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元明姝希望他知書達理,所以讓他學功課,府中沒有秀才,元明姝自己又閑着,所以親自教他,每天晚上把上午教過的功課溫習一遍,練兩頁字,檢查通過了才許他上床睡覺。高昶觀察了一晚上,發現元明姝态度與往常無異,心稍稍安了一些,看來她沒有生自己的氣。

☆、妝奁

高昶頭上的瘡痂不到一個月就全掉了,頭發黑亮茂密的長了出來。

元明姝操起了把大剪刀,把他那腦袋修成了個标致的日漫少年形狀,額頭前還留了一點頭發擋着傷疤。

這麽端詳了一下,鼻子是鼻子眼是眼,修眉秀目,真是說不出的清透漂亮,元明姝嘆息道:“老天真公平啊,你看你雖然出身不好命也不好,卻長了一張好臉,錢能賺前途能打拼,這臉卻是只能靠爹媽啊。哎,也不知道什麽爹媽生的你。”

高昶最近頻頻被她誇贊美貌,十分臉紅害羞,聽到這話耳朵發熱,不敢拿正眼看她。

背地裏一個人的時候,高昶喜歡照鏡子,每天晚上睡覺前他要對着鏡子研究自己的臉研究半個時辰。

雖然研究不出什麽具體的東西出來,他也經常懷疑元明姝是在哄他高興。

但是知道自己是不那麽醜的,他感覺到重生一樣的喜悅。

他恨自己額頭上那塊疤。

雖然頭發擋着,平常幾乎看不見,但是他自己對着鏡子撩開頭發,覺得這塊東西猙獰又惡心。

這簡直是他的心病,每天研究這個東西并為之神傷已經成了他的一種強迫症。

他找來顏料和畫筆,暗黃的蠟燭光芒下,對着鏡子描畫自己。

他缺掉的那半塊眉毛,還有那塊醜陋的疤痕。

他用墨筆将眉毛補出來,給自己的疤痕上畫了兩片紅色的花瓣。

然後他端詳自己,眉毛,眼睛,嘴唇,鼻子,整個臉一瞬間就整個活起來了,美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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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震驚之餘,心跳的咚咚的,突然就心滿意足了。

整個夜晚高昶都睡的十分香甜。

噩夢也離他遠去。

起床的時候,清醒過來了,他感覺自己整個臉滑稽的像個小醜,紅紅黑黑,簡直引人發笑。幸好沒給人看到,他偷偷打了水進屋子想把臉洗淨,不過那顏料有點滲進了皮膚裏,卻是洗不幹淨,他使勁的搓了一早上,幾乎沒把肉皮搓破。

元明姝早起正在梳妝,她不要人伺候,身邊也沒有婢女,自己慢悠悠的磨蹭。

她從鏡子裏看到高昶,額頭紅的滲血,驚訝道:“你臉怎麽了呀?”

高昶有些委屈,恹恹答道:“洗臉弄疼了。”

元明姝示意他近來,捧了他臉看。

皮膚有點滲血,不過沒破。

元明姝給他吹了吹,手在他腦袋上拍了一巴掌:“沒出息的,洗個臉都能把臉擦出血。”

然後她就轉身給自己梳頭,高昶饒有興致的在後頭看她敷粉勻面,畫眉毛,給嘴唇上胭脂,點上面靥,眉心貼上花钿。元明姝耐心細致的打扮自己這張臉,她年紀不大,面貌是偏稚嫩的,厚重的妝容能夠把她從十七歲變成二十歲。

高昶的表情由好奇到茫然到最後元明姝轉過臉來,他就驚呆了。

元明姝化妝不化妝是兩個人,完全認不出來。

她不化妝的時候臉相當的蒼白,看着有點不正常,眉目也是冷清清的,嘴唇也沒什麽血色。妝容一抹,她整個人就明豔起來了,一笑一動就帶了氣勢,元明姝起身離坐去見客,高昶猶疑的打量她的妝奁,這東西是可以這樣?

