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皇恩浩蕩

雀翎宮屋檐左右雕刻着孔雀頭,眼珠子鑲的是綠寶石,一眼望去活靈活現。

金甲侍衛站在門口,伸手攔住了沈延玉他們。不多時一個身穿道袍的白須老者手拿拂塵從裏面走了出來。旁邊的太監沖他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然後才領着沈延玉進去了。

沈延玉跟着那太監進了大門,屋內煙雲缭繞,她忍不住暗暗皺眉。屋內放着一座道家丹爐,那些煙霧就是從煉丹爐裏面傳出來的。沒有生火,應該只是點了某種熏香。

早就聽聞她父皇這些年突然一心求仙問道,看來是真的了。一個太奶奶禮佛,一個父皇信道,真是有意思。

“啓禀皇上,五公主到了。”太監上前一步通報。

“延玉見過父皇。”沈延玉向座上的人行了個禮,低眉順目。

“擡起頭來。”不怒自威的聲音從頭頂響起,沈延玉擡起頭,就看見她父皇穿着明黃色龍袍,目光正落在她身上。

“聽說,你這幾日在博景臺倒是出盡了風頭。”

“父皇言重了,延玉不過僥幸贏了幾場,鬥蟋這事,也是看了幾分運氣。”沈延玉面上恭恭敬敬的,不敢誇大。

“你贏了這麽多場,也不算僥幸了。”皇上喜歡鬥蟋,想來也是聽說了最近她在博景臺的事,看起來饒有興趣,“你那紅蟲,可帶來了?與朕瞧瞧。”

沈延玉接下腰間的竹筒,遞給了旁邊的太監。那太監接過竹筒就送到了皇上面前。

皇上湊近了看竹筒裏的紅頭蛐蛐,眼裏閃過一抹驚豔,直接就拿過了竹筒,頗有些愛不釋手。

“這是你養的?”把玩了一會兒,皇上才看向了座下的沈延玉。

“回父皇,是延玉所養。”

聽到她的話,皇上倒是來了興趣,直盯着手裏的竹筒。

沈延玉仰頭看着他,恭敬地開口:“父皇,延玉不擅鬥蟋,只擅養。這幾日能贏,不過是憑借着這紅蟲的天分,它落在我手裏倒真是委屈了。論起鬥蟋,還是父皇高明,這紅蟲在父皇手中才算有機會大顯身手。”

”既如此,朕就收下了。”

皇上似乎早就想要這只紅蟲,就等着沈延玉主動開口。他将那只紅蟲遞給了旁邊的太監,讓他放進專門喂養蛐蛐的青花海獸紋蟲盆中,那蟲盆乃是上好的官窯所燒,一看就是價值不菲。

“你剛剛說你擅養蟋,可是真的?”

“延玉不才,說到養蟋,也自認為有幾分造詣。”沈延玉笑了笑,看起來似乎成竹在胸。

皇上微微點了點頭,不置可否,他擡手讓旁邊的太監端過來一個蟲盆遞給了沈延玉。

“這是前幾日徐州知府進貢的紫閻羅,一直長鳴不停,你可能看出有什麽問題?”

沈延玉揭開蓋子看了看,裏面躺着一只紫蟲,血紅牙,生着一對陰陽翅。都說紫蟲多出枭将,這只一看就是極品。一直在鳴叫,還不停地縱跳着。好蟲不長鳴,這樣肯定是生病了。

“延玉可以一試。”

得到皇上默許後,沈延玉挽着袖子,捏住那只紫閻羅耐心地觀察。看它腿腳有力,應該不是積食,身上也沒有被咬傷的痕跡。等她再仔細看時,忽地像是明白了什麽,臉色頗有些尴尬。

“回父皇,這紫閻羅應該是體內有暗疾,所以長鳴不已,依我看,這幾日用柳樹根煎水,放涼了給它泡澡即可。”

沈延玉這話半真半假,什麽體內暗疾,其實就是這紫閻羅發情了。不過這話說出來總歸還是不雅,她只好換套說辭。

皇上命人去煎了柳樹根水。期間問了她一些養蟋和訓練蛐蛐的方法。她對答如流,倒是讓皇上十分滿意。

不多時,一個宮人端着放涼的柳樹根水進來了,又将紫閻羅放了進去,過了一會兒,它的叫聲倒是真弱了些。

“不錯,你倒有些法子,”皇上似乎也很偏愛這只紫閻羅,連帶着對沈延玉的态度也柔和了很多,“你現在住在何處?”

“回父皇,延玉住在留芳閣。”

留芳閣?皇上倒是忘了有這麽個地方。旁邊太監輕輕提醒:“皇上,留芳閣在東北角,離這兒一個多時辰的腳程。”

“這附近可有宮殿空着?”

