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博景戲臺
趁着上書房十日一休之時,沈延玉便挎着竹筒早早地出了門,她徑直去了博景臺。
博景臺向來是宮裏皇子們戲耍娛樂之地,當今聖上兩大嗜好:一是問道,二是鬥蟋。
他更是下令建了好幾座官窯專門燒治蟋蟀罐,每年給皇上進貢的蟋蟀是多不勝數。世家貴族也多以鬥蟋為四大雅戲之一。
果然,博景臺三三兩兩圍着好幾撥鬥蟋的人。雖說明面上鬥蟋只供閑暇娛樂,不可涉及錢財賭博。但是暗地裏拿鬥蟋做賭注的事情也是被默認了的。
接下來幾天,沈延玉繼續拿着蛐蛐去鬥蟋,漸漸地,她的名頭傳開了。不少皇子貴人想要花高價買她的蛐蛐,她便一直待價而沽。
風和日麗的下午,沈延玉照例去陪太皇太後下棋,同她唠唠家常。事後便順道去買了一大堆吃食。
沈延玉站在沈琏住所的門口,擡手敲了敲門,卻沒人應答。
難道沒人?
她正準備走時,卻聽見裏面好像有誰在說話的聲音。可要是沈琏在,應該會來開門才對。
然而也不過一會兒,身後的門就開了。
“原來你在啊。”沈延玉回過頭,沈琏就站在門口,院子裏也一切正常,可能是他剛剛在看書沒有聽到敲門聲吧。
“我最近鬥蟋贏了不少東西,就順帶也給你帶了些吃食。”沈延玉揚了揚懷中的東西,笑得明媚。
“多謝。”
沈延玉先進去了,沈琏随後關了門,只是在關門時,他的手還在微微顫抖着,眉頭緊皺。再回過頭時已經是面色如常。
沈延玉将東西擺在院裏的石桌上,正坐在沈琏對面:“你上次給我的習字帖很好用,我現在的字可比以前好多了,這些東西就算我謝你的了。”
“嗯。”沈琏剛剛開口,就聽到對面的沈延玉噗呲笑出了聲,他擡起眼頗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我跟你說,這要換了尋常人同你說話,得活活郁悶死。”
沈琏微垂了眼,他知道沈延玉這是在說他話太少。
沈延玉像是累了,趴在桌子上,擡頭沖他笑了笑:
“不過這樣也挺好的,反正你說話我愛聽。旁人說的千百句,沒一句是我愛聽的。”
這宮裏需要提防的人太多了,他們說什麽話,她都得小心翼翼地去揣摩其中的含義,深怕一個不小心會錯了意。沈琏雖然話不多,但是不需要她費心去揣度。也就在他和徐煥那裏,她才能放松一些。反正現在的自己對沈琏來說也沒有任何利用價值,她倒是不擔心他會害她。
沈琏耳邊的一絲碎發落了下來,不知道是不是夕陽的緣故,映得他的臉色柔和了許多。
微風輕輕拂過,他們兩個也不說話。
“天色不早了,我改日再來看你。”沈延玉趴在桌子上差點睡着了,她怕自己真睡過去,便辭行回去了。
沈琏剛要習慣性地開口,眼神微動了一下,轉了個話頭:“改日再見。”
“好。”沈延玉忍不住笑了笑,步伐輕快地就走了。
沈延玉的身影走遠了,沈琏才關上了門。眉頭緊鎖,他胸口起伏了幾下,彎腰就吐出了一口血。靠在門框上不停地喘着氣。
”她聽見我的聲音了,當死。”一個陰冷的聲音從屋頂傳來,聽着像是個青年男子。
沈琏的目光冷了下來:
“不要做多餘的事。”
他擦掉了地上的血跡,就轉身進了屋。
風吹過空蕩蕩的屋檐,像是什麽都不曾存在一樣。
而沈延玉這幾日沒有再去博戲臺了。最近功課緊,她散學後還要跟着徐煥學醫,時間并不充裕。不過她一直将白蟲好好地養着。
傍晚,沈延玉剛剛回留芳閣,就來了個太監敲門。
這太監瞧着倒是眼熟,也不過三十歲上下,圓盤臉,卻生得一雙倒三角眼。他開口時聲音尖細:
“五公主,跟咱家走一趟吧,皇上要見您。”
這太監多半也是沒将她放在眼裏,只是傳了令,也沒同她解釋。
“好,煩請公公稍等我一下,觐見父皇,還是容我換身衣裳。”
見那太監似乎有些不耐煩,沈延玉上前一步,偷偷将一個翡翠扳指塞進了那太監的手裏。
那太監不動聲色地收好了扳指,這才開了笑顏:“面見聖顏,是得好好準備一番,咱家在外邊兒侯着公主。”
他又囑咐了幾句話,便立在屋外等着。
沈延玉進門挑了身最好的衣裳,又将頭發理了理,收拾好東西便出門了。
那太監在前邊引路,沈延玉就安安靜靜地跟在他身後,走了許久才到了雀翎宮。
她擡頭看了看這宮殿,心下莫名有些唏噓感嘆。
太監開了路,沈延玉止住思緒,抿着唇上了臺階。不知為何,越靠近宮門口,她心裏壓抑的感覺也越來越嚴重。
雀翎宮門大開着,她低着頭小心地邁着步子。她那高高在上的父皇,今日終是要會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