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回谷(下)
卻說慧言和尚說罷飛身而起,一口大刀于半空猛劈下來。唐弈一腳踢起地上一口長劍飛刺而上,慧言和尚一腳踢還,唐弈急閃,那口劍當的一聲捅入地面,沒了大半。慧言和尚一口大刀只在唐弈腦門上招呼,唐弈不意他身形如此笨重,居然手段這般靈巧,一時間連連倒退,他覺察腳後碰着王芸兒,已然無法再退,急撒出三枚銀針,慧言和尚大刀一格,盡皆打飛——唐弈已然一劍砍斷王芸兒身上的繩索,将她抱起返身便走。慧言和尚大掌朝他身後拍來。唐弈急回身就是一掌。
“砰”慧言和尚倒飛而去,撞在大柏樹上。唐弈也借勁抱着王芸兒騰離丈餘,一個縱身躍出院子,卻抛下一句話:“大師且好好休息吧。”——慧言和尚胸口翻騰得厲害,無力再追,只伏在柏樹上盡情嘔吐,一時間吐得地上盡是黃的紅的,狼藉不堪。
唐弈抱着王芸兒來到清風谷口,方欲進洞,聽得一聲:“是唐弈嗎?”原來王芸兒已然醒了。
唐弈道:“是。芸兒,我回來了。”王芸兒呵呵一笑,卻扯動傷處,不禁雙眉微蹇,說道:“回來就好。娘很想你……”唐弈見她雙唇發白,楚楚可憐,心中大是憐惜,說道:“你受傷了。誰打的?”王芸兒道:“巫山老鬼,他捉我,逼娘下假棋……快些回家……”說罷又暈了。唐弈心道:“看來事情不大妙。”抱着王芸兒,才要進洞,忽聽得一聲:“師兄,師兄,你醒醒啊……”
唐弈急回頭往那聲響處張望,卻正是方才的百裏如雙,那澹□□行正枕在她腿上,卻面若金紙,胸前盡是血跡,眼見着情形不妙。唐弈不知他們名姓,上前招呼道:”姑娘,令師兄受了重傷,須得馬上就醫。”百裏如雙擡起頭,才要說話,見他抱着王芸兒,大驚,道:“你是什麽人?”唐弈笑道:“清風谷骊山君座下弟子唐弈。”百裏如雙此時坐在地上,又起不得身,便急欲拔劍,卻讓唐弈一腳将她的劍踩回鞘中,說道:“姑娘,令師兄的傷不輕啊,你不想着如何治他,卻來與我動刀動槍,怕有些說不過去。”百裏如雙道:“我師兄都這樣了,還治得成嗎?”唐弈道:“慧言和尚那一掌,雖然厲害,卻沒有殺人之心,否則令師兄的五髒六腑,怕早都碎了。為今之計,是把他送到我清風谷中,我嬸嬸自會幫他調理。”百裏如雙道:“骊山君現在正在谷裏和我師父下棋。”唐弈笑道:“哦,原來我嬸嬸真在家呢。呵……一局棋而已,我嬸嬸當然以人命為重。”百裏如雙道:“可是……我師父不讓人去吵……”唐弈道:“棋局可以暫停,何況是假棋……”百裏如雙愕然。唐弈道:“若再緩些兒,令師兄怕得去見閻王了。快背着吧。”百裏如雙道:“說不得了,如果師父要怪,就怪我吧。”将澹□□行背将起來——雖然百裏如雙是個姑娘家,然而學武之人,練習輕功之時,往往負重百斤以上,奔走數十餘裏,此時背起一個人,倒也不算太難。唐弈抱着王芸兒,引着百裏如雙及澹□□行,進得洞來,見那七仙子潭碧水蕩漾,如似當初。那數間木屋外竟有數十餘人于周遭圍着,似乎很有些名門正派的弟子,弈秋門、黑白道,還有數名大漢,從他們言談中可知是北方龍虎會的。唐弈道:“這麽多人啊……我清風谷幾時這般熱鬧過?”他抱着王芸兒擠進人群。但見骊山君寬袖大袍,坐在一張石桌前,與一名清瘦老道對局。
“呵,真在下棋呢。”唐弈心中嘀咕着。
“骊山君,你可得仔細着別出錯啊。”與骊山君對局的是一名老道,他此時似是甚為得意,說着話哈哈大笑。骊山君并不言語,只是下棋。
聽得人說道:“啊,骊山君的白棋不妙啊!”
“怪了,以她老人家的棋力,執白先行,應該不至于如此吧?”
又一人道:“如今大江南北書肆棋院,所賣所存的棋譜中,還沒有骊山君落敗的譜呢。”
“啊?這麽厲害……”
“只是今日這一局棋……這老道怎麽這般厲害,到底是何來頭?”
