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Chapter 13

公元2023年8月24日 木曜日 晴

在渾身如同被拆卸般的疼痛中醒來,越前艱難的掀開眼皮,看到自己正身處一個陌生的所在,思緒一下子就陷入了恍惚。他最後的記憶還停留在被Darkness甩到半空當中,墜地後被團團圍住的那一刻,怎麽也想不明白是怎麽在那樣必死的環境中活下來的。

身體酸軟得半點力氣也使不上來,他只能仰躺着,吃力的轉動脖子看向周圍。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右肩上雖纏得嚴嚴實實依然有大片血跡沁出的雪白紗布,也讓越前确認的确是有人救了他,還幫他用極其專業的手法處理了傷口。

不知道肩膀上那塊被扯掉一半的肉是不是被縫上了?不知道救他的人是何方神聖,竟然能在那麽多狂暴兇悍的Darkness手下把他救出來?就這麽胡思亂想着,越前骨碌碌轉動眼眸,開始細細打量四周的環境。

這是一間極為簡陋的屋子,先看屋頂就有種四處漏風,随時可能塌下來的感覺。但簡陋歸簡陋,這間屋子卻是極幹淨的,不多的雜物都被收拾得整整齊齊,和自己那亂得出奇的房間簡直是天差地別。

“醒了就這麽不安分,不知道再好好睡一會兒嗎?”就在越前忙着四處亂看的時候,一個溫和悅耳的男聲從門口傳來,讓他竟有一種意外的熟悉感。想要起身去看那說話的人,可近乎麻木的右半邊身體卻無法讓他得逞,只能躺着,聽腳步聲漸漸靠近。

等到一張蒼白絕美的面孔出現在眼前,越前不可置信的瞪大雙眼緊盯那紫晶般的眼眸,失聲叫道:“幸村學長?!”

露出一抹“可不就是我”的淺淡笑容,幸村輕輕坐在床沿,伸手去解越前右肩上的繃帶,輕聲道:“該換藥了。雖然打了鎮痛劑,但還是會很疼的,忍着點。”

很想問問幸村是怎麽救下自己的,但肩膀上傳來的劇痛讓越前倒抽了一口涼氣,咬緊了牙才沒發出他認為是丢臉的呻吟。

似乎不願讓越前受到更多疼痛的折磨,幸村的動作快而輕巧,很快便換好了藥重新包紮好傷口。見越前痛得滿臉是汗,嘴唇上被咬出深深的齒痕,他輕輕嘆了口氣,回身拿了毛巾一邊替他擦拭着汗水,一邊道:“還是那麽倔強,所以那樣危險的地方你也敢闖,真是不要命了。”

勉強忍過那陣蝕骨的劇痛,越前突然想到一個問題,連忙問:“我睡了多久了?”

“不久,也就一天而已。說起來你的身體也算夠強悍的,才昏睡了一天就醒了,我原本以為你要睡上一個星期。”見越前聽了自己的話臉色一變,死命掙紮着就要坐起,幸村皺了皺眉,忙伸手輕輕按住他,問:“怎麽了?”

掙紮間不可避免的扯痛了傷口,越前氣喘籲籲的道:“不行,我必須回去了,一天都沒有消息,國光會急死的。”是的,若再不回去,那個人不知道會擔心成什麽樣子。萬一那人為了找尋自己也闖入了那個危險的地方就遭了。自己因為是免疫者所以受傷再重也就是皮肉傷,但那個人不同,若是被咬傷的話,一切就不可挽回了。

“手塚?”聽得越前如此親密的叫着手塚的名字,幸村俊秀的眉宇不自覺的微微一蹙,沉默了片刻才道:“你們有聯系方式嗎?有的話跟他報個平安就是了,你現在的身體根本經不起折騰。”

一句話提醒了越前,忙忙的點頭道:“有的,猴子山大王給我留了部衛星電話,可以聯系到國光的。”

猴子山大王?跡部?眉心蹙得更緊,按着越前的手也稍微用力了一些,幸村淡淡的道:“正好我也有衛星電話,你好好躺着,等我去拿。”起身去拿了衛星電話,在替越前撥號之前,他又道:“如果你不想手塚出事的話,千萬不要讓他來接你,這附近都是Darkness的活躍地帶,就算他是免疫者也一定有來無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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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幸村不說,越前也不敢讓手塚輕易涉險,所以乖乖的點了點頭,将號碼告訴了對方。電話只響了一聲就被接通了,就仿佛手塚一直就等在電話旁邊一樣,傳來他掩不住焦急的聲音:“龍馬?是你嗎?龍馬?”

