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沉醉

盛淩靠在沙發靠椅上,房間沒有開燈, 電腦屏幕亮白的燈光打在他臉上, 慘白。

向九明,盛淩緩慢咀嚼這個名字。

“啪”地點燃了一根煙, 手有輕微的顫抖。

盛淩拿着易無瀾的資料,精密準确地分析過易無瀾接下來每一個選擇的可能性。

他把和易無瀾接近的男性打上分, 按照危險程度劃分等級。

但是盛淩直到此刻才想起來, 情緒,是不講道理的,并不是威脅程度低的人就一定不會和易無瀾在一起。

在易無瀾做決定之前, 所有的情況都是薛定谔的, 零或者百分之百,只有這兩種情況。

該死的要命的概率。

如果真是向九明?

盛淩手指緩緩摩挲着靠椅上的皮質,神色陰晴不定。

電腦上, 大富翁游戲還在繼續, 易無瀾極少開口,但無疑, 在這場五個人的游戲裏,在上百萬人的直播裏,易無瀾游刃有餘。

易無瀾對任何事都游刃有餘, 對任何人都有些漫不經心, 溫熱只是層畫皮。

現實裏臉上揚起的那笑,還不如此時和粉絲聊天時候真實。

玩到後半段,出局了一人, 還剩四個人,競争算不上激烈,0611計算缜密吃了大量金錢和地皮,但基本只要易無瀾有需要,資源全白給。

直播間有觀衆笑:“這是競争游戲帶了強力隊友,穩贏。”

反正也是消遣,不論是玩的,還是看的,都樂得這樣閑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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閑适且開心。

最後快結束,出了點意外,有個朋友給易無瀾打了電話,電話那頭的人聲嘶力竭:“無瀾!老宋出軌了!他出軌了!”

聲音大到能從聽筒裏漏出些許聲音,偏偏此時安靜,直播間裏耳朵尖的都聽到了。

易無瀾放下鼠标,提醒電話那端的人:“我在直播。”

電話那頭的人瀕臨崩潰,已經不管不顧,聽到這話都沒什麽反應,繼續大喊:“是個出來賣的,裝的一副清純樣子,家裏窮上不了學就攀着男人活。”

嗚嗚咽咽的凄厲:“我要去捉奸,無瀾,我要去捉奸!”

像是恨極,又像是痛極。

易無瀾冷靜應聲,先對還在玩大富翁游戲的幾個人道了聲抱歉,幾個人都表示沒關系,直接下了麥。

又在直播間打了行字,說今天不播了,就關了直播。

易無瀾呆的圈裏這種事兒見得多,分分合合是常态,看過眼了一夜情,處久了就結婚。實在是過不下去了就離。

不是太大的事兒。

就說捉奸這件事,易無瀾在和盛淩結婚前,沒收斂鋒芒,一堆圈內朋友常聚,每年都有人鬧着要捉奸。

基本走到這一步,感情就覆水難收了。

很少有人能像易無瀾一樣,條條框框都在離婚前準備好,冷靜迅速。

大多數人一地雞毛。

打電話這人大學時候和孟桐關系好,連帶着和易無瀾也混熟了,當時畢業這人也簽了家有名的大公司,不過碰上了他現在老公,領了證之後居然就辭職了。

剛畢業的大學生,什麽社會經驗和財富沒積攢到,就為了婚姻把自己路都給斷了,這選擇怎麽看都不明智。

孟桐和易無瀾隐晦提過,這人不當回事。

易無瀾嘆了口氣,他沒這麽好心管這種事,哪想到那人恨恨,語氣瘋癫:“易無瀾,賤人在你藝術館打工,兩人就在裏面偷情。”

“你要是不過來,我就一把火燒了你的藝術館!”

說完,電話就挂了。

易無瀾糟心扶了扶額,他這幾天,好不容易給自己休假。

工作室關門,謝絕一切社交,想着給自己一段悠長假期,麻煩事還是找上門。

扶着額關上電腦,不知道是氣暈了還是怎樣,餘光好像瞥見代表0611麥有聲的小綠光閃了一下。

應該是看錯了。

易無瀾裹了件薄款羽絨服就出了門。

盛淩按滅煙,皺眉直接撥了電話。

易無瀾到的時候,還沒聯系上自己那位放話要燒藝術館的老同學,就已經有警察趕到把鬼鬼祟祟意欲縱火的人給抓了。

聯系了保安準備随時把人制住的易無瀾:……

江城的治安什麽時候這麽好了?

