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第二局

上午十點鐘。

今天不是周末。

出國歸來，陳嘯回了老宅。

陳嘯的車剛轉進路口，就看到一身圍巾格子衫牛仔褲帆布鞋，戴着眼鏡的的蕭茵，向另一條路走去。

[攔住她。]陳嘯吩咐。

陳嘯的車，穩穩停在蕭茵面前，車窗降下，露出陳嘯戴着墨鏡棱角分明的臉。

[去哪裏？]

[...嗯...]忽然見到陳嘯，蕭茵愣了下，趕緊出了聲，卻磨蹭着，沒有回答。

[上車。]陳嘯命令。

視線從限量版勞斯萊斯，移到昂貴的手工西裝，再到陳嘯戴着墨鏡的臉，蕭茵勉強微笑，[不、不用麻煩，我去的地方，您可能…不太方便。]

[男人禁止？]陳嘯似笑非笑。

陳嘯的态度讓蕭茵躊躇。

[您要去...？]蕭茵不确定的問。

[有問題？]陳嘯摘下墨鏡。

蕭茵落敗，其實她可以轉身回老宅，但現在已經騎虎難下。

[想去也行…不過你要聽我的…]本來是命令的話，蕭茵的氣勢卻微弱，祈求的意思十分明顯。

陳嘯挑眉。

沉默的低氣壓。

蕭茵低頭，不敢看陳嘯。

[可以。]壓迫的差不多了，陳嘯恩賜出兩個字。

蕭茵驚訝擡頭，而後鎮定，[那你先下來。]

看着依言下車的大老板，特種兵出身的司機小王，渾身抖了抖。

蕭茵這時卻和他說話，[麻煩您開車先回去。]

[是！]

立刻的馬不停蹄的，一轟油門，小王加速撤離這個詭異的事發現場。

蕭茵小心翼翼的和陳嘯一起向外走。

走出很遠，他們才叫到一輛計程車。

出租車停在一間普通商場側門。

蕭茵帶着陳嘯，一路避開人群，進了二樓一間男式休閑裝店。

一件嘻哈風連帽外套，一件T桖，一條休閑褲，一雙球鞋。一頂棒球帽，一副沒有鏡片的黑框眼鏡。

蕭茵拿起一個口罩，又立刻放回原處。

将手中的東西交給陳嘯，蕭茵輕輕将面色不虞的陳嘯推進試衣間。

不！不是推，是請。

從試衣間出來，陳嘯雖然已經完全變了樣子，卻依然充滿致命的吸引力。

蕭茵有些感嘆，有些無奈。但是卻只能這樣，她不敢提議讓陳嘯帶口罩。

将昂貴的手工西裝仔細包好。

蕭茵去收銀臺付款。

這裏，不能刷卡。陳嘯的臉色漸漸陰沉。

這一帶，是老舊區。

蕭茵的目的地，是一個更像市場的超市。

各色各樣的人推着購物車，促銷，排隊，瘋搶，擁擠，喧嚣。

最原始真實的日常生活，觀盡世間百态。

陳嘯和蕭茵徜徉其中，更像觀光的游客。

當又一個中年大媽吵吵嚷嚷的撞向陳嘯，男人終于爆發。

緊勒住蕭茵的手腕，陳嘯将她拉出超市。

一路被陳嘯撞開的人，不計其數。蕭茵好笑，他在報仇？

在僻靜處停下，陳嘯陰冷的目光看向蕭茵，[你到底在做什麽？！]

陳嘯很憤怒，21歲之後，他不知道氣憤是什麽東西！

很好，她今天，幫他把感覺找回來了！

蕭茵下意識退後兩步。

她并不想帶他到這裏來，可是…

她能回答說，是陳嘯非要跟來的…？

可是不管怎樣，有一點她很确定，她對陳嘯感到抱歉，他不屬于這種地方。

[對、對不起...]蕭茵垂頭。

陳嘯看向低頭不敢看他的蕭茵。

奇異的而且只是頃刻間的，她乖乖認錯的模樣，竟然就那麽輕而易舉的緩和了他的情緒。

敏銳意識到自己情緒變化的陳嘯，眸光變得越加深邃。

[擡頭。]陳嘯的聲音低沉，沒了方才的迫人氣勢。

蕭茵聽話的擡頭。

兩人的視線相遇，在陳嘯開口之前，蕭茵在兩人之間的氣氛變化之前，立刻先一步讨好，[我請你喝茶！]