他一顆心就放不下了,癢癢的,腳跟着元明姝出門,眼睛不斷的回頭往妝鏡前瞄。

元明姝最近時不時有客人。來了武川郡半月,陸陸續續的就有本地的官員、才俊争相來訪,她本不想見,可是整天悶着實在太無聊,漸漸的也就跟這群人打上交道了。想求官的,想發財的,想出名的,都絡繹不絕往她府上來。

高昶看她兩靥含春坐在主座,跟兩個叫何劭、劉循的人笑問笑談了兩個時辰。

這兩人都是二十多年紀,青年英俊,能說會道,逗的元明姝很高興。

高昶就覺得有點無趣,看她持着扇子笑,覺得她像個藝伎。

當然,他對元明姝或者對藝伎都絕無偏見,只是單純的有此觀感。他也想跟元明姝一塊談話說笑,但是顯然他不是那塊材料,沒能耐像何劉二人或者其他客人那般逗她開心,對此他感到很失望。

這邊一時半刻沒有要散的樣子,高昶想起了元明姝的妝奁,他心又動了。

蘇長亭不在,下人們也不進屋子,他假裝無事的進了元明姝屋裏。

對着那只大銅鏡,他又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臉,分不出美醜,他想起元明姝說他黑。

他懷疑自己确實是有點黑,想到元明姝白白嫩嫩的臉和脖子,手,他就有種自慚形穢的難受。

他笨拙的模仿元明姝的動作,用黛筆畫了畫眉毛,描了幾下,他對着鏡子就驚呆了,張着嘴有點說不出話來。

他感覺太神奇了,緊接着給自己臉上塗上脂粉,拿銀簪子挑一點紅紅的胭脂膏子在手心,用小瓶子裏的水滴兩滴化開,抹在嘴唇上,然後剩下的打在臉上。他還發現元明姝那個好東西,貼額頭的花钿。

他将一片霁紅的雲母片花钿貼在額頭,貼在疤痕上。

對着鏡子裏的自己,高昶有點癡魔。

元明姝送了客,不見高昶人,心說這孩子跑哪去了,問蘇長亭,蘇長亭也沒瞧見。

她估摸着跑哪裏玩去了,也就沒找,有些累,準備回房間睡一會。

高昶正發着呆,突然聽到外面有腳步聲,一下子回過神來了,他急急忙忙把東西放回原位,找地方想躲。這屋子偏偏空空蕩蕩的無處藏身,他情急之下鑽到了床底下,很快看到元明姝的腳從外面進來。

元明姝一邊走一邊掩着口打呵欠,進了內室放下珠簾。

她開始脫衣服,細碎的裙擺離高昶越來越近。

高昶已經能聞到她身上的香味了。

元明姝上了床。

高昶心跳的咚咚的,他看到元明姝垂落在床外的裙裾。

杏子色的薄絲,十分柔軟漂亮的東西。

他看到放下的簾子隔開內外室。

內室中只有元明姝和他。

他一動也不敢動。

元明姝想睡,卻又睡不着,過了一會又起來了,叫蘇長亭,問道:“高昶去哪兒了?”

蘇長亭見她問了兩次,便也認真起來:“沒瞧着,老奴這就去找找?”

元明姝道:“去吧,叫他過來,我問問他功課。”

蘇長亭就出去找高昶去了。

元明姝這邊坐了起來,肚子餓,讓廚房送了點心來。

她一邊吃點心,一邊心說,高昶跑哪去了?他平時也不瞎跑的。

這快到午膳時候了,他那麽愛吃,還能吃飯的時候亂跑啊?

她突然看到自己妝臺前有被動過的痕跡,心陡然一咯噔:難道他偷東西跑了?

這個想法把她吓到了,趕緊檢查,可是也沒丢什麽東西。

元明姝實在就奇了怪了,叫了個下人過來問。

“剛才有誰進過我的房間?”

下人什麽都不知道。

元明姝就有點煩了,打發了下人出去,繼續吃東西。

過了一會,蘇長亭來回話,說到處找過了,沒找到高昶人,不曉得在哪。

一下午,高昶人不知所蹤,元明姝氣的哪兒也不想去了,坐在桌前吃了一肚子羊肉凍子。

吃着吃着她有點擔心,懷疑高昶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情,掉茅坑裏去了?掉水井裏去了,或者掉哪土溝裏去了?