出警的抓了人過來和易無瀾交談:“那人說是你老同學?你們鬧着玩?”

不知道是不是易無瀾的錯覺,能感覺問話這人打量了他一眼。

易無瀾回神:“是老同學,不過我沒和他鬧着玩,他單方面情緒比較激動。”

警察點點頭表示懂了,正義凜然:“這次是有機警的熱心群衆報警,不然可能釀成大禍,城區內縱火可不是小事,我們已經批評教育你的老同學了。”

原來是有群衆看到不對報的警……

易無瀾反應過來,道謝:“給您添麻煩了,我也過去看看他。”

等易無瀾往那邊走遠,旁邊一個年輕警察小聲問:“頭兒,哪來的熱心群衆,不是上面說觀察到這邊有惡性縱火事件嗎?”

話還沒說完,頭就不輕不重挨了一下:“怎麽那麽多話?!”

反正不管原因是什麽,制止了一場城區內惡性縱火事件,不然真燒起來,可就麻煩了。

幾人往那邊看,那個頗俊秀的年輕人已經淡定往那邊過去了。

易無瀾這個同學叫做徐春秋,長得白瘦,縮在一群警察裏顯得很弱。

徐春秋這會兒經過這事已經清醒了,知道自己幹了蠢事,緊抿着唇瑟縮着。

易無瀾走過來了,徐春秋看到他,反而眼神躲閃,不敢直視。

他知道自己做了件蠢事,說到底這件事從頭到尾都和易無瀾沒有關系,但他因為這件事遷怒易無瀾,差點給易無瀾造成重大損失。

“對,對不起,”徐春秋道了歉:“我當時氣上來了,做蠢事,我,我對不起你。”

易無瀾沒回應,但這比回應了還讓徐春秋難堪。

徐春秋忍不住偷眼看了易無瀾,大學時候,易無瀾和孟桐還有他,三個人關系不錯,孟桐和他家裏條件都不錯,易無瀾物質條件最差。

他清楚記得,易無瀾剛入學為了掙學費,每天早出晚歸,學習參賽拿項目和賺錢,樣樣都不能落下。

就只能使勁壓榨自己。

身上常年是那幾件白襯衫,洗了穿,幹淨清淡,盡管這樣也做了學霸校草,一群人追捧,但掩蓋不了貧窮的事實。

可是現在呢?

徐春秋和家人鬧翻,家裏斷了他經濟來源,他辭職也沒有收入,每個月固定從自己男人那裏拿生活費。

一個月也有上萬的生活費,但徐春秋還得顧着家裏的開支,他花錢向來沒計劃,經常買些用不着的東西。

再看易無瀾,短短幾年,已經是國內知名設計師,渾身都是這季的高定,身上那件黑色輕薄的羽絨服應該是S家今年的最新款,版型好半點不顯臃腫。

而且這件還可能是品牌方免費送給易無瀾的。

這幾年時間,包括那場鬧得沸沸揚揚的失敗婚姻,好像都沒在易無瀾身上留下印記,易無瀾依舊膚白黑眸,冷淡氣質拔群。

徐春秋突然覺得自己挺沒意思的,明明都是上一樣的大學,現在簡直是雲泥之別。

易無瀾在旁冷眼看着徐春秋交罰金,簽保證書,前後花了半小時。

警察本來準備把徐春秋帶回去拘留,易無瀾簡短幫着說了幾句話,徐春秋也馬上做保證,再加上是未遂,也就放過去了。

看徐春秋已經冷靜下來,又教育了他幾句,和易無瀾點點頭,就上車走了。

藝術館後巷裏只剩下幾個警惕守着的保安,還有易無瀾和徐春秋。

徐春秋嗫嚅着說不出話來,易無瀾冷淡看着他,心裏嘆了口氣:“怎麽回事?”

不同于上了社會交到的朋友,總是糾纏着利益關系,大學那會兒稍微純粹點。

易無瀾對純粹的抵抗力比較弱。

還是決定管管這樁閑事。

徐春秋有些磕絆地講出了故事,無非是發現出軌,然後通過蛛絲馬跡确定出軌對象,婚外情大多如此。

太陽底下沒什麽新鮮事。

易無瀾問他:“你怎麽确定那人是在我這個藝術館的。”

徐春秋恨恨開口:“我在老宋微信裏找到了兩人的聊天記錄,兩人提到你的這個藝術館,還約好在這兒見面。”

易無瀾:“就這晚?”

