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浮生若夢
郊區別墅。
那間漆黑的房間裏,只亮了一盞燈泡。在她頭頂的斜上方。
餘歡的左手右腳分別被手铐铐住,她掙了掙,沒有掙開。
她沖着刺眼的燈泡伸出手,五指張開,燈光打在手上,看得見手臂的汗毛,和成彎月形的指甲。她發了會兒呆,食指僵硬地動了動,最後握成拳,落在床上。
小黑屋沒一會兒就進來一名男人。五官精致,頭發清爽利落,薄唇緊抿,慢悠悠的在床側的椅子上坐下。跟在他身後的男人是這棟別墅的保安,四十來歲,平頭,皮膚黝黑,個子如那男人一般挺拔。
燈泡的光直直的刺向她,男人幾是落在陰暗裏。
他不作聲,餘歡也咬着唇,別過眼不去瞧他。
中年保安微微上前一步,無奈的嘆息。“餘小姐,您這又是怎麽了?”
餘歡惱怒地瞥向中年保安,眼裏迸發出極強的不耐煩,随即咬出一個字,“滾!”
中年保安接過餘歡的視線,讪讪地退後一步。那個女人即使被人這般捆綁,一張嘴巴仍舊尖銳的厲害,妥妥的烈焰紅唇!
椅子上端坐的男人到底是站起身,俯下身定定的瞧着床上的女人。
他的嘴唇張了張,卻沒發出聲音。
餘歡讀得懂他的唇形,是他一貫的清冷淡定。他道,“歡歡,我答應過你,就一定會做到!別鬧了!”
餘歡揚起下巴,冷冷的看着他,咬住幾個字來。“人心詭詐!”
他幾是聽見她磨牙的聲音,“你耗盡了我的信任,就別指望我還會再相信你。周懷安!”
她一次又一次的相信他,結果等到的是什麽,是一次又一次被他拷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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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懷安垂着頭不作聲,餘歡恨恨地沖他吼,“周淮安,你精神分裂吧!”
周懷安的眼眸明顯閃過一絲愠怒,卻又壓下。
餘歡清楚地看到他的唇形。“給她打針!”
……
葡萄架下的女人穿一件莫代爾棉背心長裙,風乍起,顯出她瘦削的身形。
一頭大波浪卷慵懶至極的垂落,唇色蒼白,不見一絲血色。那雙圓滾滾的眸子,此刻微眯着,空洞渙散。
餘歡靠在躺椅上,看樹影婆娑,月亮彎彎。六月份的天色到了七八點還不見黑,月亮出來的也早。天空是海水一樣的藍,雲被風吹散,朵朵不一。
她在這棟別墅已經住了三年,初來之時,她甚至不知道那個男人的名字。
是有一天,他按住她的手在一份協議上簽字。她掙紮,不安,惶恐。卻還是記住他的名字,她自己的名字。
他叫周懷安。她是餘歡。他總是疊聲叫她,“歡歡。”她聽得一陣陣惡寒,連名帶姓咬牙切齒的叫他,恨不得伺候了他十八代祖宗。
然她是他籠中的金絲雀,她認得清現實。盡管,周懷安很久才會來一次。
這棟別墅,只是簡單的三層。她最怕的便是地下室的那間小黑屋。別墅內有一位專門負責做飯打掃房間的吳媽,她看來已有五十多歲,但身體健朗。有一位趙司機,往日裏接送周懷安,她見過幾面。再有,便是門口的兩個保安。皆是皮膚黝黑的大個子,足足高了她一頭。