晚上的時候還沒找到人,這下她終于急了,跟了蘇長亭叫了府中的下人到處找,滿府院的吆喝起來。

高昶在床底下也急壞了。

他想出去,又不敢出去,怕元明姝以為他偷東西,或者看到他臉。

他想等元明姝出屋子去他就趕緊跑,然而元明姝在屋子呆了一下午,吃吃喝喝走走坐坐,就是不出去。

終于等到她往外去了,高昶連忙從床底下鑽出來,翻着窗子爬出去穿過海棠園跳回自己房間。

他手忙腳亂的洗了臉,爬回自己的床上攏上被子裝睡。

元明姝親自找了一圈沒找到人,最後去他房間,就看被子裏蜷着一團,正是個大活人。

高昶假裝困倦的樣子揉了揉眼睛,不解道:“我在睡覺,怎麽了?”

元明姝眯着眼打量了他許久,表情就有點玩味了。

好你個小子啊,敢跟我玩花樣。

元明姝冷了臉:“你睡了一下午,晚上肯定不困了,今晚上就別睡了,給我把這幾天的功課抄十遍。”

高昶低了頭,沒說話,模樣有點可憐委屈,元明姝道:“怎麽?有意見?”

高昶搖頭,一副任人蹂躏的模樣:“沒有,我抄。”

元明姝擺了飯菜在桌上,一邊吃着玫瑰糕,一邊饒有興致的看高昶抄功課。

這麽多天的功課,十遍,給他三天三夜都抄不完。

元明姝誘惑道:“你下午幹嘛去了呀?跑哪裏玩去了,你告訴我,我就給你吃飯,咱們就不抄了。”

高昶不吭聲,也不看他,十分的呆而且逆來順受,元明姝懷疑自己有點太惡毒。小孩子嘛,玩玩也沒什麽,怎麽能不讓人家吃飯呢,她拈了一塊玫瑰糕遞到他嘴邊,側了頭道:“小昶,要不要吃一個啊,先墊墊嘛,肚子餓怎麽寫字呢?”

高昶還是不理她,元明姝心說這小孩真別扭,自己犯了錯還這麽拽,真是一點也不讨喜。

她十分得意,翹着二郎腿坐在一邊邊吃邊哼起來了。

☆、回京

高昶低着眼睛很認真寫字,元明姝坐在一旁,看他抿着薄嘴唇,密密的長睫毛垂着,就很心疼他。

她不得不承認十三歲的小高昶漂亮,而且乖巧,讓人很想撫摸關愛。

這樣的高昶很容易讓人忘記,他是個多麽瘋狂的人。

她伸手摸了摸高昶的後腦勺:“你想吃什麽呀?我去給你拿,中午下午都沒吃呢,吃了再寫吧,又不逼你。”

高昶還是板着小臉。元明姝納了悶了,明明是他犯了錯,怎麽這樣子成了我傷害他似的?

她起了個壞心,站到高昶身後,猛然伸手掏他胳肢窩!

高昶驚天動地的一聲大叫,緊接着跟個活魚似的蹦開了,又笑又喊的竟然腰一挺頭一昂往元明姝懷裏一靠,仰着掙紮,大聲叫喚。元明姝措手不及的被來了個滿懷在抱,一個沒穩住直接往後跌過去,高昶靈活的跳起來,跟個小豹子似的屁股一坐騎到她肚子上,學元明姝的樣子使勁撓她,元明姝又是笑又是囧,一時也在地上搖頭擺尾成了條活魚。

蘇長亭半只腳進門,見這樣子,心裏直搖頭嘆氣:“主子,韓校尉來了。”

元明姝訝然,擡了頭一望,就見一個白袍錦衣玉帶束腰的男人跟在蘇長亭身後,手中提着馬鞭,大步跨進門來。

不用說正是韓傥。

韓傥是敬衛将軍韓放之子,眼下是禁軍校尉一名。

元明姝曾經見過他兩面,這韓傥姿容英俊,天生的一身上流社會貴族氣息,為人也十分謙和有禮,十分符合他那個風流倜傥的名字,但是元明姝對他沒有任何好感,避之唯恐不及,因為他就是原著中元明姝的第一任丈夫。

元明姝的第一任丈夫,也是元明姝最愛的男人,婚後夫妻兩可以說是琴瑟和諧,生了兩個孩子。韓傥對元明姝百般奉承十分恩愛,沒有納過妾,連身邊的婢女手都沒碰過,這種男人哪個妻子不愛?元明姝對他也是十分的癡情。