“回皇上,流螢宮還閑着。”太監低頭回答。

皇上看向了沈延玉,淡淡地開口:“鬥促織的日子也快到了,住在留芳閣太遠。這幾日你來幫忙養蟋,免得出什麽岔子。

太皇太後早就提過讓你搬得近些,過幾天你就搬去流螢宮吧。”

“多謝父皇。”沈延玉跪伏在地,恭恭敬敬地開口。

“德興,你去安排一下。”皇上吩咐了旁邊的太監德興去辦流螢宮的事。

“今日無事,你就先回去吧,過幾日德興會去領你來。”

“謝父皇,延玉告退。”沈延玉行了個禮,就跟着德興出去了。

煙霧的熏味繞在她身上,久久不散。

下了臺階,那太監德興向沈延玉做了個揖,耷拉着眼皮子:“咱家是要恭喜五公主了,皇恩浩蕩,您這福分可不淺吶。”

“大人哪裏的話,不過是父皇垂憐罷了。流螢宮的事,麻煩您了。”她擡了擡手,又往德興袖子裏偷偷塞了一串珠寶。

“五公主是個明白人。”德興得了好處,微微點了點頭,這個五公主還是個上道的,他自然還是要點撥幾句。

“公主可記着,流螢宮不遠處是奉月宮。”說完這句話那太監就不再多言,只是微微低頭向她告辭了。

沈延玉看了看德興的背影,他剛剛提到了奉月宮。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奉月宮住的是白貴妃,按道理來說,沈和真她們還沒有及笄,應該也是住在奉月宮。也許德興只是讓她不要去招惹沈和真吧。

這倒也不算什麽大事。只不過皇上會讓她搬去流螢宮這事,是她沒有想到的。

徐煥跟她說過,皇上鬥蟋成瘾,每年強制各地官員進貢幾百只蛐蛐,甚至很多人能因此加官進爵。初時她還不太相信,今日真是見識到了。

沈延玉好笑地搖了搖頭,這還真是荒唐。

過了幾日,太監德興就如約來了留芳閣,左右領了幾個人來幫她收拾行李。

沈延玉也沒有什麽東西可搬的,帶好了她母妃的一些遺物和幾件衣服就走了。

留芳閣的大門被鎖上,她回頭看了一眼,還有些舍不得,門口那棵桃樹枝繁葉茂。

這裏有很多她和母妃的回憶。

“公主走吧。”德興在催她了。

沈延玉最後看了一眼留芳閣,就頭也不回地走了。既然決定了要走這條路,她就不能回頭。

行了許久,彎彎繞繞,她才跟着德興到了流螢宮。這裏雖然也頗為幽靜,卻是比留芳閣看上去好了許多。

雕欄畫柱,琉璃青瓦,漆紅木門上方挂着一塊匾額,龍飛鳳舞地寫着“流螢宮”幾個字。

沈延玉進了門,裏面頗為寬敞,院子裏種着一排桃樹,中間是正廳,左右分了好幾個房間。

“五公主好。”一排宮女向她行禮,看樣子是早早地就侯在這裏了。

沈延玉倒是被這陣勢吓到了。旁邊的德興同她解釋:“太皇太後聽說您搬來了流螢宮,就吩咐咱家給您分派些宮女,日後就由她們伺候您起居。”

“不必了,大人。我一向清靜慣了,這麽多人反倒不習慣,您還是讓她們回去吧。”人多嘴雜,而且這麽多年了,她也是真的沒有被人伺候的習慣。

“公主,流螢宮不可沒有灑掃的丫頭,您還是收下吧。”

沈延玉擰不過他,又是太皇太後的恩賜,她只好退了一步:“我年紀還小,一個人留下伺候就夠了。”

德興雖然還想再說些什麽,不過想着自己從沈延玉那兒也撈了不少好處,也就由着她去了:“那公主挑個順眼的吧。”

沈延玉走到那一排宮女面前,挨個看了看,這些人年紀有大有小,都低眉順目的。

她指了指最右邊的那個約莫十三四歲的圓臉宮女:“就她吧,其他人可以散了。”

那個被指的圓臉宮女向她行了禮,笑起來臉上有淺淺的酒窩,看着十分讨巧。

一切安排妥當,德興也領着人走了。

沈延玉坐在正廳裏,圓臉小宮女垂首立在一旁,一雙眼睛還偷偷望着她。

“你叫什麽名字,今年多大了,何時入的宮?”

“回公主的話,奴婢叫小滿,今年十四,入宮一年多了。”那個叫小滿的宮女擡起頭小心翼翼地回話。

了解了基本情況後,沈延玉點了點頭。她就是看她年紀最小才把她留下的。在宮裏混的時間越長,心思就有可能越歪。

“想來我是誰,德興也跟你說過了。日後你跟着我,安分守己就行了。”

這個小滿看着不像是個心機深沉的。沈延玉也有自知之明,現在的她還不夠格入那些大人物的眼。別人也懶得費心思來害她。

不過以後就說不定了,她現在的動作越來越大了。萬一哪天擋了誰的路,她可就遭了。

“公主,奴婢不會有壞心思的。”那小滿看着沈延玉一臉嚴厲,倒是有幾分害怕。

“你也不用害怕,我又不吃人。總之我說的,你記住就行了。”沈延玉一貫吃軟不吃硬。看她那怯生生的樣子,看來自己是把她吓到了,就放柔了語氣。

小滿眨着眼睛看向她,用力點了點頭:“奴婢知道了,公主吩咐的事,奴婢一定會好好記着的。”

“好,現在也沒什麽事,你去西閣挑一間你喜歡的房間吧,順便看看有沒有要收拾一下的。如果有什麽事我會再叫你的。”

“謝謝公主,”聽到可以自己選房間,小滿似乎有些高興,向她道了謝,“那奴婢先去收拾房間了。”

沈延玉點了點頭,小滿就退下了。

她坐在空蕩蕩的正廳裏,四處看了看房間的擺設。還真是風水輪流轉,昨日她還在留芳閣,今日就來了流螢宮。

她打了個哈欠,似乎也有些累了。宮殿深深,人影斜長。她轉身準備去洗漱休息了。

之後的路,等明日再做打算吧。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