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暗流
易無瀾在醫院又住了一天,薛秋陪了他半天,盯着他又喝了碗粥,但因為通告提前離開。
薛秋影帝離開之前讓經紀人帶了束滿天星給他。
易無瀾閑在病床上,找醫院的護士拿了紙和筆,随意畫了幾款香水瓶。
市面上的香水瓶大多是玻璃材質,易碎卻透明,易無瀾設計的時候不僅需要考慮到美觀,還要依據材質的特性做設計,過于複雜的元素設計,不一定能在玻璃這種材質上體現出來。
香水瓶作為香水的視覺延伸,最重要的還是要和香水氣味與理念相合,從其中抽象出元素設計是最方便的。假設一瓶靈感來源于雛菊的清新淡香水,設計時就能體現雛菊元素。
低頭畫了三四個香水瓶,易無瀾都不太滿意。
美則美矣,太過匠氣,沒有靈魂。
易無瀾也不急躁,一張一張收起來,放進箱子裏。
其實他本來不是這麽急着回江城,之前和向九明商量的也是約個雙方都有空時間。
不過從昨天下午開始,向九明突然催得很急。
從向九明的态度裏,易無瀾敏銳地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不太好的事情。
易無瀾目前也空閑着,想了想,還是決定提前回江城。
給盛淩發了條短信,告知自己提前離開,就拖上行李箱
下午一點的飛機,大概五點多到江城。
易無瀾在飛機上睡了一覺,到江城的時候不怎麽疲憊。
江城的秋意更涼,剛出機場就是大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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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院一場,易無瀾總算學乖了,規規矩矩穿上棉質白襯衫和黑色厚款風衣。風衣是今年時裝周上的新款,極挑身材的長款風衣,稍有不慎就顯臃腫,易無瀾身高腿長,穿着倒是剛剛好。
也只有他這樣的身材才什麽款式都敢随意穿。
江城還在落雨,這個城市每到秋季就是這樣,落不完的雨。
文人墨客頗偏愛這裏,賦詩作詞描述江城充滿愁緒和韻味的雨。
江城是座很有底蘊的城市。
易無瀾坐在車裏,靜靜看着窗外被雨水融成一片一片的光彩世界,迷離的,颠倒的。
有百年歷史的費洛蒙總部就建在江城,有本自傳裏寫到創始人選址初衷,是認為江城這座城市與費洛蒙品牌的氣質很合。
現在費洛蒙掌權人已經換了三代,理念和風格都沒大變。
行業裏有人透過消息,費洛蒙這款新型香水是為紀念初心而作,暗中已籌備三年。
初心,易無瀾看向車窗外的這座城市,他這幾天在醫院已經把所有能搜集到的資料全看了一遍,隐約有些明白這瓶香水可能代表的是什麽。
不過還是要拿到香水樣品才能最終确定。
車子最後駛入江城最熱鬧也最魚龍混雜的一條商業街,高檔會所和特色酒吧并存,見縫插針的小店與國金大廈同在。
向九明就住在這裏面的一棟小樓裏,一層是酒吧,二層是會員制清吧,三層是向九明的住處,符合他風流浪子的本性。
易無瀾繞了幾圈沾上一身煙火氣才上到三樓,向九明提前告訴了他密碼,輸入就能進。
本來以為住在這裏會很吵鬧,進了門才發現并非如此。
房間隔音做得極好,地上撲了厚厚一層軟毛的吸音地毯,踩在上面沒有聲音。
紅木家具,留聲機,壁挂,漆彩花瓶裏面插着花。
屋裏還播放着鋼琴曲,大師名作,音樂舒緩卻帶點哀傷。
這個風格,易無瀾稍一品味,便覺得還挺符合向九明的性格,鬧中取靜的聲色張揚,崇尚享受熱衷風雅的富貴總裁。
某種程度上來說,向九明和盛淩不合幾乎是必然,盛淩只愛靜,幾處長住的房子都遠離市區。
盛淩此人,明明在名利場中游刃有餘,卻對喧嚣熱鬧敬謝不敏,和向九明正相反。
向九明在短信裏讓易無瀾直接上房間裏二樓,因為向總有個不太重要的會議,在二樓左手第一個房間裏開完之後,就和易無瀾談合約的事情。
誰知易無瀾剛沿着旋轉樓梯上樓走了幾步,就聽到了争吵的聲音。
定睛一看,左手第一個房間門只掩上了一半。
帶着哭腔的軟綿綿男性聲音:“我只是,我只是很愛你,忍不住想和你親近,我給你做飯打掃,你不喜歡的我來做好了。”
男音充滿委屈:“這是我答應向夫人的,向夫人也說過希望有個人來照顧你,我關心你也有錯嗎?”
向九明一向多情的聲音此刻卻冷得像冰:“我已經說過了,我們已經結束了,一百萬,一年時間,你應該記得自己當初怎麽說的。”
“可是,可是,向夫人說過的,”
“沒有可是,現實點,你于我,我于你,都只是個過客。”
這話實在紮心,易無瀾背對着房間,手搭在欄杆上,聽着裏面的哭聲越來越響。向九明一句幾把刀子,把對面人紮得體無完膚。
門“砰”地被撞大開,哭得眼睛紅腫的男生逃一樣出來,看到易無瀾明顯一愣。
易無瀾平淡遞過一個手帕:“要擦嗎?”