陳嘯的臉色再次陰森。

蕭茵立刻補充，[在安靜的，貴的地方]

陳嘯臉色極差，卻緩和下來，蕭茵舒口氣，轉身引路。

陳嘯立在原地不動。

蕭茵迷茫的回身看他，兩人僵持一分鐘，蕭茵落敗。

蕭茵忽然上前抱住陳嘯手臂，一同往外走，谄媚道，[我先請你吃飯。一家很好的中式…中式不喜歡？]

蕭茵看陳嘯眼色行事，立刻詢問。

每到這一天，蕭茵都只帶很少的錢在身上，剛剛買了衣服，已經所剩無幾了。如果陳嘯想吃西餐，怎麽辦…

[可以。]

磁性的聲音，打斷蕭茵的思緒。

可以？！

蕭茵的眼睛，驚喜的亮了。

沒錢還敢請他吃飯。很有勇氣。

從蕭茵抱住他手臂開始，陳嘯的神色就很耐人尋味。

一家安靜整潔的小店。

兩道菜，一道湯，兩碗米飯。

因為內疚，蕭茵又是擦筷子，又是遞勺子，就差為陳嘯捏肩捶腿。

陳嘯被侍候的理所當然。

見他拿起筷子，蕭茵立刻給他夾菜。

陳嘯很滿意。但是不會就這麽放過她。

[為什麽去那種地方？]

陳嘯語氣不善。

蕭茵輕嘆，這就是貧富差距。

陳嘯的話勾起蕭茵的回憶，仿佛想起了好事，她唇角微微上揚，話卻模棱兩可，[二十歲前，我就生活在那裏。]

在那裏買吃的，買穿的，買用的，和大家一起搶特價商品。格外認真的活着。

陳嘯眼中劃過異光，似乎漫不經心的問，[沒事的時候，你喜歡回去看看？]

蕭茵微笑點頭，并不掩飾，[每周我都會挑一天，回去轉轉。]