沒有将電話直接遞給越前,幸村先送上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徑自開口:“手塚,是我,幸村,幸村精市。越前現在在我這裏,他受了很重的傷,需要好好靜養,暫時就不回你那邊了。”稍微頓了片刻,聽手塚在那邊又說了些什麽,他面色微冷,繼續道:“我勸你不要過來,這邊你過不來,四周都是Darkness的活動範圍。”

說罷,幸村不再多言,把電話往越前手裏一塞,徑直起身收拾好東西便離開了。聽着關門聲傳來,越前将電話放到耳畔,輕輕叫道:“國光……”才叫了這麽一聲,他就覺得鼻子一陣發酸,眼眶熱熱的。在被Darkness圍攻的時候,他最怕的不是死亡,而是舍不得将這個人遺留在孤獨裏。

“我在的,龍馬。”電話那頭,手塚的聲音沙啞得近乎粗嘎,缭繞着濃濃的疲憊,不用想也知道他是整晝夜未曾合眼了。略微一頓,他放柔了嗓音,低低的問:“你還好麽?到底出了什麽事?”

“我去了一個之前懷疑的地點探查,結果被Darkness攻擊了,是幸村學長救了我。”到底幸村是怎麽救下自己的,越前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叮囑:“我們懷疑的那些地點,你千萬不要再去了,我估計裏面都有不少Darkness存在。千萬記得,就算是白天他們都是活躍,你絕對不能去。”

聽着手塚在那頭保證自己絕對不會去涉險,越前緩緩松了口氣,只覺身體被一陣又一陣火辣辣的疼痛碾壓着。休息了一會兒,他強打起精神,輕聲道:“我在幸村學長這裏養好傷就回去,不要擔心我,我會再聯系你的。”

從越前的聲音裏聽出了他的疲憊,手塚不舍的安撫道:“好,我知道了,早點回來。”

挂斷電話,越前情緒低落的閉上眼,默默回想着當時的情況,卻怎麽也想不明白幸村到底是用了什麽樣的手段逼退了那群Darkness進而救下了自己。對于這位并非同校的學長,他們在國中時代并不是太熟悉,除了在那年全國大賽的決賽上交過手外,剩餘的交集也就是同年舉行的日本青少年網球合宿訓練了。他的确是聽人說過幸村很強,但這很強也只是在網球上,跟對付Darkness應該扯不上半點關系,總不可能是用網球将那些家夥吓退的吧。

腦補着幸村用一個個網球擊中Darkness,然後Darkness一臉驚恐四下逃散的情景,越前越想就越覺得好笑,竟不自覺笑出了聲并且自己還沒半點覺察。

幸村托着一碗熱騰騰的粥回到房間時,先聽到就是一陣讓他毛骨悚然的笑聲,走進一些就立刻看到一張明明很精致卻傻乎乎的笑臉,讓他忍俊不禁。恐怕全天下除了越前龍馬,沒人會神經粗大到受了這麽重的傷還笑得這麽開心了。

紫晶般的眼眸泛起一絲淺淺的寵溺,将粥碗放在一邊的矮櫃上,他伸出手輕輕擰了擰白皙的臉頰,忍着笑道:“別傻笑了,來吃點東西,繼續睡吧。”

直到幸村提醒,越前才意識到自己有多丢臉,面上一紅,連忙不自在的躲開那含笑的目光,小聲嚅嗫道:“謝謝。”

