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十裏紅妝
他從不承認,他愛着那個女人。只說,他愛着當初那個傻傻的,執拗的,卻又天真果敢的小姑娘。
林思思已經過了三十歲,她只恨沒在該勇敢時勇敢。等她勇敢的時候,他心底裏有了別的人。且還是個,在雲暢心底永遠年輕的小姑娘。
雲暢眯着眼,滿腦子都是那樣的笑容。明媚,自信,偶爾帶些小心翼翼的味道,卻鮮少有自卑的時候。
他終究還是将身邊的人當做了餘歡。林思思現在換了直發,更容易讓他産生幻覺。
“餘歡……”雲暢側過臉,歪向林思思的方向,“你回來了,這一年來,過得好嗎?”頓了一下,又接着自言自語道,“一定過得很好,對不對?遇到周懷安之前,你就過得很好。”
“餘歡,我好想回到從前,将你的笑容全部拍下來,然後守着它們,也夠我度過餘生了。你說,是不是?”
“可是為什麽呢?”雲暢倏然抓住林思思的手臂,轉而又慌忙放開。微微垂了垂腦袋,小聲咕哝,“餘歡,我明明喜歡從前的你,卻怎麽也無法喜歡現在的你。甚至有時,很讨厭,很讨厭。”
林思思心口一痛,将車子在路邊停下。有那麽一瞬間,她甚至想要拿出手機,将雲暢的這些話錄下來。不然,餘歡永遠都不會知道,有一個人,愛她,愛得這樣艱難。
可她到底是安安靜靜的坐在一旁,只聽他說。只當,他将她當做了餘歡,她便做一回餘歡,耐心聽他絮叨吧!
“我更讨厭我自己。我怎麽會喜歡你呢?可是餘歡,我無法控制我自己,我好懷念當初你笑起來的模樣。如果早知道會有今天,我就不會在周懷安問我的那一刻,我說好。”
林思思疑惑的望向他,“他問你什麽?”
雲暢恍然大悟的一笑,“我忘了,你是不知道的。當初懷安選中你的時候,正好我在他身邊,他問我,‘這個女生怎麽樣?’我說,‘好’。如果我早知今日,我一定自己偷偷地去找你,也不該說了那一聲好。”
林思思一滞,是啊!人與人的相遇,總是有了那麽些緣分在。早一步,晚一步,都不是最準确的相逢。若是餘歡當初遇見的人是雲暢,只怕,一切都會不同吧!
那一夜,雲暢絮叨了太多的話,仿佛要将這幾年來的壓抑全部傾瀉而出。以至于次日醒來的時候,他還頭痛的要命,心裏卻不再那麽難受。只是記憶洶湧而來,雲暢瞧見在廚房裏忙碌的女人,不由沉聲道,“思思,謝謝。”
林思思回過頭,沖他無謂一笑,“你醒啦,洗洗臉準備吃飯吧!”
林思思将飯菜端上桌的時候,雲暢坐下,臉上雖有尴尬之色,但開了口,仍舊是平淡無奇的嗓音,一如他那張十年如一日的冰塊臉。“昨晚……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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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思思怔了怔,随即一笑,“我明白。”
雲暢悶了悶,自覺無話可說。他将林思思當做餘歡,這是頭一回的事。他決然不想再有下一次,當下便道,“醫院有一個去美國學習的機會,我報了名。”
林思思深知,以雲暢的水平,在國內已是前幾的排名,然而,他說出這樣的話來。她只好輕輕應下,并不質疑。
他們兩人,她無法放手,只好他主動離開。
當天下午,天色漸漸暗下來的時候,周懷安終于将車子停在一千公裏之外的小城。上一次來是半年前的事了,幸而道路沒有太大的變化。他很容易,就抵達了目的地。
盡管天未亮時,他就已經獨自一人啓程,因着頭一晚喝了太多酒,半路上還吐了幾回,這會兒整個人都是虛軟的。然而,在他望見那道熟悉的身影時,整顆心還是軟的一塌糊塗。
她仿佛是剛剛從樓上跑下來,身上還穿着一件胖胖的紅白格的圍裙,袖子捋到手肘的位子。手上還拎了一個不大的菜籃子,像足了一個結過婚的小婦人。
餘歡還沒覺察出她一這身有多沒有形象,眼前便只有那個高大挺拔的身影。夕陽的光越過他的頭頂斜斜的打過來,一同打到她的心裏,要她無處可逃。
餘歡突然想起這一年來,葉青對她說得一樁樁,一件件。
“我聽雲暢哥哥說,懷安哥哥開始去看心理醫生了呢,也許過不了多久,就可以開口說話了。”
“餘歡姐,懷安哥哥的公司最新推出了一個新品。是以你的名字命名的哦。叫貪歡。以此餘生,貪你之歡。”
“餘歡姐,我今天聽到懷安哥哥開口說話了。他的聲音果然好聽。不過雲舒鄙視的緊,說懷安哥哥剛開口那天,嗓子粗啞,難聽得很。”
“餘歡姐,你什麽時候回來啊?你不會真的不回來了吧?”