她剛開始意識到被人囚禁時,不斷地抗争。然後,就被拷在簡單地木板床上,摁住手臂打針。到現在,她已經很少抗争了。每一回,周懷安都說,他總會放她走。卻沒有一次,真正放她離開過。
“嘔!”餘歡痛苦地垂下頭,已經連續很多天,胃裏翻攪的難受,一陣又一陣的幹嘔。
餘歡在網上仔仔細細查閱了很多資料,又問了專門的網上醫生。最後算過日子,琢磨着她十有八九是懷孕了。
餘歡清楚,她不能問周懷安,是否要這個孩子。這一次,她只能铤而走險。然而,逃跑的次數多了,便也有了些經驗。
只是偏偏趕上汽車鳴笛聲驟然響起,餘歡暗罵一聲,周懷安早不回來晚不回來,偏偏這時候回來。她難得下定決心,最是不能見到他那張臉。
周懷安大步走來時,餘歡仍舊安逸的靠在躺椅上。倒是他身後跟來的那人,餘歡瞥了一眼,便眼睛放光,倏地站起身來,盈盈一笑。
那人與周懷安差不多高度,白襯衫搭配白色休閑長褲,勾唇淺笑時,說不出的儒雅溫潤。比着周懷安小麥色肌膚,他那一張白色的面皮,正正是貴公子可得,書生也可得。
餘歡只差化作小狐貍奔到人家懷裏了。
周懷安一眼便望見餘歡立在葡萄架下,瞧見她身上的衣服,不免蹙了蹙眉,脫下黑色西服外套披在她肩上。
餘歡一低頭便望見腳上的拖鞋,來人卻是分毫不介意一般。
“你好!我叫雲舒。雲朵的雲,舒暢的舒。”他溫潤有禮的沖她伸出手。暗忖,果然是金屋藏嬌多年的美人,鮮少見光,皮膚蒼白。但,美人就是美人。
餘歡臉頰微紅,深吸一口氣,鎮定一笑。“我叫餘歡,很高興認識你!”
她是真的開心。
周懷安望見她眉眼裏的笑意,不動聲色的勾了勾唇。他從未帶人來過這裏,這是第一回。歡歡是真的開心。他也就錯過她微紅的臉頰,告誡自己,不要計較。
一整餐飯的時間,餘歡都埋着頭,深深地糾結。若非她有了周懷安的孩子,眼前的這個男人,她實在是太想勾引了。
餘歡剛這麽想,立時便這麽做了。
周懷安出門接一個電話,餘歡迅速伸出柔軟的舌尖掃過唇畔,以使嘴唇看來盈潤有光澤,不幹澀蒼白。
她的眼睛本就黑亮,一眨一眨的便愈發靈氣四溢。特意跌進雲舒懷裏的時候,周懷安剛剛巧挂了電話回來。
餘歡一雙細長的手臂,妥妥的環着雲舒的脖頸。她附在他耳邊低低地喘氣,嘴唇張了張,卻什麽都沒說。
周懷安大步走來,拎了她就往樓上走去。餘歡被他強硬拖着,手臂幾是要斷掉。倉皇間,仍是回過頭沖樓下的男人微微一笑。
餘歡本想對那男人說,“救我!”或是“幫我!”。可是轉念一想,又覺着沒必要。物以類聚。只消看着周懷安不痛快,她痛快就是。
周懷安滿眼腥紅,眼眸深沉的可怕。他将她一把丢在床上,就欺身壓了上來。身上的衣物很快就撕碎,餘歡無比驚悚的後退。身子抵住床板時,才知無路可退。
餘歡從未見過這樣的周懷安。從前便是兩人歡好,他多半也是溫柔的,不曾傷到她。這一回,卻是要撕碎了她一般。
餘歡擡起手,小心翼翼的覆在小腹上,終是在他咬破她的唇時,扯着嗓子沖他吼。“周懷安!我懷孕了,你不能碰我!”
周懷安果然停下,無比震驚的看着她。随即斂下眸,拎起地上的外套頭也不回地離去。
沉悶的關門聲響起時,餘歡不由自主的顫抖了兩下,一雙眸子空洞無光,嘴唇卻殷紅泛血。是呵!荒唐事後,他衣冠楚楚,她殘破不堪。
餘歡很快就知道了周懷安震驚的緣由。她赤腳路過他的書房,清澈的聽到雲舒的聲音。
“我沒看錯吧周懷安?三年了,你沒有碰過她?那她怎麽懷孕的?”