沒想到,韓傥愛的是權力,他暗中投靠了高桓,背叛了元氏,為了向高桓表示忠誠,還殺掉了自己的親生兒子。

元明姝被這個渣男刺激瘋了,為了報複他嫁給了垂涎自己的高桓,最後借高桓的手殺了他。

這個男人,可以說是元明姝一生悲劇的根源,元明姝最愛也是他,最恨也是他。

作為被劇透了的穿越女主,現在的元明姝對這個韓傥一點好感也沒有。

還不如高昶,高昶至少不會殺自己的老婆,不會殺自己的兒子。

韓傥看到一個年級不大的男孩子騎在元明姝的肚子上,兩人玩的很開心,他皺了皺眉。

梁太後有意讓他尚公主,也就是說,元明姝即将要是他的妻子了,看到地上這個情形,他覺得有些反感。

眼前這位公主本是太後與長廣王元翊私生,卻因太後掌政,也堂而皇之的得了個公主封號,平日裏出入宮禁,跟皇帝太後兩頭讨好,還插手朝事言涉政務,混了好大一個名頭,俨然就是梁太後第二。宮外風傳梁太後婦德不檢,不但跟長廣王元翊有私,還在宮中頗有男嬖愛寵,這位公主連這方面也效仿上自己的母親了。

韓傥心中有此不齒,面上卻無任何不敬,捧了馬鞭施禮。

“公主,臣是奉太後之命來接公主回京的。”

高昶看到有人,已經站起來了,低眉順目的站到一邊去。

這是他的習慣性反應,看到有身份的人,低着頭躲開,免得招人厭惡被收拾。

片刻後,元明姝姿态端然在錦案前坐定了,韓傥立在下方回話:“太後有旨,要公主立刻回京。”

元明姝心說,她這才剛出來幾個月,怎麽就在催了。

她細問了幾句,問不出什麽具體的名堂來,韓傥表示他只是奉命來的,只管辦事,其他的都不知道,嘴巴守的很牢。

已經是深夜了,元明姝讓蘇長亭安排韓傥一行歇下,具體的事宜明日再說。

出了門,韓傥跟在蘇長亭身後,試問道:“管家,方才那個孩子是誰?”

他還不解,公主身邊有男孩子倒好說,可怎麽弄個那麽醜的?

就跟個街頭撿回來的要飯的似的寒碜。

蘇長亭也不喜歡高昶,可是公主喜歡啊,自己家的人自己暗地裏嫌棄沒事,但讓外人嫌棄是絕對不行的,那丢的是公主的面子,他倚老賣老的拉着臉:“那是公主收養的義子,公主最近寵他,打算帶回京中去的。”

韓傥愣了,義子?還沒結婚竟然收了義子?他默默閉了嘴。

元明姝疊了腿靠坐在床上,思考着這回事。

反正她已經找到高昶了,事情也辦完了,呆在這裏無聊,回洛陽也不錯。

唯一的問題就是,她的年紀該談婚論嫁了,一旦回了京,梁太後肯定會把她的婚事解決的。

按照原著中的發展,她十七歲的時候便要嫁給今天來的這個韓傥。

元明姝可不想嫁給這個渣男。

可是這件事,躲是躲不過去的,還是得面對。

對的,回去,她不想嫁韓傥,不嫁就是了,躲什麽躲,難不成梁太後還能牛不喝水強按頭,非把她塞進韓家?

心中打定了主意,元明姝就安然了一些,既然如此,梁太後親自派人來了,那她還是回去。

高昶喜歡上撓來撓去這個玩法,眼睛看見來人走了,又恢複了歡喜,喜笑顏開的模樣跳到元明姝身上,将她抓住又是搓又是揉。元明姝先是伸脖子伸腿哈哈哈哈大笑,漸漸就有點不樂意了。高昶手不規矩,在她肉上捏來捏去,幾次捏到她胸,目光則是一動不動盯着她臉,看她發笑扭動,并以此為樂,元明姝着了惱收了笑,突然起身:“下去。”

高昶被她喝斥,愣了一下,乖乖的下了床,元明姝道:“功課不用抄了,回去吧。”

她喜怒無常的,高昶很怕惹她生氣了又挨一巴掌,老實答道:“好。”

元明姝道:“我馬上要回京城,你準備跟我一道。”

