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嫂子驚叫着,将帕子甩在周君身上:“怎麽回事啊你!”周君捂着嘴很狼狽,他的反應太大了,嫂子心裏起了幾分疑心:“你怎麽突然問起這個。”周君和雍晉的事,嫂子是知道的。周閻那天實在太生氣了,甚至還吃了幾顆保心丸。她很擔心,周閻如果不說為什麽,她是能幹得出分房睡的事情。
那時周閻苦笑連連,就是不說。她穿着睡袍就要起身,周閻只好拉着她的手:“蘭芝你別走,我說就是了。”因此周君和雍晉那事,容蘭芝是都知道了。現如今見周君這模樣,容蘭芝連周君嘴唇上的傷都懷疑上了。
她讓下人來收拾幹淨後,自己慢悠悠地斟了杯茶:“說吧,你的嘴是不是他弄的。”周君也沒打算瞞,他正好也要說這事:“昨晚他是來了,你看你方不方便從師父那裏要幾位守夜的。”容蘭芝瞅了他一眼:“怎麽着,情郎千裏來相會你不高興?”
周君裝模作樣:“胡說八道,什麽情郎,不是那麽回事。”嫂子見他确實不想糾纏這話題,便道:“你自個好好看着辦。”周君特地囑咐:“這事別讓大哥知道了,他最近身體不好,別讓他煩心。”嫂子沒好氣地瞪着他:“你也知曉他身體不好,就該乖些。”
周君說不過她,只好尋了個借口,從廳裏退了出去。他失了自由,許久也沒出門。楊小姐聯絡不上他,竟親自登門拜訪。來了女客,容蘭芝也不好管着周君。于是借着楊小姐的面子,周君終于重獲自由。
他們在街上走,不知從哪來的一群游行學生,舉着橫條揮着旗子,印着救國的傳單丢得到處都是。周君有心護着楊小姐,起了危機感。這人多鬧事,指不定要折騰出什麽幺蛾子。如果楊小姐同他在一起的時候受了什麽傷,楊家不止要弄死他,怕是連周家都要受到牽連。
果不其然,不一會穿着黑衣警服的警官匆匆趕到現場。不知是誰開了槍,這下人群裏炸了鍋,跑的、叫罵的,憤怒前沖的,到處都是亂的。周君手心裏出了汗,他緊緊握着楊小姐的手,帶着她一塊跑。楊小姐穿着高跟,一下扭了腳。
周君眼見着周圍人的情緒高漲,事情越鬧越大,趕緊彎腰抱起楊小姐,就邁腿往外沖。幸好嫂子操練他這些天,體能雖然還未恢複到從前最好的時候,但抱着一位女士逃跑,還算輕松。楊小姐雙手摟着他的脖子,女人的柔軟身體和馨香充斥在懷中。
直到避開人群,他抱着她進了一家洋人開得咖啡店。周君知曉這店有些很厲害的關系,想了來鬧事也鬧不到這裏,是個好的歇息地。他将楊小姐放下,蹲下身查看楊小姐扭傷的右腳。傷得不算嚴重,只是有些紅腫。
正松了口氣,他擡頭就是一怔。因為楊小姐雙頰通紅,好似一顆紅透的蘋果。滿是飽滿的汁水和無法掩蓋的香氣。這種神情楊小姐從來沒出現過,楊小姐其實一直都對周君有好感,但現在,此時此刻,卻不太一樣,她好像愛上他了。
周君避開她的眼神,他擦了擦頭上的汗,低聲道:“我出去給你買藥,你在這裏等我一下,別亂走。”楊小姐沒有說話,只看着他點點頭。周君從咖啡廳裏走出,這才覺出了渾身冷意。他仔仔細細看着街上的每一輛車,卻沒法再找出剛剛那輛。
沖進咖啡館時的餘光裏,他好像瞧見了熟悉的一輛車。
也許只是錯覺,他想。将藥買回來以後,他在咖啡店裏給楊小姐上藥。并讓楊小姐給家裏去一通電話,讓車來接。楊小姐摳着包包上的刺繡,臉上有幾分不願。可她還是聽周君的話的,現在的周君不知為何,一颦一笑,就連額頭上的汗珠都在閃閃發光。
楊小姐沒有過這樣的感受,一切都是那麽的新奇。因此她的眼睛也很亮,像是偷跑進了兩顆星星,瑩瑩地照着周君的面孔。在等楊家車來的時候,周君去咖啡廳前臺借了電話,給雍公館撥通了。來接電話的是下人,明确表示少将不在家。
周君手指纏着電話線,指頭被勒得微微泛白。他想了想,還是問道:“能确定幾時回來嗎,我想上門拜訪少将。”那邊很客氣,沒有說可以也沒有說不可以,只講一切都要問過少将後才能決定,他會告訴少将他的來電,并讓他留下電話號碼。
周君沉默一會:“不用了,謝謝,就這樣吧。”說罷他将電話挂了,情緒不高。他的家雍晉從來都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不開門還要耍狠,不讓進還要翻牆。他這番客客氣氣去電話要登門拜訪,還得讓雍晉同意才能去。
接電話的人分明知道他,也恭敬地喊他周先生。禮數上沒有任何怠慢,卻讓他很心灰。這說明他就是一個普通的客人,跟千千萬萬想要拜訪雍公館的客人沒有什麽兩樣。那究竟有什麽不一樣呢,雍晉也會送自己的貼身懷表給那些客人嗎。
那是母親送的,他給了他,不就說明不一樣嗎。周君立在咖啡館的前臺,那裏的侍應生擦着玻璃杯,用打量的眼神看着這位客人。這位客人身後的女伴一直看着他,男的俊美,女的漂亮,很登對。可這男的剛剛打了一通電話,模樣就很傷情。
侍應生電影看了幾場,腦海浮想聯翩。這電話裏頭的又是誰,是這位英俊客人的心上人嗎。那位女伴呢?莫非是糾葛的三角戀,你愛她,我愛你的浪漫情懷,難以忘懷的初戀和紅玫瑰?還未想完,侍應生就聽見這位英俊男士朝她得體一笑:“兩杯咖啡,謝謝。”
侍應生微微紅了臉,垂下眼皮讓男士稍等,她馬上準備。緊接着她看見男士旋身朝女士走去,大衣的下擺微微掀起,修長邁開的腿和優雅的皮鞋。侍應生有些失神,心裏想着,這樣英俊的男人,她什麽時候才能遇到呢,真羨慕那位女士。
她抱着些許幻想,在等水開的過程,偷偷拿鏡子給自己補了一記口紅。咖啡館挂着風鈴,每一位客人進來時,總會碰出清脆的鈴聲。她在前臺躬着身子,聽到這鈴聲,立刻将鏡子合上,直起腰。她臉上挂着得體的笑,想喊歡迎光臨。
可歡迎剛出口,光臨便忘在腦後。她直勾勾地看着來客,連話都忘了說。咖啡館裏又進來了一位男士,穿着氣派的黑西裝,頭發梳起,露出硬朗的眉眼。神情雖然疏離,眸子也冷冰冰的,可他進來的時候,好似把外頭的陽光也捎進來了,令整間咖啡館都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