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回到她的身體

我霍衍東有本事找到您, 就有本事讨回來。

溫柔心尖一縮,一顆心不受控制,猛地加速, 砰砰亂跳, 差點跳出嗓子眼。

她下意識偷看他, 男人眸光堅定,氣勢迫人, 哪怕對面坐的是隐士高人, 他的氣場也絲毫不遜色。

一直以來, 她對他都是負擔, 她惹他、煩他, 他每每沒有好臉色,不是警告就是訓斥, 不曾想關鍵時候,他如此維護她。

說不感動是假,曾經被人如此護着的時候,還是在她爸葬禮那天晚上, 她表哥為她差點和謝振強拼命。

原本被她有意抑制、壓制的想法蠢蠢欲動冒出來,他是不是有點喜歡她呀?

可惜下一秒,對上他冷靜無波的眼神,剛萌芽的念頭又被她摁下去, 瞎想啥呢,他根本不是普通女生敢觊觎的對象。

他和她不合适。

廖一哈哈大笑,眼中精光直冒, “老朽沒看錯人,後生仔好樣的。”

打一棍棒,給一甜棗。

霍衍東把醜話說在前頭,試探廖一的态度,見對方不計較,他才擺出謙虛姿态,“還請廖前輩原諒霍某的失禮,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我和溫柔相處近三個月,将心比心,我同情她的遭遇,她就像我的妹妹一樣,我做不到不聞不問。”

一句妹妹表明他的在乎,一句将心比心,暗示廖一做事要厚道。

妹妹啊。

溫柔鼻頭一酸,按捺心中難掩的失落。

她該知足,現代人冷漠,普通人遇到她的事,多半會第一時間報警,哪像他不走尋常路,敢與她鬥智鬥勇。

廖一不在乎霍衍東耍心機,他從口袋裏取出一張藥方和一張符袋拍到桌上,“這中藥方,你回去文火煎服,每天三次,服用七天,這張符袋別打開,随身攜帶,往後再也沒有魑魅魍魉盯上你,這些都是老朽送你的,不收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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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4白紙,黑色簽字筆寫的藥方,白紙一角沾染油漬,藥方密密麻麻堆滿一張紙,字跡潦草。

霍衍東勉強識別茯苓三七等幾位中草藥。

至于符袋,市面上能夠買到的常規尺寸,外觀做工并不精美,他一眼看出這符袋有些粗制濫造。

“謝謝廖前輩。”霍衍東雙手接過,虔誠道謝,妥善收好,“那麽溫柔——”

“我既然答應幫忙,接下來就是我和這丫頭的交易,後生仔無需多問。”廖一截住霍衍東的話茬,見他無心動筷,笑着攆他出去。

霍衍東轉身看向溫柔,小姑娘依依不舍地盯着他,欲言又止,“霍哥哥……”

有外人在,霍衍東不便多說,示意她放心,“我在外面等你。”

“大師——”溫柔掃向廖一,眼含央求,一想到明早就要離開霍衍東,她有一肚子話想要和他單獨說。

“哎喲,你們聊吧。”廖一識趣,抓着花生米起身,“老朽先去上趟廁所。”

廖一走後,包間恢複安靜。

溫柔率先打破沉默,撓頭一笑,鄭重向霍衍東鞠躬道謝,“霍哥哥,打擾你三個月,非常抱歉,等我醒來,我一定請你吃飯。”

一肚子感謝的話到嘴邊最終縮成簡單的請客吃飯,本該是不相交的平行線,因為某種原因,倆人錯誤交集三個月。

她不後悔認識他,她慶幸她穿進的是他的手機。

氣氛有些晦澀難言,霍衍東本該高興,纏着他三個月的溫柔即将被帶走,他不用再受到束縛,奈何心間深處有一絲絲不舍。

倒不是舍不得放她走,只是習慣這丫頭的存在,真到了分開這一天,多少覺得悵然若失。

“不着急,等你醒來再說。”

霍衍東沒把話說死,靈魂出竅超出他理解的範疇,靈魂回歸本體,會不會發生其他誤差,他說不準。

廖一回來,見到溫柔低垂着頭,打趣她,“小丫頭,喜歡小霍?”

溫柔坐直身體,擡頭看過去,語帶埋怨,“霍哥哥這麽帥,我喜歡他很正常。”

廖一搖頭笑,自斟自飲,“有位博士曾經說過,人的心情在激動或者着迷時,對于感受到的東西,深信不疑。”

“您想表達什麽?”

“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溫柔在感情這塊比較愚鈍,廖一點醒了她,她哭笑不得,霍衍東可不喜歡她,充其量只是同情她。

他們之間算不上兩情。

她給他添花生米,“您還研究這些?”

