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出尋
話說唐弈手肘被人一撞,手中黑子掉在了棋盤上,根據規則,落子無悔。而唐弈此子卻掉在了對方的包圍圈中,立時四面楚歌,大勢不妙。唐弈一怔,心道:“罷了,這棋要輸了。”文绮說道:“掉了,撿起來重下吧。”
唐弈微微一笑,說道:“我本來就是想下在那裏的。”
文绮回頭望了一眼二師兄,又看看唐弈身邊一位小師弟,那小師弟忙低下頭去挪開了。文绮哼了一聲,不說話。她知道是二師兄與那小師弟使眼色,讓他撞掉唐弈手上的棋子。
那二師兄道:“師妹在哼什麽啊。不喜歡我在這裏的話,我走好啦。走啦走啦。”說罷離身而去,未兩步又回來,笑道:“我還是看完吧,不然要是明日師父讓我講解你們的對局,我可講不來了。”
文绮并未對那掉落的黑一子進行攻擊。唐弈也并未去救。豈知棋下到後來,黑白兩條大龍厮殺在一處,眼見文绮的一串白子就要成功逃脫,哪知卻在半道上遭到黑方強有力的阻擊,而攻擊的黑子,正是方才那掉落的一子,在若即若離之處硬生生卡住了白棋的去路——那二師兄咦了一聲,睜大了眼睛,死盯着棋盤,顯然,他心中在為白棋盤算逃脫之策。文绮也是驚訝非常,她心中默算了好幾條逃離的路,結果無一例外都會撞在那黑子上。她沒有想到,那個黑棋的廢子居然在此時勝過十萬雄兵,将她白棋大龍盡數殲滅在離家不遠的路上。
文绮撇撇嘴,拈起對方一枚黑子放在盤上——投子認負。
衆師兄弟一時嘩然,那二師兄說道:“我來和他下。”不由分說,坐了下來。那文绮說道:“二師兄,你省省吧。師父方才說了,讓唐弈只下一盤。由我記錄下棋譜。現在棋譜就在我腦子裏,我一會兒會記下。我得帶唐弈去找他房間了。”拉着唐弈說道:“我們走吧。”唐弈朝那二師兄歉然地點個頭,與文绮走下涼亭。那二師兄叫道:“小乞丐,你有種和我下一盤嗎?我讓你一先。”
文绮拉着唐弈邊走邊小聲說道:“二師兄下棋可兇了。別理他。今日你也累了,晚上睡一覺,明天你再和他下。”
唐弈笑笑,說道:“不用了。我現在就和他下。”
文绮說道:“師父讓你只下一盤,然後讓我帶你去找房間。現在天也晚了,要下也得等明天。”
唐弈點點頭,問道:“二師兄叫什麽名字?”
文绮說道:”他叫司徒宇。是師父的獨子,我們師父叫司徒端木。師爺爺叫司徒雲。師爺爺可厲害了,江湖人稱‘點金手’,下棋幾乎沒遇到過敵手。早些年,有朝廷的棋待招慕名來和師爺爺下棋,都被師爺爺殺敗了呢。後來,師爺爺就在這裏建了這座‘黑白道’,江湖中的人,聽到‘黑白道’三個字,都得給幾分面子。”
“哦,這樣啊。”唐弈心道,“怪道他不稀罕我的《五路仙人論》呢。原來這般厲害。既然這樣,由他幫忙找我妹妹,便更有希望了吧。”
文绮引着唐弈到一間房門外,道:“這便是你的房間。”開了門,引他入內,但見正對門一張大桌,雕花刻鳥的,甚是精致,上頭放着一張紅木棋盤,還有兩盒圍棋子,那桌上已放着一套衣服,還壓着張名貼,上寫着”唐弈”兩個字。文绮說,那是師父給他備下的。再看裏頭是兩道布帷隔着的,能見着裏頭一張大床,床頭一對銀鈎,床尾一張書桌,上擺着些文房四寶。唐弈見了這般陣勢,忽然想到前幾年自己在家時,也是這般的住所,不禁悲從中來,卻微微一笑,說道:“這裏……怕不适合我,蒙兩位前輩收留,你還給我銀子給我吃的,讓我在屋檐下歇一個晚上,我便知足了。”
文绮笑道:“那可不成。師父和師爺爺都說了,得讓你住房子裏,你便住下。我就在隔壁,若是有事,可以叫我。也不怕吵到別人。”說罷在牆邊咚咚地敲了兩下,道:”這樣我便知道啦!“
唐弈也笑了,抓抓腦袋,道:“只是……為什麽你們對我這麽好啊?給我吃的,給我住的,又給我新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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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绮說道:”這就好了?師爺爺和師父人一向好。尤其是師父,你看他老是板着臉,其實人最好的就是他啦。這麽多師兄弟師姐妹,有好幾個與你是一樣的呢。都是師父撿回來的。至于我嘛……說了也不怕你笑,自從大師兄出事以後,除了師父和師爺爺,這裏就再也沒人能下得過我。你……是第一個。“
唐弈聞言略感意外,便道:“大師兄……是什麽樣的人?”