“……”
葉青的最後一條信息,是在她祝她新婚快樂之後。今天吃過早餐之後。葉青說,“餘歡姐,你真的不愛他了嗎?可如果他還是愛着你,并且只愛你,那可怎麽辦?”
餘歡差一點懷疑,短信的內容并非葉青的措辭。葉青雖然一直可惜她和周懷安不能在一起,但是一直站在她這一邊,立場一向堅定,很少為周懷安可惜的時候。用葉青的話說,那叫自作孽不可活。
幸而再過去,當真是葉青接的電話,她也就放了心。她與葉青一直保持聯系,多少還是存了私心。她雖然明知兩人再不可能,但又想知道他的消息。只要葉青不曾暴露,餘歡也就沒有多想。
至于在雲舒懷中,被他的笑意迷得七葷八素的葉青,哪還有心思糾結短信的問題?一夜過後,葉青小姑娘,頗有一種圓滿的感覺。
雲舒将葉青收進懷裏,他們折騰太久了,葉青沒一會兒就睡了過去。他卻要起身,好好問一問雲暢。怎麽周懷安突然跑到千裏之外,他也要走?
餘歡收到葉青短信的那一瞬間,就隐隐覺得,也許今天會有不同,只她不敢想,周懷安會來,可他這會兒當真出現在她眼前,她只覺得身子僵硬無措,不知退一步,還是上前一步。
然而,她還沒糾結清楚,遠處的那道身影,卻是直直的倒下去。
餘歡慌忙跑過去,抱起他的腦袋,艱難地托了托他的上半身,擱在自己腿上。周懷安最後存了點力氣,虛軟的沖她笑笑,張了張唇,只似有若無的叫出兩個字來。
他喚她,“歡歡……”
他的聲音極輕,甚至有些飄飄的,說罷,就沉沉的閉上眼,暈了過去。餘歡卻深深地陷在那一聲“歡歡”裏,意識仿佛一下子回到最初,只不過那時他還不叫她“歡歡”。他恭謹客氣,溫文有禮的叫她“餘歡”。可她還是于一瞬間,有種再度輪回,不可自拔的感覺。
周懷安的嗓音一向充滿磁性,卻又溫和,與人一種莫名的安全感。
認識的最初,周懷安一直叫她“餘歡”,即使關系親密以後,也是如此。餘歡瞧一眼周懷安額上的虛汗,又瞥見在一旁停着的車子,一顆心才平複下來,将周懷安拖上樓。當初兩個月的魔鬼訓練,他教她太多的東西。禮儀,姿态,品酒,生情的媚态,無辜的純真,還有高級的防身術。到現在,她差不多都忘了,卻也能夠憑着基本的常識,曉得周懷安這是累壞了,好好歇一歇就好。
餘歡大汗淋漓的将周懷安拖上床,喂了他點水,便開始準備晚飯。剛才,她原本準備要到一旁的小超市買點醬油,這會兒……飯菜只能更加清淡了。
周懷安是被炒菜的香味吵醒的,他直直的坐起身,環視着房間裏的裝飾,是餘歡的風格,簡約大方。他一側身,就望見床頭櫃上扣着的相框,是他和餘歡的合照。周懷安抿唇笑笑,拿起一旁的杯子,大口大口的喝完了她為他準備的糖水。
餘歡聽到他走出來的聲音,身子不由僵了僵,卻也只是僵硬了一下,便淡然開口,“醒了?過來吃飯吧!”
她語氣無謂,卻是一擡眼就望見周懷安手上的相框,不由擰了擰眉,“初次到訪,就動別人的東西可不好。”
“你心裏還是有我的,是不是?”周懷安定定的看着她,“只是,這相框為什麽扣着放,卻又不收起來?”他睡了好一會兒,她有的是時間擺放好,或是收起來,怎麽偏偏扣着?
餘歡白他一眼,“我需要解釋嗎?我往日裏怎樣,今天仍舊怎樣。”她在告訴他,他來了,并沒有什麽不同。即使,她仍舊愛他,也不會不同。所以她可以坦坦蕩蕩的保持着那張照片的狀态。
周懷安走過來,在她旁邊坐下,伸手握住她的手。餘歡手指一僵,也沒收回。
作者有話要說: 馬上完結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