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套人的狗圈
林白大三下學期時，闫斌大四就要面臨畢業。那段時間闫斌要趕畢業論文，還要準備實習工作，忙得不可開交。
就這樣，他還是會按照約定，每天八點出現在電腦屏幕前給林白補習英語，比新聞聯播還要準時。
彼時，兩個人并沒有戳破那層模模糊糊的紙，算起來應該就處于暧昧階段。
闫斌對林白做的那些讓林白感動的同時，又有點愧疚。
某天，趁着室友們都出去上網了，林終于忍不住跟闫斌說出了心裏的想法：“我們隔了這麽遠，你覺得有可能嗎？”
闫斌電腦那邊沉默了一會，然後繼續沒事人一樣給林白講英語語法。
林白急了，雖然說出來俗氣，但是在他心中一直覺得‘相愛的人就應該在一起’，可是他們隔着十萬八千裏，就靠那些虛無缥缈的藍光連接起來的感情，簡直不堪一擊。
林白沖他嚷：“我問你問題呢，能不能給點回應，你覺得這樣有什麽意思嗎？”
林白是雙魚座，浪漫大于相守。
虛無的東西，讓他非常不安。
同志大多都是感性的，你能保證這一時可以依靠這些感情的執念為對方把那個位置留着，但也可能會因為一時的沖動将那個人抛之腦後。
亂七八糟的想法沖斥在林白的腦子裏，他不知所措。
林白認為，這時候應該也算是闫斌人生的關鍵期，對方很快就要走向社會，而他還只是一個靠着家裏每個月打生活費來過活的孩子。
他們本來就不太像一個世界的人。
林白沖闫斌發脾氣，怒吼的聲音在安靜的寝室裏回響。其實這大多數都是源自于林白的愧疚心，畢竟，他當時什麽也不給不了闫斌。
他甚至都不大相信他們之間會有什麽結果。
知道有個人在關心着自己，卻碰不着摸不到，這種落差感摻雜着空虛讓林白抓狂。
林白沖闫斌發了一通脾氣，那是他第一次跟他發脾氣，他們靠虛無的網絡維系的戀情之前一直都是那種相敬如賓，關心來關懷去的狀态。而且林白給闫斌的感覺一直都是軟軟的，他估計沒料到
他會這樣，在電腦那頭不知所措，就知道傻愣愣地看着屏幕。
林白看到闫斌一臉的落寞，心情更加煩躁，就幹脆閉了電腦，關了手機，倒頭睡覺。
他連着睡了兩天，好朋友跑過來拉他起來吃飯，他跟屍體一樣被對方拽起來又倒在床上。好朋友問他被哪個妹子傷了，我不語，然後對方就跑出去給他買飯，他胡亂吃兩口，又倒頭繼續睡。
那兩天室友們估計是怕他死在宿舍了，每次經過他的床時都會叫兩聲他的名字，偏要聽到他有氣無力的回應聲，才肯罷休。
林白閉着眼睛在那裏瞎想。
他會忍不住想闫斌，想他來武漢那幾天，想他在他床上抱着枕頭問他要不要跟他一起睡，想他好看的鼻子和嘴巴，想他的成績優秀，會拿到大公司的offer，他的前途一片光明，而他只是一個英語四級都過不了的傻逼。
那是林白第一次感覺到自卑，他根本就不清楚那是愛情作祟。
愛情會讓一個人卑微得雜草不如。
這些東西沒人會教，那些教科書式的愛情故事裏面，也不會有這種虛無缥缈的刻畫，那些愛情要麽熾烈相守要麽撕心裂肺，而他們，隔着大半個中國，似乎理所當然會遵循那個亘古不變的定律：異地戀沒有任何希望。
林白像個大姨媽紊亂的懷春少女，躺在床上滿腦子胡思亂想。
就這樣，一直到第三天下午的時候，林白睡得朦朦胧胧，突然聽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小白，小白。”一聲聲，聲音很輕，也很低沉。他以為是哪個室友，懶得理，過了一會，那聲音
又響了起來，随之而來的還有手在推我的身體，他煩了，擡起頭沖着床邊吼道：“你他媽煩不煩。”
然後，他看到了一臉不知所措的闫斌。
林白哭了，真的，就當着全寝室人的面，他的眼淚開始控制不住地啪嗒啪嗒往下面掉。他想忍住，不想被人看到這樣的自己，也怕人誤會，但是那一刻，所有這些對外界的防備在看到闫斌那張棱角分明的臉後，全部分崩離析。
他開始是默默流淚，然後是嚎啕大哭，。那時候還躺在床上呢，卻已經全然不顧，直接拖這身子抱住了闫斌的頭，聞着對方身上好聞的味道大哭出聲。他一邊哭一邊沖他叫着：“我草，你他媽怎麽來了？”