廖一低頭啜飲一口米酒,夾幾粒花生米嚼,“當然,我閑着沒事就愛看書,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

“廖大師,我什麽時候可以回到自己身體裏啊?”

“老朽掐指一算,快了。”

“那您之前說要和我交易,您需要我做什麽?”

“放心,不會為難你,也不會傷害你。”

廖一有意賣關子,溫柔問不出,一老一少相看無語。

半晌,溫柔紅着臉懇求,“廖大師,我想和霍哥哥說會話……”

他們之間的三米半徑已經解除,沒了無形的束縛,霍衍東肯定不在包間外。

廖一沒說反對,也沒說同意,“丫頭,你現在反悔還來得及,老朽從不強迫人。”

溫柔抿唇,搞不懂廖老頭的腦回路,讓她傻坐着陪他喝酒幹什麽,無聊。

一老一少枯坐一夜。

破曉前,廖一要帶溫柔離開花海客棧,溫柔走幾步回頭看一次,心理惱怒,廖老頭一直看着她,她沒能與霍衍東說上話。

廖一騎着小電爐,頭上戴着探照燈,“小丫頭,別看了。”

溫柔不服氣,繼續回頭,下一刻,她雙眸一亮,霍衍東無聲無息站在二樓陽臺上,走廊暈黃的燈光落在他背後,留出一片剪影。

溫柔朝他揮手,大聲吶喊,“霍哥哥,再見——”

客棧二樓,男人身影不動如山,擡手向她回應。

溫柔轉過身,心口止不住地疼,眼睫一顫,一滴淚珠落下。

“呵呵,魂淚,好東西。”廖一眼疾手快用牛皮袋接住溫柔的眼淚,笑眯了雙眼,“小丫頭,你我交易開始,走,老朽帶你去挖寶。”

溫柔怔住,她沒聽錯吧?

兩天後,南山市。

回到南山後,霍衍東的工作生活重歸兩點一線,起早貪黑往返于公司與昆庭園之間。

廖一給的藥方,他請齊磊去中藥店打聽,本市老字號中藥鋪老中醫研究後,聲稱只是普通尋常滋補藥方。

霍衍東不喜歡喝中藥,五歲之前沒少被中藥荼毒過,他把藥方收到書房抽屜裏,至于符紙,被他放在枕頭下。

某天晚上,他回南山苑公館吃飯,看到客廳裏的鹩哥,當晚主動帶回昆庭園。

早上他醒來,鹩哥撲閃着翅膀,“早上好。”

晚上他回來,鹩哥吹口哨、吐痰,叽叽喳喳好不熱鬧。

半夜他口渴,鹩哥忽然來了一句,“衍東哥哥,對不起。”

他猛地回頭,環顧四周,滿室安靜,別無他人。

良久,直到眼睛酸脹,他收回視線,轉身上樓。

年底工作多,霍衍東常常錯過午飯時間,齊磊比他更忙,替他四處出差,沒人按時按點催他吃飯,這時候他不由自主念起那丫頭的好。

之前他嫌棄她鬧騰,她不在,他又覺得冷清,這人吶,果然是感情動物,相處久了變成習慣,習慣最要人命。

月底,南山苑公館副樓終于裝修結束,老爺子老太太從療養院搬回來,老太太愛熱鬧,要求子孫每周回家三次。

霍衍西也結束一年拍攝工作,提前回南山休年假。

常年不着家的人,一回來就受到範湘女士歡迎,祖孫倆有事沒事一塊去駕駛直升飛機兜風,偏偏其餘人挑不出刺來,誰讓霍家小一輩裏,考到飛行執照的只有霍衍西。

周六晚上,霍家老小齊聚一堂,一邊聊着集團年會事宜,一邊商量正月初六回鄉祭祖過龍門一事。

衆長輩各抒己見,霍衍西察覺到霍衍東的心不在焉,端着瓜子盤,穿過茶幾去找他。

趁大家注意力不在他們身上,霍衍西壓低嗓音八卦,“老二,你在想小柔?我下午去醫院看過她,她還沒醒來。”

小姑娘瘦成皮包骨頭,臉上無血色,令人心疼。

霍衍東回神,推開瓜子盤,“你是公衆人物,不要單獨去醫院。”

他後悔了,當初不應該告訴大哥溫柔一事,現在但凡被大哥逮到機會,他準備被調侃。

齊磊在他手機安裝監控軟件,溫柔醒沒醒,他一目了然。

“放心,我喬裝打扮,沒有狗仔跟蹤我,對了,廖大師最近有沒有聯系你?”

