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客棧
卻說那老伯倒很是頗不在乎,一副老氣橫秋之态,唐弈每下一着,他立時”啪”地拍下一枚黑子應戰。三十手未過,唐弈已然知道勝定。然而他此時卻又擔心那老伯再耍出什麽花樣兒來,于是每走一步,都隐秘非常,且臉上表情都顯得相當痛苦,還不時搖着頭——若非棋藝驚人而洞悉奧妙者,怕十人當中便有□□人會覺得他的白棋怕是要完了——哪裏知道,他已然給老伯的黑棋設下了萬劫不複的陷阱,而那老伯也一頭栽了進去而不自知——否則他便不會那麽閑暇了。唐弈的左手始終垂于凳子下方略靠後的位置,因為他手中夾了兩枚銀針,他心裏頭算計着若是那老伯再耍賴,立即将銀針招呼過去。司徒宇見他表情不妙,大聲叫道:“小子,你會不會下棋啊?五條人命都在你手裏捏着哩。”——王芸兒心如明鏡,不禁暗道:“司徒宇吓傻了吧?”
眼見着那老伯落子漸漸緩了,後來竟然到了難以為繼的地步,他看看漸漸西沉的太陽,再看看一臉戰戰兢兢的唐弈,恍然大悟,罵一句:“臭小子,陰我。”抓起一把棋子使勁一揉,“咯吱咯吱”那棋子竟化作粉末紛紛掉落——王芸兒怕他突然施暴,手中銀針随時準備打出。卻聽那老伯說道:“好,小子,有種,有種。你贏了。你們滾吧。”
唐弈聞言回頭叫道:“還不快走?”柳青松反應奇快,急掉頭飛奔而去。司徒宇朝唐弈一拱手,道:“敢問英雄大名?救命之恩……”
“滾!”王芸兒罵了他一句,她是擔心那老伯反悔。司徒宇不再多話,帶着文绮匆匆離去——唐弈早立起身,與王芸兒立在一邊,只是盯着那老伯,兩人臉上只是笑,然而卻都把手垂在身後——其實都安排着銀針要打,防老伯突然追襲。
“臭小子,鬼丫頭,把你們手中那些破爛玩意兒收起來。小老兒若真是言而無信之人,就算小老兒站着不動,你們也未必傷得到小老兒。”那老伯微微笑着,唐弈與王芸兒對望一眼,只得收起暗器。那老伯邊收拾棋具邊道,“方才不過是耍耍他們罷了。作為棋士,卻臨陣退縮,着實有負名門大派聲望。你們兩個小鬼,卻也夠膽。你們是哪一派門下?”
唐弈便要說話,王芸兒笑道:“我們無門無派,只不過偶爾下下棋罷了。老伯,您還沒告訴我們,這個棋盤哪兒買的哩?”她故意要緩和一下老伯的殺人情緒。
“哼。”那老伯說道,“偶爾下下?偶爾下下的人,居然在開局就将小老兒擊敗?當世之上,誰有這本事……”略一沉思,又道,“但你二人年紀又太小……”卻又不再問一問,只是自家起身帶着棋具徐徐返回茶棚,邊走邊說道:“除非說出你們的門派,不然我也不告訴你們,這副棋盤哪兒買的。”——唐弈很是詫異,這個老伯的語氣仿佛又回到方才賣茶時的和藹平易,他心中暗道:“倒底世外高人,行事與衆不同。”王芸兒說道:“不說就不說。老伯,我們可要走了,你若還在此處賣茶,我們過些日子再來和你下棋。可敢不?”
