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初識人心

午後,碧空如洗。清風吹得木窗吱呀作響,沈琏手裏握着一張未畫完的圖紙,皺了皺眉,移步去關窗。

剛剛靠近窗臺,就跳上來一只雪白的兔子。

沈琏愣了愣,和那只兔子四目相對。良久,他看了看窗臺下,唇畔泛着似有若無的笑意:

“別躲了,出來吧。”

一只手扒拉在窗欄上,緊接着,沈延玉整個人就冒了出來。

“真是沒意思,這樣你都能猜到我蹲在這兒?我本來還想吓唬吓唬你的。”她上半身都靠在窗臺上,提起了那只兔子的前腿,沖沈琏出拳。

“怎麽樣,可愛吧?”

那小兔子一雙眼睛跟紅寶石一樣亮堂堂的,渾身雪白,呆呆地也不動。

沈琏看了看兔子,目光停在提着兔子的沈延玉身上,輕輕“嗯”了一聲。

“我就知道你會喜歡,”沈延玉還低着頭逗弄着兔子,“狐貍我買不起了,就這只兔子了。以後呢,有它陪着你。”

沈琏的眼神一下子變了,寬大袖袍的手不自覺地握緊了些:“那你呢?”

沈延玉擡起頭,有些疑惑地看着他,然後才了然:“你放心,我會和你一起養它的,肯定不會丢給你一個人的。”

見她一直在逗弄兔子。沈琏目光偏轉,沒有再說什麽。

沈延玉順手就将兔子撈進了懷裏,興沖沖地擡起頭看着沈琏:“它還沒有名字呢,咱們一起想個名字。”

她偏頭琢磨了一下,嘀咕了幾個名字:”富貴,發財,進寶……”

“叫它糖豆吧。”

“糖豆?”沈延玉擡起頭,沈琏正看着她手裏的兔子,她眼睛亮了亮,頗有幾分興奮,“這個名字好,我喜歡。糖豆好啊,糖豆好吃。”

她将那只兔子提到面前,眼中閃過一絲促狹,湊近了腦袋盯着兔子:“你以後就叫糖豆了,餓了我就吃你這個糖豆。”

兔子蹬了蹬腿,一雙紅眼睛還是愣愣的。

沈琏抿着唇,眼光透進他的眼裏,多了幾分柔和。

“好了,糖豆就交給你了,我下次會來看它的,不許養死了。”沈延玉将兔子提起,送到了他面前。

沈琏接過糖豆抱在懷裏,它也安安靜靜地躺着。

“你這會兒有沒有什麽要忙的呀?”

“沒有。”沈琏毫不遲疑地就開口了,意識到自己的語氣好像有些急,他抿了抿唇。袖子下未畫完圖紙輕輕扔到了一旁。

“那你想不想下棋,或者你想出去散心,我都可以陪你。你在屋裏待了一個多月,肯定悶壞了。”

“不用出去了,你陪我下棋吧。”沈琏将糖豆放好,就轉身從屋裏拿出了一個棋盤。

二人在院子裏下棋,沈延玉最近的棋藝是進步了很多,再也不會在沈琏手下過不了幾招就敗退了。

“沈琏,你的院子太空了,改日我帶些花籽過來,明年翻春,肯定會開滿一院子的花。”

“好。”月白長袍的少年輕輕點了點頭,狹長的眉眼露在日光下,發絲也挑染着金色。

時間緩緩過去,院子裏的陽光也慢慢斜移。

“我答應了徐大人這會兒要去找他的,只能下次再來找你玩了。”沈延玉站起身,伸了個懶腰。

“嗯。”

兩人同伴而行,送至門外。

微風輕輕吹着,樹葉開始紛紛落了,沈琏看着她的側臉,目光微怔。

枝頭鳥兒來回跳,叽叽喳喳的,踩落了樹葉,掉在沈延玉的發間。

沈琏遲疑了一下,抿了抿唇才開口:“你……”