“沒聯系,不過我知道他們的動向。”

廖一行蹤莫測,他委托的私家偵探也不賴,昨天彙報廖一和花海出現在秦嶺一帶,一身盜墓裝備。

霍衍東想不明白何種昂貴材料需要廖一他們不惜冒險去盜墓。

“你們倆悄悄低估什麽呢?快過來,今年年會獎品奶奶說捐一架直升飛機……”

轉眼,元旦假期來臨,就在這一天,午餐時間,溫柔醒了。

溫柔醒來不止驚動了吳娟,更驚動遠在國外度假的謝紅芳和溫玲玲。

吳娟第一時間趕到醫院,瞧見外甥女茫然四顧的眼神,心疼不已,撲過去,“柔柔,柔柔,你終于醒了——”

“柔柔,有沒有哪裏不舒服?餓不餓?渴不渴?想不想上廁所?”吳娟喜極而泣,怕壓到外甥女,上半身懸空,只敢輕輕地擁抱。

睡了足足三個多月,溫柔腦袋昏沉,眼睛無法适應日常光線,說話費盡。

“舅媽……我在哪……”

植物人醒來早有先例,醫院替溫柔詳細檢查身體各項功能,檢查結果正常,除了偏瘦,營養跟不上。

學校那裏,吳娟早就替溫柔辦理休學,當初摸不準溫柔何時醒來,休學時間暫定半年,年後再重回學校上學。

元旦一過,還有不到一個半月就要過年,吳娟幫溫柔辦理出院,不放心交給謝紅芳,吳娟直接帶溫柔回她家。

暫居舅媽家三天,溫柔一直處于放空狀态,忘了好多事,夜裏失眠,總感覺遺漏了某些事。

吳娟請假一周,待在家裏時刻照顧她,把她昏睡期間,謝紅芳母女所作所為,一字不漏告訴了她。

吳娟字典裏沒有隐瞞不說為他人好的概念,有些窗戶紙早晚要捅破。

溫柔體力還沒徹底恢複,暫時不能生氣,“舅媽,你放心,謝紅芳和溫玲玲欠我的,我一定會讨回來。”

另外,溫柔與銀行約定三月期限協議實際上超過時限,要不是吳娟動用自己存款作為擔保,延長凍結時間,溫柔卡裏的存款早就沒了。

“你住院這段時間,謝紅芳頻頻哭窮,還經常往銀行跑,我就猜到有貓膩,協議到期那天,謝紅芳謝振強都去了銀行,辛虧財務出納小田的丈夫在那裏工作……”

等溫柔開始吃米飯,能夠下地慢慢走路,吳娟帶她去了一趟銀行,重新辦理存款相關事宜。

溫柔把存款轉出一半,分成幾份到其他銀行卡上,狡兔三窟,不能把雞蛋全部放在一個籃子裏。

當天晚上,她躺在床上登錄手機銀行軟件,輸入賬號密碼時,密碼提示錯誤,她定睛一瞧,原來賬號錯了。

她驚訝,一般輸錯賬號,只會是重複或者誤輸一兩個數字,她剛才輸入的賬號與實際上的完全不一樣。

她為什麽會輸一串陌生的賬號?

溫柔百思不得其解,想多了腦子疼,她懶得再想。

第二天早上,溫柔裹着厚厚的羽絨服,出門散步,身後傳來溫玲玲故作熱絡的招呼。

“姐姐?”

溫柔很想裝作沒聽見,轉念一想,一個小三都敢腆着臉皮過來招呼,她憑什麽退讓?

溫柔轉身,冷眼觑她,“我可沒有搶姐姐男朋友的妹妹。”

一月份,南山市溫度驟降,昨天傍晚還下了雪,溫玲玲穿得少,白色大衣,搭配黑色蕾絲長裙,穿着光腿神器,整個人打扮得仙氣飄飄,配上她燦爛無害的笑容,讓人很容易卸下心房。

溫柔咬牙,心裏暗罵綠茶婊。

同住富華園,擡頭不見低頭見,早晚會遇見她們。

溫玲玲意識到事情敗露,表情一僵,定定地打量将近三個月未見的溫柔。

哪怕她比之前瘦,溫玲玲不得不承認,溫柔即便裹成熊狀,也比自己漂亮,尤其是她的一雙水汪汪的桃花眼,令人憐惜。

溫玲玲力持鎮定,不懼溫柔的冷臉,搖曳生姿過來。她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音量說道:“姐姐,你不要生氣,我和卓軒已經分手,他就是個渣男,吃着碗裏看着鍋裏——”

溫柔禁不住激将,狠狠瞪了溫玲玲幾眼,“溫玲玲,你別太過分!我剛醒來,你故意拿卓軒刺激我,怎麽,想氣暈我?別以為你現在進組拍戲了,就可以趾高氣揚高我一等,我随時會讓劇組踢走你!”