徐春秋肯定:“就這晚!”

易無瀾頓了頓,轉身往藝術館裏走,示意徐春秋跟上。

徐春秋跟在後面,尴尬得不知道怎麽找話題,猶豫開口:“你最近還好嗎?”

易無瀾淡然:“還不錯,怎麽?”

“沒,”徐春秋繼續磕絆:“就是聽說你和盛淩的事,你大學那會兒……看起來挺喜歡他的。”

說完也覺得自己沒話找話,兩人太久沒見,微信聊天也是祝福節日。

徐春秋還是閉嘴了。

易無瀾到沒覺得冒犯,徐春秋自大學就是這個性格,說好聽點是天真,說不好聽就是沒眼色,不會說話。

也說明徐春秋還把易無瀾當大學那會兒的朋友,沒計較那麽多。

易無瀾難得和旁人提起這個話題,今晚可能是有些情緒上來,很清淡說起:“我最近确實還好,該疼也疼過了,不怎麽難受。”

徐春秋有些豔羨:“挺好的,你一直讓我佩服,大學那時候就是,好像就沒你不能做到的事。”

“疼的時候很疼吧?”

他現在深有感觸。

易無瀾“唔”了一聲,明明不過幾個月,現在回想像是隔着毛邊玻璃:“記不清了。”

愛恨都褪色變淡。

聊了幾分鐘,兩人進了藝術館。

整個藝術館分三層,第一層燈光昏暗,四面牆壁上都留着許多塗鴉一樣的畫作。

風格各異,雜亂線條樣的抽象派,或者精心描繪的人物像。

吧臺散落分在各處,包廂也是錯落排布,像個藝術迷宮,三三兩兩有人在喝酒,也有人喝醉了趴在牆邊看畫。

徐春秋的那位坐在比較顯眼的位置,是個半包廂,對面那人看不清臉。

徐春秋往那兒指,咬牙切齒:“他在那兒。”

易無瀾瞥了那邊一眼,伸出手:“先給我看看你存的聊天記錄。”

既然決定管閑事,那就好好管到底。

徐春秋把手機遞過去,易無瀾點開,看了看,兩人聊天确實有提起自己這家藝術館。

徐春秋的老公全程語氣熱切,反而對方淡淡。

誰料易無瀾越看這位“小三”的頭像越眼熟,怎麽都覺得在哪兒見過。

易無瀾打開自己手機,搜索這位“小三”的昵稱,居然搜出來了。

沉默片刻,易無瀾問徐春秋:“你确定這個人是婚外情對象?”

徐春秋說是啊,他當時通過各類衣服和行蹤确定有個出軌對象了,也問了他老公常去的酒吧老板,老板看他可憐告訴他确實有這麽個人。

徐春秋翻微信聊天記錄只是為了找到證據,在聊天記錄裏只找出了和這個人比較親密的聊天。

易無瀾:“可是這人是舒林青。”

徐春秋也關注了費洛蒙那場直播,知道舒林青,一位家世良好的設計師,怎麽都不可能和婚外情扯上關系,他愣住了:“不可能!”

易無瀾又看了眼微信號,确定道:“就是舒林青。”

易無瀾仔細問徐春秋:“你怎麽知道這人的?”

徐春秋心也慌了,生怕是自己搞錯了,趕緊一股腦倒出來:“酒吧老板告訴我的,說是個大學生,小白臉,家裏窮,最早是賣酒認識了老宋,老宋看他可憐就接濟他幾次,然後兩人就纏上了。”

“我就隐晦去試探了老宋的朋友,老宋一向覺得我智商不行,估計都沒想着找朋友對口風,老宋跟我說去陽城出差,幾個朋友答的卻不同。”

“肯定有這麽個人的,”徐春秋發慌:“無瀾,你信我,肯定有這麽個人。”

易無瀾看了眼聊天記錄:“也就是說,你不能确定聊天記錄裏這個人到底是不是那位小三?”