正因為這樣，回憶在她腦海裏，愈加清晰深刻。

平凡離她，并不遙遠。

蕭茵的眼神悠遠，浸潤着一種外人無法企及的思念。

陳嘯知道，蕭茵在想她的父母。

第二局。

奶奶，你又贏了。

要下雨了。

從小店出來，天色已經陰沉的好像到了夜晚，伴随閃電，和轟鳴的雷聲。

在這個小巷裏，是絕對打不到計程車的。

關鍵是，他們沒有拿傘！

距離這最近的公交車站，要走到路口。

蕭茵有些焦急，她淋雨不要緊，但是陳嘯淋雨，萬一生病，她真的是在闖禍。

陳嘯戴着棒球帽，蕭茵拉住陳嘯，讓他把外套的帽子也戴起來。

他是小孩子嗎？！陳嘯的臉色，非常不好。

蕭茵卻很堅持。

陳嘯最終戴上連衣帽。

僅僅第二次單獨相處，他對蕭茵的縱容和妥協，自己都感到詫異！

一滴，兩滴…

陳嘯剛戴上連衣帽，傾盆大雨。

兩人此時已經走出小店很遠，不能回去，蕭茵只好拉着陳嘯，向路口的公交車站奔跑。

所幸這個時間的公交車站，沒有別人，只有渾身濕透的陳嘯和蕭茵。

陳嘯的眼鏡只有黑框并無鏡片，所以沒事。蕭茵摘下被雨水淋的模糊一片的眼鏡。

兩人坐在木質長凳上，蕭茵趕緊從包裏翻出紙巾，遞給陳嘯。

狠狠接過紙巾，陳嘯的臉色，已經可以用恐怖來形容。

雖然極度擔心陳嘯淋雨，但蕭茵還是不可抑制的笑起來。這個人一生，恐怕都不會再遇到這麽狼狽窘迫的事。

陳嘯瞪向蕭茵。

濕透的長發貼在額頭，摘掉眼鏡，渾身濕噠噠的蕭茵，清麗脫俗中透出一股潋滟風情，勾人心魂。

可惜陳嘯沒心情欣賞，因為蕭茵在笑，他的心情很惡劣。

蕭茵忍俊不禁，這麽狼狽可愛的陳嘯，大概她有生之年再不會看見。

陳嘯已經在爆發的邊緣，蕭茵立刻見好就收。

陳嘯捏着紙巾不擦，蕭茵知道，他只習慣用昂貴的絲帕。

蕭茵極其自然的用紙巾為陳嘯擦掉臉上的雨水。陳嘯沒有避開。

笑過之後，蕭茵現在，格外擔心淋雨的陳嘯。

大雨瓢潑，計程車不用考慮，一定都已載滿了客人，只有公交車還坐得上。她每次，也都是乘公交車回老宅的，但陳嘯恐怕不行…

蕭茵縮脖子看向陳嘯，[你有沒有手機…？]

陳嘯用目光将蕭茵淩遲幾遍，才冰冷的說，[西服口袋。]

蕭茵趕緊打開手中的包裝袋，找到手工西裝口袋裏的手機。

十分恭敬的将手機遞給陳嘯，蕭茵一臉期待的看着他。

陳嘯臉色鐵青的接過手機，立刻撥通一個號碼，[小王，立刻開車到這個地方，我會打開定位系統…]

陳嘯還沒說完，蕭茵扯扯他的袖子，示意讓她接電話。

陳嘯僵硬半天，才将手機遞給她。

[你好，嗯，麻煩你過來之前，為先生準備一套衣服，對，是，好的，謝謝。]

蕭茵挂斷電話，又鼓起勇氣，看向陳嘯，[你知道老宅的電話嗎…？]

陳嘯想伸手掐死這個女人，兇狠的撥通號碼，陳嘯直接把手機扔給蕭茵。

蕭茵趕緊接住手機，放到耳邊。

[先生。]阿美恭謹的聲音在那頭響起。

20歲到陳家後，蕭茵沒離開過老宅，這是她第一次和老宅通話。

感覺有些奇特。

[茵茵？]那邊半晌沒有聲音，阿美不确定的問，語聲卻充滿笑意。

[你猜的沒錯。]蕭茵先是愣了一下，開玩笑後，又趕緊說，[阿美，幫我煮鍋熱姜茶，嗯，然後到先生的房間，準備洗澡水，要熱一點，對，還有烘幹的衣服，嗯，嗯，好。]

挂斷電話，蕭茵稍微松口氣，趕緊将手機還給陳嘯。

陳嘯周身依然環繞着低氣壓，臉色卻沒方才那麽陰森。

蕭茵勢弱，又對不起陳嘯，很想讓他消氣，剛要說好話，突然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接連幾聲無法壓制的咳嗽。

纖細的肩膀上伸出一條手臂，不用力氣，陳嘯便将蕭茵攬進懷裏。

蕭茵剛要說什麽，就聽陳嘯壓着怒氣的聲音，[閉嘴。]

陳嘯的心情已經出奇的惡劣！

蕭茵瞬間安靜。

陳嘯和蕭茵踏進老宅，站在門口的阿美愣了下，才認出同茵茵一起的那個穿着廉價休閑服的男人，是先生。

陳嘯看一眼蕭茵。

蕭茵心虛，立刻轉移注意，[您先洗澡，小心着涼。]

留給蕭茵一個含意莫名的眼神，陳嘯徑自上樓。

[阿美，等會兒把姜茶端到先生房間。]

[好的。]阿美笑着答應，又說，[你也快去洗澡，換身衣服。]

蕭茵贊同的點頭，也向樓上走去。

晚餐。

陳嘯下樓，來到飯廳。

蕭老夫人已經在座，卻沒見到蕭茵。

陳嘯坐到位置上。

阿美将最後一道湯上齊，依然不見蕭茵身影。

蕭老夫人笑着看自己的孫子一眼，不說話。

[她呢？]陳嘯先開口。

蕭老夫人這才放下茶杯，似笑非笑的看着孫子，[你以為茵茵很閑，只要你看一眼，她就會站在那裏？]

陳嘯不答。

蕭老夫人微笑，既然孫子不問，她也不用多說。

動了筷子，蕭老夫人才像忽然想起什麽，笑着吩咐，[阿美，把清粥和熱湯送到茵茵房間。]

[是，我這就上去。]阿美笑着端托盤上樓。

陳嘯面無表情。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