溫玲玲可不怕溫柔的威脅,諷刺一笑,“你有本事就試試看,怕你不成?”

“你——”

“你瞧瞧你現在的樣子,哪個劇組會用你?身上沒幾兩肉,要胸沒胸,要屁股沒屁股,啧啧。”

溫玲玲挺胸擡頭,她經常健身,身材前凸後翹,臉部做保養,皮膚嫩得吹彈可破。

溫柔氣不過,伸手一巴掌扇過去。

她沒有心情聽溫玲玲的挑釁,原打算等身體徹底恢複,她再去找她們算賬,既然溫玲玲主動送上門讨打,那就別怪她。

“臭女表子,當小三還有臉了?不愧是謝紅芳生的,一路貨色!”

溫玲玲冷不丁被扇了巴掌,身體一趔趄,差點摔倒在地,她卸下僞裝,氣得跳腳,“賤貨——”

溫柔呸了一聲,果斷轉身走人。

小區裏散步的人不少,溫家的事衆所周知,好多人對溫玲玲指指點點,溫玲玲臉如火燒,不爽地瞪了周圍人一眼,跺了跺腳,憤恨地跑了。

溫柔回到室內,不甘心,越想越氣,她被綠了,還要受罪,憑什麽?

她抓起手機,打開她的朋友圈,發表醒來後的第一條動态:“祝福你們。”

沒有任何配圖。

五分鐘後,她朋友圈炸了,近百條點贊和留言,有人支支吾吾,有人意有所指,有人直接開罵溫玲玲和卓軒不要臉。

溫柔把這些同學朋友全部拉黑。

她花了三天時間,快進看完生病住院時的監控錄像,這些豬朋狗友壓根沒去醫院看過她,就連她的三位舍友都沒去。

她白瞎了眼,與他們稱兄道弟,做朋友。

沒過多久,手機鈴聲瘋狂響起,卓軒的電話。

溫柔翻了個白眼,直接拉黑。

随後,手機短信聲接二連三響起。

“小柔,對不起,我不該鬼迷心竅,請你原諒我,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小柔,你接電話吧,你別不理我,我們當面談行不行?”

“小柔,我錯了。”

卓軒發來十幾條求和短信,溫柔冷笑,哼,當她是三歲小孩那麽好哄?

手指輕點,她把信息全部删除,順帶清空垃圾箱,眼不見為淨。

南山市機場。

霍衍東從機場出來,張強接他回公館,他上樓洗澡換家居服,處理幾件落下的工作,聽到樓下宴女士的說話聲,他才下樓。

宴女士一見到他就老生常談,“明天洪家約你吃飯,你有沒有空?”

自從上次洪馨來公館吃過飯,洪馨母親與宴女士在貴婦圈裏走得近,時不時喝喝茶逛逛街搓麻将。

“替我回絕,我明天要去港城。”

“行,飯可以不吃,那你和媽說,你到底要不要和洪馨談?言言人家小姑娘非常優秀,他們醫院有不少海歸博士在追去她,你錯過她,下次不一定遇到比她好的。”

“她應該不小了,你叫她小姑娘不合适。”

溫柔還差不多。

霍衍東煮茶動作一頓,眉間起了褶皺。

宴女士噗呲一笑,得,雞同鴨講,“算了,你就孤獨終老吧,哼,我去和你大哥說說。”

霍衍東目送宴女士出了客廳,他關掉電源,離開客廳返回樓上書房。

他用平板電腦繼續查找資料,無意中翻到浏覽記錄裏溫柔看過的電影和動漫,心頭一動,到底忍不住拿起電話撥號。

一個小時後。

他的私人郵箱裏收到齊磊發來的,有關溫柔醒來後所有的信息。

他點燃一支煙,靜靜地翻閱。

小姑娘醒來後一直待在富華園舅媽家,沒出過小區,前倆天與她繼母所生的妹妹吵了一架,還發表動态,隐射她的渣男友。

齊磊做事細心,郵件最後截圖溫柔的手機號,并注明她的手機號就是微信賬號。

直到眼睛酸澀,霍衍東才退出郵箱。

霍衍西打來電話八卦,“老二,你家小美女醒了,你不去看看?”

看什麽?倆人交集結束,再見面,嚴格意義上講是陌生人。

霍衍東扯了扯嘴角,解開脖頸間的襯衫紐扣,“過河拆橋的人,不用理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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