“啊,怎麽了?”沈延玉後知後覺地才反應過來,回過頭。

沈琏上前一步,挽着袖袍,伸手将她發間的樹葉拿了下來。

他的衣服還是帶着淡淡的竹葉清香,袖袍掃過時,聞着讓人很安心。

沈延玉突然覺得耳根子燙得厲害。

“那我先走了啊。”沈延玉扒拉了下頭發,想遮住耳朵。

沈琏站在院內,手還撚着那片樹葉。微風吹動他的衣擺。

他卻像是想到了什麽,低着頭,手慢慢松開,樹葉就躺在他的掌心。

綠樹紅牆,樹蔭下的少年久久未動。

沈延玉去太醫院時,牆外的梧桐樹已經開始落葉了。

今日初六,明日就是初七,她還答應了要去找沈易陽的,也不知道他喊她去做什麽。

沈延玉一邊想着,一邊去了藥監局。她推了推門,門竟然鎖着。不對呀,這還是白天,怎麽可能鎖門呢?就算徐大人出診了,其他幾個宮人還是會在的。

沈延玉皺了皺眉,心裏隐隐約約有些不好的預感。昨日徐煥還讓她今天來找他學習新的藥理,如果他有事一定會提前告訴她的。

除非……沈延玉擡起了眼皮,除非有什麽讓他脫不開身的麻煩。

她急忙跑去了其他太醫那裏,問了一圈,可大家都支支吾吾絕口不提,一口推說自己不知情。

沈延玉站在太醫院門口,緊緊咬着下唇,這些人越是說不知道,就越是說明徐大人出了大事。

天氣轉涼,風有些冷,四周靜悄悄地。藥監局的大門還是緊緊鎖着。沈延玉坐在門口,一動不動。

天色漸晚,斜陽都快埋進山頭了,徐煥還沒有回來。

沈延玉站起身,看了一眼藥監局的門,拔腿就跑了。

不知跑了多久,她只覺得肺上一陣疼,好不容易到了九華宮,她的腿都在抖了。

“煩請您幫我問一下,四皇子在麽?我是五公主。”

看門的宮人向她行了個禮:“奴才這就去通報一聲。”

沈延玉直直地盯着那扇大門,她從來沒有覺得時間過得這樣緩慢過。

沈易陽邁着步子從大門裏走了出來,他本來在練劍,一身汗水,就特意換了身衣裳。

他慢悠悠地走到沈延玉面前,還是仰着下巴:“你怎麽今天就過來了,我不是讓你明……”

沈易陽的話講到一半就慢慢停住了,他愣愣地看着沈延玉,她今天好像有點不對勁。

“你怎麽了?一張苦瓜臉,難看死了。”

“四哥,”沈延玉一開口,聲音都有些啞了,差點将沈易陽吓到了,“你可不可以幫我一個忙。”

她急忙又開口:“你放心,就當我欠你一個人情,我以後一定會想辦法還你的。”

“什麽事你說吧。”沈易陽看她的樣子,皺了皺眉,難道這宮裏有人欺負她?

“我想讓你幫我打聽一個人,藥監局的徐煥,徐大人,你就幫我問一下,他是不是出了什麽事,其他的不用。”沈延玉有些急了,徐大人一天沒有回來,還有其他太醫的怪異行為,她心裏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就這事啊?我還以為……”沈易陽咕囔了幾聲,然後就擺了擺手,“你放心,我現在就派幾個人去打聽打聽,等會兒就會有消息了。”

随後,他對幾個宮人耳語了一番,那幾個人就走了。

“謝謝你,四哥。”沈延玉總算安心了些,站在原地等消息。

沈易陽瞧了她一眼,看樣子她是急忙忙跑過來的,難道那個太醫很重要嗎?

沈易陽咳嗽了兩聲,瞪了一眼旁邊的宮人:“我渴了,還不快給我端杯茶來。”

旁邊的宮人得了令,不多時就端了兩杯熱茶出來。

沈延玉接過茶,又向他道了聲謝:“四哥,夜裏風大,你還是先回屋吧,我一個人在外面等消息就可以了。”

沈易陽喝着茶,站在她旁邊,砸吧了一下嘴:“我站着消消食,你管我?”

沈延玉也沒再說什麽,一直盯着手裏的熱茶。

不多時,沈易陽派出去的幾個宮人回來了。

“徐大人怎麽樣了,有消息麽?”沈延玉急忙開口,直盯着他們。

幾個人面面相觑,又看了一眼沈延玉,似乎不知道怎麽開口。

沈易陽差點都想上去踹他們了:“別磨叽了,趕緊說!”

領頭的那個人才站了出來,恭敬地回話:“奴才打聽到,那個藥監局的徐太醫現在已經在刑部地牢了。”

啪嗒一聲,茶杯碎了一地。

沈延玉急忙上前拽住了那人的袖子:“你說什麽,你确定是徐煥,徐大人麽?”

“小的确定,今日晌午由刑部的人提走的,犯的是監守自盜的罪。”

“不可能,”徐大人絕對不可能做那樣的事,她壓下了那口氣,盡量鎮定地開口,“麻煩你,給我詳細說一下他所犯何罪?”

“這個,奴才也不好詳細打聽,最近聖上忙着和沙乞國交涉的事情,出了這事,也是打發給下面的人處理了。好像提到了什麽草藥,藥監局的一溜都進去了。”那個宮人似乎也很為難,看樣子他知道的也就這麽多了。

沈易陽聽了個大概,皺了皺眉:“這監守自盜可不是小罪,進了刑部,肯定得先脫一層皮,那個徐煥……”

沈易陽看到沈延玉一張臉變得煞白,才立馬換了個話頭:“要是他真沒犯事,到時候關幾天就會放出來了。”

其實他清楚,進了刑部大牢哪裏還有能輕易出來的,這個徐煥多半是活不成了。不過看沈延玉臉都白了,他也只好瞎扯安慰她一番。

沈延玉低着頭,眼神慌亂,那人剛剛說監守自盜和草藥……

驀然間,她好像想通了什麽,臉上怒氣正盛,一口牙咬得緊緊的。

佟少昌!

“四哥,延玉告辭,改日我再來向你致謝。”沈延玉說完拔腿就跑了。

沈易陽站在原地,嘴角抽了抽,這丫頭,跑的還真是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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