餘歡輕易分辨出雲舒抑揚頓挫的口氣。這是周懷安第一次帶人來這裏,必是十分親近的人。他沒必要同雲舒撒謊。
餘歡愣愣的站着,直到周懷安推門出來。
周懷安上前一步,意欲将她抱回房間。餘歡猛地退後一步,躲開他的手,幾是落荒而逃。
他沒有碰過她?從來沒有?那麽……那些夜晚和她歡好的人,會是誰呢?
餘歡捂着腦袋,不敢再想下去。從來都很清晰的記憶,于一瞬模糊。她看不清那人的臉,可感覺是真實的。她只知道,應該是周懷安。卻從未想過,這種以為,是否是她的自以為是?
餘歡躺在床上,始終無法安眠。夜漸深的時候,周懷安進來。餘歡驟然清醒,她常常失眠,夜間視物狀态極好。房間裏一盞燈都沒開,她仍舊能夠清晰分辨出他的輪廓。
他看來異常疲倦,眉心緊蹙,似有憂心之事。
他有煩心事,關你什麽事?餘歡輕蔑一笑,随即阖上眼。暗忖,這孩子的事還不知怎麽辦呢?她倒有閑情操心別人!
床側微微塌陷,餘歡依舊閉着眼,呼吸平穩,心率正常。
額上突然傳來溫軟濕潤的觸覺,餘歡猝然睜開眼,圓滾滾的盯着一旁的男人。
他倒好,唇角微勾,即使在暗夜裏,仍舊有種說不出的好看。
“周懷安!”餘歡咬牙切齒的盯着他。
周懷安眸中閃過一絲痛楚,唇邊笑意卻是愈濃。他張了張唇,也不管黑夜裏她能否看得清。“歡歡,早些睡吧!明天……我叫醫生過來。”
餘歡白他一眼,不覺解恨,索性阖上眼,不再理他。
次日清晨,周懷安剛吃過早飯,便被一通電話叫走。餘歡悄悄舒一口氣,不必想也知道,周懷安必定是要拿掉她腹中的胎兒的。
一直到傍晚,餘歡撥了周懷安的電話。無人接聽。她記得他說過,這是他的私人電話,二十四小時開機。如是無人接聽,必定是正有要緊事,開了靜音。
餘歡放下電話,唇角揚起一抹笑意。慢悠悠的走到二樓的卧室,關了所有的燈,拉了窗簾,确保房間一片漆黑,這才小心翼翼的拉開抽屜,翻到裏面的盒子。
餘歡施施然下樓的時候,吳媽一早準備好了飯菜,她方才便說了沒胃口。這會兒卻來了興致,端坐在桌前,有一口沒一口的咀嚼着。
她素來喜愛辛辣刺激的食物,吳媽做的飯亦合她的胃口,只是今日,反胃反的厲害,努力往下咽,也還是沒能吃幾口。
餘歡不動聲色的将掌心的粉末撒到兩只杯子裏,裏面是白水。
餘歡走至院門,與那位保安招手一笑。“保安大哥,去裏面坐坐吧,一直站着不累麽?”她一雙眸子一眨一眨的,甚是無辜。
“多謝小姐關心,這是我們的工作!”兩人異口同聲,一張臉緊繃着,瞧都沒瞧她一眼。
餘歡冷哼一聲,踢着拖鞋走到一人面前,低聲說了一句話。随即走到另一人面前,說了一般無二的話。兩人果然乖乖地随了她的步子走進客廳。
周懷安凝着視頻裏的女人,兩個高大的保安滿臉驚悚的跟在她身後,不由抿唇笑了笑。只可惜,她的聲音極低,他只瞧見她的後腦勺,卻不知她到底說了些什麽。
視頻轉回一樓的大廳,餘歡笑意盈盈的遞了兩杯水給他們。那兩人推脫了半晌,仍是推脫不過,只得端起水杯一飲而盡。
周懷安瞧着,倏地瞳孔緊縮,拿起桌上的車鑰匙,便乘了專用電梯下樓。
但願,不要如他所想。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