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離清5
容笙把脈之後道, “今日可以用第三道解藥了，還需三日你便可痊愈。”
離清忽的握住容笙的手腕, 手心炙熱, 容笙目光疑惑，“怎麽了？”
離清只是盯着她, 過了一會，“沒什麽。”
容笙微微的笑了, 眼裏帶着溫和的光, “舍不得我麽？”離清其實很單純，冷淡只是掩飾外表, 內裏很柔軟。
離清一愣, 會嗎？不會……嗎？
離清茫然的眼眸漸漸變得清明, 慢慢的變得堅定, “嗯。”
那樣的大抵就是不舍罷，哪怕不舍，也不能留下, 他和容笙本就是不同的人。
容笙美麗且柔弱，有一個光明的未來，他手染鮮血，一路走向黑暗。
相遇即是緣分, 相遇沒錯, 只是不該相遇，可是不後悔。
容笙從來不猜離清的身份，相處這半月, 離清于她不是全然的外人，她也明白他們是不同的人，不是這次相遇，也許他們永遠不會有交集，她的未來另一半，其實連她也不知道，不過必定是她喜歡的人。
離清一直都是個安靜的人，容笙看書的時候，他從來不出聲，總是默默的坐在一邊，只要容笙一擡眼，必定能看到他，容笙微微一笑，離清跟着微彎唇角，他不知道為何而笑，只是眉眼連同心都變得溫暖。
“容笙……”
“嗯。”
離清倒了一杯茶，推向容笙。
書看得久了，她确實渴了，容笙一笑接過。
星夜，月朗，風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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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帶你看星空。”容笙握住離清的手，離清帶她上屋檐，不需擡眼眼中已然全是星辰，明亮美麗。
容笙席地而坐，靠着離清，悠然懶散，微阖眼眸，“從前你和旁人看過深夜的星空麽？”
離清的眼裏滿是星星，“從前……不曾。”執行任務，從來不曾擡頭看，完成後便回命，從來不曾注意。
容笙輕輕一聲笑，“我也不曾的，從前我身子不好，師父從來不讓我深夜出來，夜觀星象的機會是極少的，在溫泉山莊養了許久，我的身子才堪堪好了些，然後繼續養着，從前我很少回家的，其實也是能回的，只是不能往返過于勞累，爹娘舍不得，不能服侍爹娘左右，是我不孝，比起尋常孩子，我更像是一個過客，難為阿夕她們如此歡喜我，我總覺得愧對她們……”
一個人待另一個人如何，日子久了是看得出來的，她回饋的沒有那麽多，不能抱以同樣的情意她終究是愧疚的。
倘若她有一副康健的身子，一切都會不一樣罷，可是沒有如果，她不怨，人生在世，活着本就不容易，所以應當感恩，不論如何都該好好活下去。
容笙很少說她的事，離清總以為像容笙這樣的千金小姐，應當是幸福無憂的，可她卻不是，許是今晚太過安靜美好，離清忽然有了想要說話的欲望。
“你……總是一個人？”
容笙：“不完全是，師兄師姐們雲游的時候也會托人給我帶一些東西，他們回來之後常常陪着我，我和師父相處的時間多一些，不過師父喜歡一個人呆着，侍弄花草，師父是個雅致的人，我們一度以為她是天上仙人，飄飄渺渺，師父是我見過的最像仙人的人，江湖中有傳言，最是渺渺仙人予。”
“師予？”離清聽過這個這句傳言，傳聞師予不僅容顏絕世，武功亦然，只是從來沒人見過她出手，不知她師承何人，從何而來，師予渾身都是迷，不是沒人殺她，這些人都不曾回來。
容笙竟然是師予的徒弟？
見過師予的人都說……師予永遠是二八年華，不見容色衰退。
容笙好像很推崇她師父，她……
離清意識到了什麽，“你喜歡她？”
“喜歡啊，”容笙眼中洋溢着輕快和溫暖，“只是這種喜歡，是尊敬是感激，還有羨慕，羨慕她潇潇灑灑，不為俗世所困，也羨慕她敢愛敢恨，從來不後悔，若不是師父，大抵這世上不會有容笙這個人了，她救了我的命，我欠師父的一輩子都還不清，若有一天需要我傾盡一切報答師父，我亦不會有任何猶豫。”