“不用道謝,如果你不是先天免疫Darkness病毒,我就算是神仙也救不了你。”身體略微前傾,拿了個柔軟的枕頭将越前的頭稍微墊高一些,幸村端過粥碗舀起一勺吹了吹,又試了試溫度,這才送到他唇畔,微微笑道:“吃吧,昏睡了一天也該餓了。”

張嘴吞下那勺白粥,其間一絲怎麽也去除不掉的陳年大米的黴味讓越前略微不适的皺了皺眉。老實說,自從有了跡部的補給之後,他已經很久沒有吃過那些從城市裏搜集來的食物,都忘了這座城市裏幸存下來的人都是靠這樣的食物勉強維持着艱難的生活。而就算這樣食物也是不足的,時常發生為了食物傷害他人的事件,他也經歷過。

想到這裏,越前心中越發難過,擡眼看向幸村平靜的雙眼,低聲問:“幸村學長是一直住在這裏嗎?”

“是啊,不然還能去哪裏。”淡淡應了一聲,幸村繼續喂着越前,既沒表示出不願多談,也沒有主動聊下去的意思。

眼看着這話題是聊不下去了,越前蹙起細致的眉眼,決定直達關鍵。“幸村學長是怎麽救下我的?那時候我并沒有發現還有其他人在那裏。”

似乎早就料到越前一定會問,幸村連手上的喂食動作都沒有片刻停滞,道:“我當時在另外一邊,聽到異動就趕過去了,只是沒想到救下的人會是你。”見越前張嘴,幸村知道他想要問什麽,半點開口的機會也不給,直接一勺粥填進微張的嘴唇,繼續道:“我是一名醫生,災難之後就一直在研究對付Darkness的辦法,終于發現一定頻率的次聲波可以弄死他們。”

說這話的時候,幸村面容冰冷,紫眸中有不易察覺的暴戾。而這些落在越前眼中,只當他是恨極了Darkness,并沒想得太多。努力吞下那一口粥,他點頭道:“幸村學長很厲害。”能夠發現用這種偏門的方法來對付Darkness,的确很厲害,也難怪對方在說起周圍就是Darkness的活躍地帶時半點懼色也無。

“厲害麽?”聽越前這麽說,幸村眸光微微閃了閃,唇角浮起一絲傷感自嘲的淺笑。“與其說是厲害,不如說是無奈吧。仔細想想,Darkness也是人,被感染也不是他們願意的,我這樣做,和殺人犯有什麽區別?”

靜靜看着蒼白得不正常的絕美容顏,越前伸出能夠活動的左手在他手背上輕輕拍了拍,小聲道:“幸村學長也是不得已,不要太難過。”

紫眸微眯,久久凝望着碰了自己一下就立刻縮回去的纖長手指,幸村垂頭淡然一笑,道:“聽你這麽一說,我還真的有點被安慰到了呢,小家夥。”

越前知道,從很早以前幸村就是這麽叫自己的,也并沒覺得有何不妥,反正那時候自己在他們眼中就是個小鬼。可時隔多年之後再見面還沒這麽叫,他突然就感到有點不好意思了,臉上騰起微微的熱度。不自在的撇開眼去,他低聲嘟哝道:“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看着那張白皙精致的面孔上浮起的淡淡紅暈,幸村忍不住輕笑出聲,擡手在越前頭上揉了揉。“好了,小鬼,睡覺吧,你的傷有得養了。”

怎麽聽都覺得那一聲“小鬼”太過親昵,越前紅了紅臉,閉上眼不甘示弱的反駁:“自己的臉白得跟鬼一樣,還好意思來說我,你還差得遠呢。”

也許真的是累了,只幸村将碗收拾好的功夫,越前已沉沉睡去。所以,他沒能看到那張本還帶着淺淡笑容的臉在瞬間陰沉下去,紫晶般的眼眸閃動着不加掩飾的痛苦;也沒能聽到那向來柔和悅耳的嗓音格外暗啞的低喃:“小家夥,若你知道我是怎樣的人,做了怎樣的事,也許你就不會認為我是個好人了。”

我守在這裏,是為了贖罪,我犯下的,不可饒恕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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