或許是易無瀾的眼光太過平靜淡然,男孩停住了眼淚,他接過手帕道了聲謝,軟着腳狼狽跑了出去。
“你房間門沒關好。”易無瀾回頭,雙手插在風衣兜裏,對着向九明解釋了一句。
向九明手臂上紮着白色的布條,臉色不怎麽好看,走出來關上房門:“是我的問題,這間房有點亂,換個房間談?”
易無瀾看了眼向九明手臂上的白色布條,突然意識到發生了什麽。
兩人最後坐在了客廳旁的偏廳裏,盛淩給易無瀾倒了杯熱水,又給自己倒了杯金黃色的酒液,往裏面扔了幾塊冰塊,一飲而盡。
向九明今天心情明顯不好,喝了兩杯紅酒才平靜下來。
解開兩顆扣子問易無瀾:“你說人為什麽會愛上另一個人?”
酒味兒順着舒緩的鋼琴飄散,易無瀾順手往熱水裏扔了幾顆枸杞緩緩開口:“我猜也許我們的心上都有一個缺口。”
“它是個空洞,呼呼地往靈魂裏灌着刺骨的寒風。”
向九明雙腿交叉向後靠坐到凳子上,呼出一口氣,念出接下來的句子:“所以我們急切的需要一個正好形狀的心來填上它。”
說完他自己笑起來,有些長的頭發垂在耳側,這樣的向九明看起來是頹靡和不易察覺的悲傷。
易無瀾沒有打擾向九明的宣洩,任向九明一個人坐在那兒靜靜思考。
良久,向九明開口:“你可能知道,我母親,‘誓愛’服飾珠寶的創始人,她這一兩年很喜歡你的設計。特別是你和嗷嗚牛奶聯名出的花卉牛奶瓶系列,她既喜歡花又喜歡你的設計,為了支持你,買了一倉庫的嗷嗚牛奶捐給福利院。”
“‘誓愛’前五年就交到了我手上,我前段時間回家提了提這個香水項目,她就說要是你來設計就好了。‘誓愛’品牌是她一手創立的,她很希望你能和‘誓愛’合作。”
向九明的聲音透着無可奈何地暖意,風流向總對他的母親一定很有感情。
易無瀾心裏嘆口氣:“多謝裴靈前輩的喜歡,我很榮幸。”
向夫人本名裴靈,早年是有些名氣的服裝設計師,設計風格很童話。不過後來嫁進了向家,原本的名字和光芒都被掩蓋,只剩下向夫人這個稱號。
易無瀾學生時代做過‘設計中童話元素運用’的課題,特意了解過這位裴靈前輩,也跟着看了些豪門八卦,依稀記得這位前輩在向家過得不是那麽幸福。
這個稱呼讓向九明稍微好受了一些:“易設計師确實知識廣博,我媽早年是做過設計,還給我畫過挺多皇冠和小動物,盡管不怎麽出名,”
易無瀾打斷,客觀說:“其實還是很有名的,最熱的時候,很多小姑娘都期待穿上裴靈前輩設計的公主裙。”
向九明聽着紅了眼眶:“是,是很有名。”
他說着仰起頭飲了一口酒,平靜下來:“抱歉,跟易設計師說這些沒用的。”
“總之,我和我母親都希望能簽下易設計師,這是我執着的原因,再說一次抱歉,很抱歉給易設計師帶來的許多困擾。”
易無瀾撐住額頭,看向偏廳陽臺的花,輕聲:“向總,我答應你,下星期簽約,勞煩向總拿到香水樣品後寄到我的住處,南花路232號。”
向九明坐直身,鄭重道謝:“謝謝。”
易無瀾擺擺手:“我母親也很喜歡花,向總該早和我說原因,我那會兒就會簽下來。”
舒緩憂傷的鋼琴音樂靜靜流淌。
向九明站起身,不意外易無瀾會猜到,他半邊身子隐于陰影中:“我也很後悔沒有早點和易設計師說,事情發生得太突然,我也沒想到……”
實在是太突然啊。
向九明頹喪地捂住額頭:“她精神狀态和身體一直不太好,我專門派了人守着她,前段時間情況一直很穩定,我還想着簽下易設計師之後,給她辦一個藝術展,我早就已經做好準備,只是沒想到,沒想到。”
他沒想到自己的母親為了無望的愛情甘願抛棄自己的生命,她那樣膽小脆弱的一個女人,平時連把刀都不願意拿,最後卻會做出這樣決絕的事。
易無瀾垂眸,動動手腕,把自己沒動的那杯熱水推過去:“我想裴靈女士會希望向總多喝點熱水。”
“抱歉打擾了,向總注意身體,費洛蒙香水的項目我會盡力。”
臨出門前,易無瀾回頭又安慰了一句:“我那裏有一些裴靈女士的畫稿,改天親手交給向總,希望能對向總有用。”
門緩緩關上,向九明沉默站立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裏。
出來後,易無瀾深深地嘆了口氣,他雖然早猜到可能發生了些不好的事,但沒想到會是這麽嚴重的事。品嘗別人的悲傷幾乎讓他的舌尖也跟着泛上苦澀。
而向九明的神情讓易無瀾無法自抑地想起十幾歲時候的自己,難過卻不得不咬着牙繼續往下走。
點燃根煙,易無瀾索性撥通約了他好幾次的一個朋友電話,他勸向九明多喝點熱水注意身體,他自己卻想着一醉解千愁。
作者有話要說: 桃啾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