼白,嘴唇顫抖了許久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只是相比跡部的震驚,他眼中還有無法掩飾的憤怒,半晌後一拳狠狠捶在牆上,罵了一句平時絕對不會說的髒話。
原來,Darkness病毒真的不是自然産生的,是人為造成的!而造孽者就是跡部家族!就因為他們私下進行活體試驗,導致病毒擴散,最終讓無數像他父母那樣無辜的人成了犧牲品,讓整個城市淪為感染者肆虐的場所。
“你現在一定很想殺了我洩憤吧。”看着手塚冰冷的臉,跡部斜倚在床頭,俊美的面孔上悲哀滿布,“想不到我跡部景吾一生要強,到最後才發現自己竟是連禽獸都不如的東西,真是好笑。”
是啊,他最愛的小貓為了救治那些無辜的人獨涉險境前來收集感染者樣本,結果卻是他的家族造就了整個世界幾乎滅亡的慘狀。這是有多諷刺?他還有什麽臉再去面對小貓的信任?
知道自己不應該遷怒于對此一無所知的跡部,手塚深深吸了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伸手拿了支煙點燃,他沉聲道:“你打算怎麽做?”
“查,我要查清楚,到底是誰有那麽大的膽子安排了這一切,我身為繼承人竟然一點都不知情。”深藍的眼眸飛閃過一抹淩厲,跡部雙拳緊握。“我估計着,如果沒有當局的授意,他們不敢這麽肆無忌憚。但如果真是這樣,那麽安全區一定也不安全了,我必須馬上回去着手調查。”
微微颔首,手塚沉默了片刻,輕聲問:“龍馬呢?你準備告訴他實情,然後帶他一起走嗎?”
“不。”沒有絲毫猶豫的搖頭,跡部眼中翻騰着痛苦,可他依舊斬釘截鐵的道:“如果這些真是跡部家族某些人在搗鬼,我一旦着手調查就會被發現。他們清楚小貓是我的弱點,讓他留在這裏要比回去安全得多。”
頓了頓,他緊咬着牙,仿佛下了極大的決心一般輕輕叫了手塚一聲。望着那雙清冷的鳳眸,他又用力閉了閉眼,這才用格外苦澀的語氣道:“我知道你對小貓的心思,到這個地步我也沒辦法再去阻攔了。我只要你答應我一件事,你一定要照顧好他,千萬不要讓他遇到任何危險!”
讀懂了跡部心中的不甘和痛楚,手塚極其鄭重的點了點頭,望着那雙滿是悲傷的藍眸沉聲道:“你放心,我一定會保護好他,哪怕付出我的命。”
與手塚久久對視,許久之後,跡部露出一抹淺淡的笑意,主動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湊到他耳畔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此刻高興得都快跳起來了,又何須在我面前裝出一副嚴肅的樣子?就算我同意了,小貓那裏,我依然不會讓你那麽遂心的,走着瞧吧。”
并不在乎跡部言語上的挑釁,手塚低頭想了想,問:“你會把這一切告訴龍馬吧?”
“當然,本大爺和小貓之間,從來沒有半點秘密。”一想到這次分別之後不知何時再能見到心愛的人,跡部眉宇間缭繞着一抹傷感,低低嘆道:“只是以他的性格,恐怕不會那麽輕易放我一個人獨自回去的。”
這一點,手塚當然明白。就憑越前對跡部的在乎,他不用猜都能想到越前一定會堅持他們一起回去。所以,他輕聲問:“有什麽是我能幫你的嗎?”
低頭思索片刻,跡部道:“也不用你特別幫我,只是在我說服他的時候,你幫忙搭個腔就行了,不管用什麽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