高昶沒有什麽話說,她說什麽就是什麽。

“我知道了。”

順順利利的一句話趕走了高昶,元明姝很意外的,心情非常好。

因為她突然發現這小家夥很聽話。

比想象中的好馴服多了。

元明姝出來的時候很寒碜,陪同的只有蘇長亭一人,還有十多個侍衛,回去的這一趟就熱鬧了。

韓傥帶了五十名随行,清一色的禁衛軍服色,高頭大馬,模樣甚是光鮮。

元明姝時刻不忘把自己盛妝打扮,這是多年的習慣,她施了厚厚的粉黛,給自己稚嫩的臉蛋上包了一層冰冷生硬的盔甲,妝容于她而言就跟皇帝冕毓上垂下的玉珠一樣必不可少,能夠将自己的表情心思恰到好處的掩藏。大袖展展的出了府門,高昶發現她比平日還要亮眼,額頭籠着一片透額羅的黑色薄紗,一笑起來豔光四射勾人魂魄。

高昶就看癡了,傻傻的不知道怎麽動,眼珠子轉也不轉盯着她。

元明姝心情很好,笑道:“傻小子,來陪我坐車。”

高昶拉着她的手跟她進了馬車。

蘇長亭單獨一輛小車,其餘侍衛們都騎馬。

從武川郡出發,轉道長安,再出關往洛陽,這一趟少說也有上千裏,路還長着。馬車寬敞,元明姝側了身坐在鋪了錦席的軟塌上,排出了早就準備好的一副棋盤,招呼高昶道:“傻小子,跟我學下棋,我教你。”

高昶坐在她腳邊,聽此言爬上榻,像個小猴子四腳着地蹲着,看她布子。

元明姝笑道:“看沒看見外面那個韓校尉啊?”

高昶道:“看見了。”

元明姝道:“這人不是個好人,我娘想把我嫁給他,你說,他要是以後欺負我怎麽辦啊?”

高昶思考了一下,板着小臉認真答道:“誰要是欺負你,我就殺了他。”

元明姝聞言十分可樂:“就你這樣,能殺誰啊?”

高昶不答話。

元明姝聽到小變态說這種話還是十分開心,歡喜的呼嚕了一下他頭發淺淺的腦袋:“你要是能一直這樣乖就好啦,我也能放心多了,你要是以後不聽話,給我發現了,我就捏斷你的小細脖子,咔擦。”

她的手冰涼而柔軟,細膩修長,高昶被她揉的酥酥麻麻的。

不過那只手很快收回去了,他一陣難受。

韓傥聽到馬車中隐約的說話聲和笑聲,覺得很刺耳。

他感到不舒服,這位公主比他小四歲,可那身很上年紀的姿态做派,足足可以給他當媽。

為人又是跟梁太後一樣不安分的,這種女人娶回家,也不知道怎麽才能降的住。

高興成這樣,那醜八怪小子那麽讨她歡心?

☆、婚事

韓傥本來做好了準備,路上要努力讨好元明姝,可是心裏存着這樣的猶豫,直到了洛陽他也沒行動。

回了府中,元明姝沐浴更衣,緊接着便入宮見梁太後。

太後此時在長樂宮設宴,皇後還有衆妃嫔在一旁作陪,氣氛十分融洽。

梁太後今年四十一歲,已經不年輕了,眼角有了明顯的細紋,但是這并不妨礙她是個美人。

魏朝歷來的規矩,有一條叫做立儲殺母。先祖皇帝起于亂世,見多了父殺子子殺父,兄弟相殺骨肉相殘的慘劇,先祖皇帝立了兩任太子,兩任太子謀反,殺了兩任太子,最後無奈之下選擇了最弱的一個孩子。後代的皇帝吸取教訓,也都不立太子,臨終前才下诏立儲,并且定下規矩,幼帝登基,殺其母,為的是防止外戚挾持皇帝專權。

這條規矩傳了許多代,在先帝臨終時打破了,五歲的小皇帝元灏即位,他的母親梁美人獲得了先帝的赦免,沒有被處死,活下來了,成為了本朝唯一的特例,也是本朝唯一的皇太後。

這位僥幸活下來的梁美人用事實證明了這條變态的規矩還真不是多餘。

她執掌朝政,牢牢的控制着自己的兒子,小皇帝元灏,成為實際上的帝國主人。

現在正是梁太後執政的第十九個年頭。

內官通報:“長敬公主到。”元明姝已經随着聲進了殿,滿面笑容在梁太後身前去請安:“母親。”