她的身體不好的時候到什麽程度呢，她還記得，一步三喘，受不得冷寒，一個不适，她便有性命之危，初在師父身邊那些年，她無數次在生死的邊緣徘徊。
“你大抵不會知道，每一天都不知道能不能看到第二天的太陽的這種感覺，每一天都活下來的感覺，這樣的日子……那時候看不到頭。”
“不，我知道，”離清仰望着星空，從前的星星是什麽感覺，像現在這樣麽，他不知道，“每天活着都是一種奢望，還要防備身邊的人，背叛與考驗随時都在，你甚至不敢真正的熟睡，總有人趁着你熟睡殺了你，你能相信的只有自己，在無數次生死之中掙紮，每個人都在想方設法的活到最後。”
殘酷且絕望。
可，他還是活下來了。
容笙大抵明白離清是什麽人了，不過她不會告訴任何人的，他們說的都是各自的過往，不盡相同卻又好像不同，但是對于活着，卻比任何人都渴望。
都想活下去，不想死，都是在絕望中尋找希望……
“幸好，活下來了，”容笙呢喃。
離清看向她，眼神可見的變得溫和，“嗯。”活下來了。
活着，大約是為了遇見你，
至此，所有的苦難都不再是黑暗的。
他們活下來都不容易，可還是努力的活着，所以，才有了今天。
容笙忽然間很好奇：“你想過要過普通人的生活麽？”
為離清解毒之後，他的生活應當和從前差別不大，不過這樣的日子沒有盡頭，總有一天……會有人尋仇。
相逢一場，她不想下一次看到的是離清的屍體。
“沒有想過，因為普通人會的我都不會，我不習慣他們過的日子，也做不到不警惕，如果不做這個，我不知道我能做什麽。”被人殺，離清是想過的，如果到這一步，他不會恨，只不過技不如人，沒什麽好恨的，既然走了這條路，便要有覺悟，手染鮮血，總有一天鮮血也會染紅自己。
曾經有人說過，離清你是我手上最好的一把刀。
他大概是一個好的殺手。
“那你想試試過普通人的日子麽？”容笙仰着眸子，恰好星辰墜入其中，在沒有消散，閃着粼粼微光，美極了。
離清從前未見過這樣的景色，美人他見過無數，可是卻比不上容笙，若是之前必定無法想象他有一天會為一個人愣住，“不想。”
也不能，習慣普通人的生活之後再也不會習慣從前的生活，他會想念現在的平靜和溫暖，這對于殺手而言是致命的。
一旦他們得知他和她在一起，對于她而言，也是危險的。
“那以後我們還能再見嗎？”
離清竟然說不出拒絕的話語，可是他明白，不能給她希望。
“不能。”
容笙笑了笑，沒有失落，有些事情不抱希望就不會失望，她很早就意識到了他們之間的不同，相隔了太多，很難有結果的，“這樣啊，那我們還是安靜的看星星好了。”
好一會，離清才道，“但是，我不會忘了你。”
這些溫暖平淡的日子，很難忘記。
容笙的笑忽然深了，“我也是。”
夜裏還是涼了些，離清用內力溫暖着容笙，容笙靠着他，大半的寒風離清都為她擋了，容笙唇角微微一彎，其實離清是個細心溫柔的人，只不過好像他自己都不知道。
離清只是抱着她，兩個人貼在一起，彼此間傳遞着溫暖，離清垂眸看她，星辰在美，也不及容笙一笑。
容笙倏然間擡眸，正好對上離清的眼，再沒挪開眼，和離清相處的一幕幕慢慢湧上心頭，若是這樣一直下去也好，二人相伴，兼之離清足夠細心，日子會過得不錯，只可惜他們都明白，這是不可能的，離清一定會走，她所想的，離清未必想過。
“你……”離清看不懂容笙的意思，“有想對我說的話？”不太确定是不是這個意思。
容笙微微有些驚訝，“你看出來了？”
“只是覺得這些話不合适說，你我要走的路不一樣。”他要走的路前方未必是光明，跟在他身邊也許是同樣的危險，不，可能更危險。
容笙嘆了一口氣，沒有說多餘的話，既然要離開，何必在說其他，比起那些想法，她更在意的是他安好。
“離清，我希望你好。”
“會好的。”
“嗯。”
離清抱着容笙，驀然有了一種安心的感覺，他忍不住抱緊了一些，“容笙，在你身邊真好。”這樣的日子若能長久就好了……
生了眷戀，心中便一片柔軟，望着容笙的目光慢慢變得溫柔。
容笙回笑，“嗯。”有你也好。
恰逢流星劃過，星辰明亮。
——
我好像有了留戀，
還想和你天長地久。
——【心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