文绮說道:“你說大師兄啊……那個……天也晚了,你該睡啦,明天我再告訴你吧。你只管放心睡,明早我來叫你。”說罷蹬蹬地出了門,還順手将門帶上了。
唐弈走近那桌邊,将那衣服取下來,在身上比着試試,心道:“這便是給我的?我有近五年沒穿新衣服了吧?”忽而想到自己曾答應給飛燕買新衣服,如今卻是生死不知,那衣服哪裏還穿得下,蹲在地上只是抽咽。
“砰砰……砰砰……”牆壁響了,唐弈知道是文绮,便抹抹眼淚,來到牆邊,也砰砰地敲了兩下。不一會兒門呀地被推開了,正是文绮,說道:“我是叫你該睡了。你也只管敲怎地?……嗯,你哭過啊?”她看到他眼圈紅紅的。
“沒什麽。”唐弈道,“你敲牆壁,我以為你有事。”
文绮笑道:“這牆壁薄,不禁敲,若是我們一人一下的,一會兒就倒了。不如我和你說,敲兩下,就是該睡了,敲三下,就是吃飯了,敲四下就是下一盤棋吧。怎麽樣?”
“睡覺,吃飯,下棋。好的。記住了。”唐弈點點頭。文绮笑道:“那我過去了。對了,雖然想你妹妹,可是哭也沒用哦。明天師父就會讓人去找的。你放心好啦。這個世上就沒有師父辦不到的事。”說罷一閃身出了門,其速之快令人咋舌。
唐弈複關了門,心道:“怪了,照理說,專心學棋的人輸了棋,應該不開心才對,怎麽她好像比我贏了棋的還高興?”
此時牆壁又“砰砰”響了兩聲。兩聲?該睡了。唐弈也敲了兩下,果然那邊不再敲了。
唐弈到底沒穿那新衣,只把床上那些被褥推到一邊,自家在床板上躺下,不多時,便已呼呼入睡了。
次日,那司徒端木果然發出百餘人四處去尋飛燕,又說要親到弈秋館去要人。唐弈心中稍安:“如此雙管齊下,若飛燕沒在弈秋館,這一百來號人,料來能有一兩個人找得到她;若她在弈秋館,我與司徒前輩同去,豈不正好遇着?”便說要與司徒端木同往弈秋館。司徒端木思忖片刻,說道:“也好。雖然那弈秋館的秦老兒與我有舊,但想來,你妹妹飛燕若真在彼處,也不會放心與我同來。你去正好。”文绮也道:“師父,我也陪你們去吧。路上也可和唐弈再下幾盤。”
司徒端木道:“衆師兄弟中,你與二師兄棋藝最高,你二人在此,幫師爺爺教授弟子。不可亂走。”那二師兄司徒宇笑道:“師妹,人家是去找妹妹,你跟去做什麽?”文绮白了他一眼,不理他。
司徒端木着人備了輛馬車,只着一名弟子趕車,與唐弈一行三人趁着東升的紅日往大道進發。
一路上饑餐渴飲,曉行夜宿,未數日,過了一座大山,此時天色已晚,黑雲漸沉,前無村莊後無鎮甸。司徒端木說道:“天晚了,怕要下雨,哪裏可得借宿?”那趕車的弟子說道:“師父,弟子記得那山坳下有一處觀音廟,雖然香火不繼,卻足以避雨。”司徒端木道:“也好。就去那裏。”唐弈心中甚是不安,說道:“司徒前輩,為了晚輩的事,讓您和師兄受累了。唐弈縱然做牛做馬,也要報答您的大恩大德。”
司徒端木說道:“說什麽報答的話,只是,此去若尋不着你妹妹……”唐弈道:“若尋不着,前輩的大恩晚輩也當銘記于心。”司徒端木呵呵一笑,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若是找不到,你也別太傷心。我料定,那個追殺你的人未必會傷害你妹妹,因為她并沒有學過《五路仙人論》。”說罷瞅了唐弈一眼,又道:“她真沒學過?”
唐弈道:“我妹妹只是學一些入門的東西,并未學得太多。”
司徒端木道:“這麽說來,是學過的?”
唐弈點點頭,道:“是的。”
“這就麻煩了。”司徒端木臉色莊重起來,道,“我就怕那個人追不到你,回過身去追你妹妹……”唐弈臉色已是大變。司徒端木道:“不過,我倒有一計,可令那追殺之人無從下手。”
唐弈道:“請前輩賜教。”
司徒端木道:“那個人不是要獨得《五路仙人論》嗎?不是不想讓學過《五路仙人論》的人活在這個世上嗎?你不如……”說到此,頓得一頓,道,“只怕我這樣說,你會覺得我心存不良。”
唐弈忙道:“前輩說哪裏話,我受前輩大恩,只求前輩指點。只要能救飛燕,什麽辦法我都願意一試。”
咦,畢竟那司徒端木想出什麽法子來救飛燕,且待下回分解。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