闫斌沒說話，就抱着他，一個勁的摸他的腦袋瓜。闫斌那雙手大大的，透着股溫暖，摸着摸着就把林白的哭聲摸小了。
旁邊的室友們從驚愕中醒過神來，問：“你是小白的哥哥吧，是家裏發生什麽事了嗎？”
林白聽到闫斌回：“他小時候種在家裏後院的菊花死了，我前幾天告訴他，他太傷心。”
這家夥完全不會說謊。
聽到他這蹩腳的解釋，林白正要把頭從他手裏解放開來，誰知道他伸手将他的後腦勺一按，然後林白感覺到他嘴巴的靠近了自己的耳朵，那股暧昧不清的熱流讓林白整個人都激靈了一下。他聽到他一字一句道：“小白，你丫的身上怎麽有股屎一樣的味道……”
那天傍晚，闫斌拉着林白在林白學校的操場上去散步，兩個人走了很久，但是彼此一句話也沒說。
林白看着闫斌，應該是連夜奔波的原因，他一臉的疲憊，胡渣都冒出來了，看的林白心裏有點泛酸。
林白開始覺得自己特別幼稚，對方都這麽忙了，自己還害他大老遠跑來。
他盯着他忍不住說了聲對不起，又說了聲謝謝。
這時候，闫斌才回過頭來沖他微微笑了笑，道：“謝什麽，我就怕你出事兒了。”
“我這事兒做的是不是太不是人了？”雖然林白知道這樣問也沒啥卵用，但是他還是害怕對方對自己有什麽想法。
闫斌看着他，保持淡笑：“這兩年你也沒少跟我鬧情緒。”
林白一想也是，有些發糗。這時，闫斌又繼續說：“小白，你心性急，我卻比較冷，所以，我們兩個要是發生什麽矛盾了，你可千萬別跟我冷處理，你冷，我又熱不起來，再加上我們又是異地，這樣一來我們準完。你罵我打我都可以，我雖然不會吵架，但是，你每一次對着我嚷嚷的時候，我都會感覺這段感情特別真實，我都會更加堅定，我要跟你走下去。可是，你要是沉默什麽話都不說，我又不能在你身邊，我就會特別慌，怕突然就跟你斷了聯系。”
林白聽着他的話，突然一酸，差點就哭了起來。
他深吸一口氣，故意端着：“你丫的別給我說這些有的沒的，你以為演瓊瑤呢，我不吃你這套的我跟你講。再說了，都兩天了，要真有什麽事，我這會屍體都涼了。”
“對不起，我沒早點到，實在是有些事情走不開。”闫斌一臉的誠懇。
林白突然又開始愧疚起來：“哎，我一大老爺們，現在弄得跟小媳婦似的。”
闫斌立刻回：“那你就做我小媳婦呗。”
林白沖他揮揮手：“你快走開，誰他媽是你媳婦，再怎麽說也應該是你男人。”
闫斌就勢一把拉住了他的手。
他們在操場上，人來人往的，林白自然吓了一跳，生怕別人看到。他驚詫回頭，這時候手腕上一涼。闫斌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一個銀色的手環套在了林白手腕上。
他望着林白，沉着聲音道：“那就做我男人吧。”
林白一下子忘記了生在人群中的窘迫，他看着他。夕陽下闫斌的五官被照的異常溫和，有些長的頭發配上那些短短的胡渣，看起來有點像《香格裏拉》裏面的胡歌。
雖然同是男人，但是那一刻林白卻感覺自己有點像故事裏的被粉紅色愛情光環包裹的女主角。
他覺得這他娘的簡直甜到心坎上去了。他覺得自己要說點什麽，可是他剛準備開口，就聽闫斌道：“那天跟室友出去玩，看到天橋上有個賣寵物的，我當時覺得他手裏這圈挺好玩的，就買了。”
林白原本感動的臉一下子黑下來：“你他媽買的是個什麽？”
“應該是拴狗用的。”闫斌心平氣和地回。
林白氣的肺都炸成渣渣了，就要去取手上那破圈，可是拉了半天就是沒拉下來。
闫斌在旁邊看着他，笑得一臉陰險：“怎麽着，看你丫的還敢不敢跟我鬧小情緒。”
果然心裏記着在。
林白瞪着他，擡腿就要踹他。他卻說：“小白，你男人是出去賺錢去的，又不是跟誰跑了，你就後面好好發展內務，別整天想那些亂七八糟的玩意。”
林白一愣，他看着他，突然覺得自己好像一個相公出去工作，而自己含辛茹苦持家養娃的娘們。
這就是他們正式确定關系，或許說，這就是闫斌跟林白表白的經過。
他們網戀兩年，見過一次面，不知道是青春的熱血還是年少無知，亦或是闫斌的那份堅定。
反正，他那狗圈一套，就把林白徹底套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