“不知道,只聽說叫巫山老鬼,好像沒聽說過。”
唐弈将那盤上端詳一番,果然白棋危機四伏,稍有不慎,便會有被屠大龍的危險。他很是驚訝,心道:“真是假棋啊!”
聽那老道哈哈大笑一番,将一枚黑子重重拍下,道:“我巫山一派今日揚名立萬啦!”
骊山君依然不語,唐弈這回看得清了,雖然白棋處境兇險,但在中腹卻有兩個先用利用,只不過相當隐蔽。估計骊山君的白棋走到了,黑棋也未必就會應,若真如此,黑棋……唐弈細細一算,嗯,白棋将快一氣殺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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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一名虬髯大漢高聲說道:“此一局,巫山道長獲勝,由我龍虎會趙彪記譜。”唐弈瞄了他一眼,心道:“我的寶貝徒弟将回龍虎會去攪個天翻地覆了,也不知你是當殺還是當赦?”又一人道:“在下長安橫雲棋院柳林見證。”
“又是一姓柳的……”唐弈因柳青松其人,故而對橫雲院很是反感,他見那柳林儒巾紙扇,與柳青松打扮無二,更是不爽。
巫山老鬼身邊一名白衣女子也呵呵笑道:“老鬼,你贏了,且起來,換我雪花派來會會骊山君的高招……”眼看那夥人就要拂了棋局,唐弈忽叫道:”且慢,棋局尚未結束。”
骊山君擡頭一見是他,先是吃一驚,又見他抱着王芸兒,更是欣慰。唐弈說道:”嬸嬸,芸兒受了傷,暈過去了。但無大礙,您可安心下棋。”
那巫山老鬼愕然,他此時方才看到百裏如雙背着澹□□行。
骊山君微微點點頭。巫山老鬼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并不是他看清了棋局的變化,而是百裏如雙無辜無助的神情讓他很是惱怒。
“師父,師兄受傷了。”百裏如雙說得甚是小心。巫山老鬼道:“哼,受傷了就休息。沒見我正在和骊山君下棋嗎?教過你們多少次?棋乃神聖之器,豈可在下棋之時大聲喧嘩?”他看看骊山君道:“此時局面如此,骊山君難道還有起死回生之招?”——他言下之意很清楚:我捉走你的女兒,導致你在棋局上忍讓至此,如今這盤棋你是輸定了,我的目的也就達到了,至于你要不要和我算捉走你女兒的賬,我也不怕你了。
唐弈道:“嬸嬸,這位……少俠讓人打傷了。救人要緊啊!”骊山君道:“我明白。”向巫山老鬼說道:“令徒受了重傷,若不及早醫治,恐怕兇多吉少。不如等你為令徒療傷之後,再來下完。如何?”
方才那雪花派的白衣女子呵呵嬌笑道:“骊山君這是緩兵之計呢。是不是棋局輸了面上挂不住呢?”那龍虎會趙彪也道:“骊山君,既然你以人命為重,幹脆你就認輸了再讓巫山老道救人嘛。”
唐弈道:“嬸嬸,要不,告訴我怎麽救人,您接着下。”骊山君道:“那位少俠傷得實在不輕。唐弈,你與這位姑娘将芸兒和那位少俠背到後屋去,采兩棵靈芝熬湯先與他們服下。待我下完棋後再來治療。”唐弈道:“弟子遵命。”回頭對百裏如雙道:“姑娘,請吧。”百裏如雙看看巫山老道,巫山老道哼了一聲,不置可否。此時澹□□行口中又湧出一大口鮮血,将百裏如雙的衣服打得鮮紅一片,百裏如雙只得背着他,随唐弈往後邊屋子去了。
巫山老道說道:“骊山君的好意,老道心領了,不過,這棋總還得下吧。”他是看準了局面已然難以翻盤,自己必然勝定。哪裏曾想,骊山君微微一笑,拍下一枚白子,果然觸發了方才隐蔽的先手。巫山老道說道:“骊山君居然置大龍生死于不顧?哈哈……”他也拍下一枚黑子,手勢甚為潇灑超脫。
那雪花派的白衣女子道:“喲,白棋一下子死這麽多啊……”骊山君笑道:“黑棋死得更多。”又是一枚白子拍下。巫山老道此時方才如夢初醒。他愕然地盯着棋盤,默默計算了良久,實在不願相信自己原本可以鐵活的一塊黑棋此時居然被擠掉一只大眼,而白棋居然又可以剛好長一氣殺黑!怎麽會這樣?怎麽可以這樣!
此時圍觀的人也大都看清了,有人道:“到底骊山君技高一籌……”
“呀,原來棋還可以這樣下……真是受教了……”有人連忙動筆記下譜來。
咦,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