那老伯一愣,回身笑道:“鬼丫頭,不必使緩兵計。你們也算敢作敢當,小老兒不會為難你們。就你們方才那幾支破針,小老兒不用看也知道你們是哪一派門下。但是小老兒一向敬重英雄豪傑,既然你們自己不說,小老兒也便作不知道。去吧。”王芸兒笑道:“那可多謝啦。”拉着唐弈便走。兩人往黑白道而去,不自覺都加快了腳步。
“芸兒,你餓不?”唐弈見那茶棚消失在身後拐角處,方才開口說話。
“哼,你這笨蛋,還有臉說餓?剛才差點兒讓你害死了。”王芸兒罵道,“你要逞英雄當好漢,也別拉着我啊?你不想活,我還不想死呢。”
唐弈抓抓腦袋,他也知道今日之事,實在僥幸:“若是芸兒有個三長兩短,我如何對得起嬸嬸?”想到此節,立時驚出一身冷汗,說道:“芸兒,你大可放心,以後不會再有這樣的事了。和你在一起,決不再多事。”
“說真的?”王芸兒盯着他。
“真的。”唐弈道,“決不生事。我找回飛燕,我們就回清風谷。”
“找回飛燕?”王芸兒冷笑道,“找飛燕只是個零頭吧。放心,你便帶着秦幹回去,我也不會欺負她的。”唐弈無語。王芸兒道:“不是餓了嗎?那邊有個客棧,又像是個酒肆,我們去喝些酒吧。”
“芸兒,我不喝酒的。你……什麽時候會喝酒的?我怎麽不知道。”唐弈果見那前頭酒旗飄揚,聞得笛聲清脆,說道,“不過,那倒是個歇腳的好去處。”
王芸兒突然幽幽說道:“唐弈,我不是怕死。我是怕,我要是死了,你這麽笨,誰帶你去找妹妹?”唐弈聞言一愣,歉然地看看她,卻笑道:“芸兒,你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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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好有什麽用。哪裏及得上那個只相處了兩天的秦大小姐?”王芸兒說話就翻臉了,不再理他,當先走進那客棧,叫道:“店家,拿酒來。”——于窗邊一幹淨座處坐了,唐弈抓抓腦袋,不敢再說話,于她旁邊坐下了,這才打量起店裏的布局來。雖說路邊小店不甚華麗,卻也寬敞明亮,那廳內天井旁有一樓梯,樓上回廊尚有盆栽景致,還有一盆飛燕草,湛藍的花瓣倒也清新雅致。
唐弈嘆一口氣,盯着那花只是看。王芸兒說道:“吃吧,看什麽看啊。明天便可以到黑白道了,不吃飽怎麽見你的秦大小姐?”
唐弈道:“明天……就可到黑白道?哪有這麽快?我記得當年逃生,可是逃了半個月才到的哩。”
王芸兒笑道:“你這便不懂了吧,你當年只在山中亂竄,有路你也走,無路你也走,心慌之下,白天黑夜,重複着走幾次你也不知道,別說只半個月,你可以走一年也走不到黑白道。現是大路,兩三天的路程罷了。後天便是你的秦大小姐與司徒宇的争棋了。快些兒吃了,早點兒睡了,養着些精神,別老哭喪着臉。”
當晚,唐弈于樓上一間客房中歇息——王芸兒只住于隔壁。唐弈偏又睡不着,躺了許久,愈發精神,于是起身,打開窗戶,望着窗外半塊月亮發呆。聽得有人敲門,只道是王芸兒,便說道:“這麽晚了,睡了,不開門。”
“咚咚咚””
唐弈無奈,只得近前,卻覺一道光亮自門縫捅入,急一閃而過——卻是一口白刃。唐弈吃了一驚。
“砰”那門被一腳踹開,一名黑衣蒙面人手執一口大刀劈頭蓋臉連劈數十餘刀。唐弈情急之下左閃右躲,叫道:“閣下是誰?在下一向與人無怨,想必找錯人了吧。”那人并不回話,一口刀只往他身上招呼,其勢甚急。唐弈瞅見自己的劍只在床頭,躍過去便要搶劍,那人大刀一砍,唐弈急縮回手,扯過一條凳子格擋。
咦,未知唐弈能否脫險,且聽下回分解。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