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遠遠走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石冬冬。
喬昊在心裏嘆了口氣，同時也為自己的即将退場慢慢放松下來。
石冬冬走得不快，早晨醫院走廊上不算明亮的光線讓他的臉上仿佛罩上了一層陰影，直到他走近，那張臉上的微笑才慢慢顯現。
“不是說今天不來的嗎？”石冬冬的第一句話，是對霍延說的。
“事情處理完了，所以就來看看你。”霍延道，語氣裏有明顯地妥協。
石冬冬笑了笑，走到喬昊的身邊。
“怎麽辦呢，今天我要和喬醫生在一起，他要給我做檢查。”說話的人靠在了喬昊身邊，舉止出格地親昵。
喬昊僵硬地站立，看着石冬冬表演。
“喬醫生，你今天上班挺早的。”那人對他笑。
“我可以等你。”霍延的臉上看不出特別的情緒，連克制都稱不上。
喬昊替石冬冬不值，想甩開他拉着自己的手卻被拉得更緊。
“你走吧，我今天不想見你。”石冬冬有意無意地将頭靠在了喬昊的肩上。
終于，霍延別過目光，嘆了口氣。
“喬醫生，拜托你了。”他對喬昊說道，然後，轉身走到電梯口，按下了下行按鈕。
喬昊被石冬冬拉着走，身後傳來電梯門“叮”地一聲響時，他感覺石冬冬的身體似乎抖了一下，然後拉住他的手松了開來。
身邊的人只是低着頭繼續走，沒有再看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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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昊憋了一早上的悶氣終于要爆發出來，這一次換他拽過石冬冬一把拉着拖進了病房。
“有意思嗎你這樣！”喬昊甩手一推，對着踉跄了幾步的石冬冬喊。
“是挺沒意思的，所以，我讓他走了。”石冬冬揉了一下手腕，靠坐在了床沿。
“以後別拉上我！”喬昊看不得那人一副裝出來的無所謂，更加生氣起來。
“原來，你是為這事生氣。”石冬冬抿了抿嘴，臉上終于有了點抱歉的意思。
可那點飄忽的歉意卻實實在在刺中喬昊的內心某處，然而，他只能生硬地辯解，“我是叫你以後別再讓我幫你說謊！”
“好，以後不會了。”石冬冬爽快點頭，出乎喬昊意料。
像是想要宣洩的情緒突然被堵在了一個小洞口，喬昊郁悶得說不出話來。
而對面的人也低下了頭，無所事事地摩挲起手邊的床單。
那床單因為多次消毒，蒼白中泛着微黃，石冬冬的手在它的映襯下顯得白皙而纖瘦，幾乎都不像一個男生的手了。
那手上有一些針眼，喬昊才依稀記起，這人的确是作為病人才住進醫院的。
那麽也許“病人”的任性和脆弱他也會有……喬昊為自己的心軟而無語，他已經有些不忍去指責眼前的人了。每次都如此。
“其實，你也覺得他根本就不在乎我對嗎？我騙他或不騙他都沒用……”低頭看着床單的石冬冬忽然擡頭發問。
“你是男人，為什麽不能有出息些？他不在乎你你就沒法活嗎？愛情又不是人生的全部。”
“喬老師，你說的對！”石冬冬嗤笑出聲，“愛情不是人生的全部……漫長的人生還有許多值得追求的東西，對嗎？”
喬昊對石冬冬那戲谑的口吻深深無奈，他只能嘆口氣，手表上的時間提醒他快到上班的點，于是，他決定離開。
“總之，以後我不會再幫你說這麽無聊的謊，傷好了就早點出院，別浪費醫療資源。”
喬昊說完，伸手去拉眼前的門把，門拉開的一瞬，他的腦中嗡地響了一聲。
門外的人離他只有半米不到，格外近的距離讓他瞬間接收到那人眼裏的冷漠——而霍延看的不是他，是石冬冬。
尴尬的相對在霍延徑直走進病房時結束，喬昊發現霍延身後還有一個人，那個看上去一直泰然自若的陳致此刻神情複雜，既緊張又懊惱，同時還拼命掩飾，想要表現得鎮定。
看來，謊言是拆穿了。
“走了又折回來，不像你的作風。”石冬冬滿臉的無所謂。喬昊不确定他在剛看到霍延時是不是也這樣平靜，但越是表現得平常，也許內心也是澎湃吧，畢竟，那是他喜歡的人。
“所以你沒事，對嗎？”霍延口中溫柔的話語卻讓人聽不出一點溫暖。
石冬冬沉默了幾秒，終于自嘲地笑起來，然後點了點頭。
“是的，全是騙你的，裝得像嗎？喬昊不是我的什麽主管醫生，他只是我的中學同學，正好在這家醫院上班。霍延，你太好騙，或者你太不在乎我，其實你只要稍微問一下護士，就什麽都知道了。”
喬昊站在病房門口，看着兩人看似平靜地對話，理智告訴他自己應該趕緊離開，去乘電梯去上班，然而雙腳卻挪不開半步，因為內心，他忽然很擔心石冬冬，雖然明知謊言總有被拆穿的那天，但那天來得這樣快，并因為自己而就在眼前，他有些無措了。
然後，他看見霍延慢慢走近了石冬冬，那人張開了雙臂，把那個穿着病號服的“病人”圈在了懷裏。
他竟給了他一個擁抱。
喬昊看不見霍延的表情，但幾乎就在他以為自己要徹底悲劇了時，他聽見霍延清楚的一句，“你沒有生病，我很高興。冬冬，再見。”
等不到喬昊回過神來，霍延已經與他擦肩，毫不猶豫地離開了病房。
而石冬冬則怔怔站在了原地。
陳致快步走了上去，對石冬冬道，“對不起，是我把他帶上來的……要不要，我去追他回來？”
石冬冬擡頭，看了陳致一眼，卻并不理會，而是推開他走向喬昊。
看着慢慢走過來的人，喬昊心裏像被什麽堵住，眼前的人臉色蒼白，渾身散發出一種赴死般的悲壯，然而走近到他面前時，卻對他咧開嘴笑了一下。
“那人真好騙，是不是？”石冬冬說。
仿佛感覺到他的虛弱，喬昊下意識地扶住了石冬冬。果然，那人渾身的重量都倚靠在了他的撐扶下。
喬昊心裏一驚。他看見石冬冬的額頭沁出細密的汗，再擡起頭來看他時，那蒼白的臉上表情已經不再自然，好像眯着眼睛才能看清他。
“喬醫生，你怎麽……還不去上班？”
石冬冬的最後這句說得含糊至極，還不等喬昊聽清，他就倒了下去。
喬昊在震驚中跟着身前的人摔到了地上，有人沖了過來從他手中一把抱住失去意識的石冬冬。
“冬冬！冬冬！”那人失聲地大喊。
只是一瞬間，喬昊忽然明白了什麽。
看着仰頭倒在陳致懷裏的石冬冬，他好不容易才扶着門框站了起來，然後便沖到床頭按下了呼叫器。
“醫生！”他口中也喊了出來，全然忘了自己就是醫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