徐春秋啞然:“是……”

然而現在已經來不及了,徐春秋動作不小,離得又不遠,徐春秋的老公顯然發現了他們,臉色變了變。

坐在對面那人估計是發現不對,也往外挪了看這邊。

舒林青也沒想到自己來藝術館,還剛好趕上藝術館老板來。

他有些詫異地打了打招呼。

易無瀾勾起一個笑,回了一個招呼,雖然人認錯了,但來都來了,沒有空手回去的道理。

易無瀾最後問了一遍徐春秋:“你确定要過去攤牌?說了就沒有回頭路可以走,只能離婚。”

“思考清楚了嗎?”

徐春秋咬牙:“去!”

易無瀾捏捏手腕,帶着徐春秋往那兒走。

自進入藝術館起,易無瀾身上氣勢明顯發生了變化,之前還是漫不經心冷冷淡淡,現在整個人都鋒銳了。

像是什麽休憩的兇猛動物蘇醒。

易無瀾先和舒林青寒暄:“沒想到這麽巧,這桌酒水算我的。”

舒林青還沒做出回應,易無瀾又轉頭看向另一個人:“你是……老宋?”

其實這位老宋不老,只是比易無瀾大了五歲,徐春秋那麽喊是親近,易無瀾這麽喊卻怎麽聽都有點嘲諷。

老宋尴尬道:“是我。”

易無瀾輕輕提了提唇角:“那就對了。”

“春秋說你出軌我本來還不太信,畢竟我見過你,想以你的尊容,怎麽着也不會有出軌機會吧?”

老宋一愣。

易無瀾沒給他反應機會:“現在我仔細瞧了瞧,看來還是有可能,面寬鼻低,不是什麽好人長相。”

“證據春秋已經拿到了,準備好離婚了嗎?”

易無瀾聲音不大不小,一通操作猛如虎,不僅震住了老宋,也震住了坐對面的舒林青,周圍站着的人也被吸引過來。

還有些人認出他來:“那……那不是,”

“易無瀾嗎?”

都多久沒來了,一來就是幫人離婚,這麽刺-激的嗎?

徐春秋跟在易無瀾身後,已經忍不住抹眼淚了,他也不知道為什麽,之前為了這個男人和家人決裂沒哭,朋友不理解也沒哭。

包括剛才被警察逮住都沒哭。

現在卻忍不住流淚了。

老宋才想起來要反駁:“你胡說,我,”

易無瀾冷笑,眼神帶狠意:“我胡說什麽?在酒吧裏意亂情迷做出龌蹉事的不是你嗎?婚外情的不是你嗎?出軌的不是你嗎?”

“你,要臉嗎?”

國內對婚外情普遍厭惡,不僅是民衆,包括法律,婚外情的那方離婚分財産都得吃虧。

周圍人都認識易無瀾,這會兒聽到這話,跟着一起起哄。

“是啊,要不要臉?”

“哎喲,這出軌了,還敢來我們瀾瀾這兒喝酒”

“趕出去趕出去!”

……

老宋漲紅了臉,看着後面的徐春秋,想着這人在背後掌握了證據還能憋着不和自己對峙,現在找到個朋友撐腰來讓他丢臉。

一口惡氣上來:“我出軌,怎樣?是他沒用,床上無趣床下也沒能力,連份工作都做不好。”

徐春秋的眼淚往下掉,臉色慘白:“當初是你說,說,”

我養你,你專心在家創作就好。

易無瀾眼裏閃過一絲戾氣,手上動作,保存好剛才的錄音。

直接提了老宋的領子:“嘴給我放幹淨點。”

老宋一臉惱怒:“關你屁事”

他餘光看見舒林青嫌惡皺眉的神情,怒火就往上冒,他這幾天好不容易約出舒林青。

結果……

周圍人都一副嫌棄看好戲的神情。

老宋也被激起了,猛地站起身,揮拳就要打向易無瀾。

還沒揮出去,半途手臂就被扯住,直接一個過肩摔,癱倒在地上。

“嚯!”周圍人叫一聲。

隔了片刻。

“嚯!”周圍人又叫了一聲。

第一聲是為那個極标準利落的過肩摔。

第二聲是因為摔老宋的那個人,是盛淩。

盛淩甩甩手腕,站直身,低眸問易無瀾:“沒事吧?”

舒林青猛地站起來,愣愣看向盛淩。

易無瀾擡眼看過去,盛淩黑眸裏全是他,兩人隔得近,能聞到盛淩身上淡煙草夾雜冷清香水味。

易無瀾動動唇:“沒事。”

作者有話要說:  雙更合一,啾!

向總還不知道背了鍋,他正在呼呼大睡,晚安!好眠呀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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