衆人見她都歡笑起來,梁太後左邊是皇後徐陵,右邊是貴妃劉沅,徐陵含笑沒動,劉沅讓出了空位,內侍添了座。

元明姝向她這一幹大小嫂子按身份一一問候,就了座落定,梁太後拉她手笑道:“我怎麽聽皇上說,你不想回洛陽,我還當你真不回了呢,我瞧瞧,才離開幾個月,就瘦了這麽多,今晚就不要回去了,留在宮裏陪母親。”

徐陵笑:“還不是太後寵着她,看她整天不安分,這回千萬找個夫家好好降降她。”

元明姝故作委屈:“哪裏是我不想嫁,是這天底下的好男子被皇嫂你挑去了。”

徐陵臉上微紅:“你這做妹妹的,整日拿你皇兄說笑。”

元明姝笑:“哪有說笑,我是在稱贊聖上。”

梁太後柔聲詢問:“對了,你見過皇上沒有?”

元明姝道:“我剛回宮就來見母親呢。”

梁太後道:“你去見過皇上,晚上咱們娘兒兩單獨說話兒。”

元明姝笑答應了,去見元灏。

元灏正在幾個侍衛陪同下練習射箭,見了元明姝也沒停下,拉了弓瞄準,嘴裏說道:“母後最近在憂慮你的婚事,準備把你嫁給敬衛将軍韓放的兒子,你知不知道?”

元明姝為難道:“這不合适,我不會答應的。”

元灏箭沒射出去,瞄準,又松開,放下了。他将弓箭交給侍衛,問道:“好不容易給你謀一門婚事,怎麽不合适?”

他皺起眉來,玉白的臉上顯出眉目秾秀,嘴唇鮮紅。作為一個皇帝,元灏這副相貌比他後宮裏的任何妃嫔都要好,自己一人全可以抵過佳麗三千。他的注意力很快又從婚事轉到了元明姝本人身上:“你剛回來,怎麽瘦了?”

元明姝道:“韓傥這人,不怎麽樣,我不喜歡他。”

元灏嗤笑,很不以為然:“你說不喜歡就不喜歡,我這個做皇帝的都不敢說什麽喜歡不喜歡,你多大的口氣。”

元明姝聽他說話酸溜溜的,知道他在諷刺梁太後,也沒法有意見,只是辯駁:“這怎麽說也是我的人生大事,我一個女子,怎麽能跟皇兄你比,你娶了個不順眼的,不看她就成,還能去找其他順眼的,我可是嫁了人就得跟他過一輩子。”

元灏笑:“胡說八道,朕成什麽了。”

元灏洗手擦汗,換了便服,讓元明姝陪他到上清池走走。說了些有的沒的,元灏突然想起來了,道:“廣陵王府有個叫溫秦的長史,我最近準備提拔他去中書監,這人才學很好,人品兼優,将來前途無量,把你許配給他怎麽樣?”

元明姝有些無語:“皇兄,我連人什麽樣都沒見過,為人更不了解,許配給他做什麽呀?”

元灏奇了:“那你到底要個怎麽樣啊?你見過的也不少,那你倒是說說,你都看上誰了?讓我聽聽。”

元明姝心說我這才十七歲,怎麽四面八方都在催婚了,我真沒見到合适好嫁的啊,要是有我能不想嫁麽?

元灏道:“那尚書令崔家的公子,聽說有個叫崔喬的,名聲很好,還未入仕。”

崔氏是太後的人,元灏擺明了是試探她,元明姝敢說好那可是要戳她皇兄的心窩子:“你看崔尚書那酸黃瓜臉,小鼻子小眼睛,娶個老婆也比着自己來,他家的兒子那能看嗎?”

元灏給她逗笑,覺得她那個形容真貼切:“那禦史施逢春如何?他家也有兒子。”

元明姝道:“那就是個阿谀奉承,無恥無賴的小人,皇兄你快別提了。”

元灏繼續道:“那劉言之?這人風度翩翩,也算得正直,家風甚嚴,他的一幹兒孫可都是芝蘭玉樹。”

元明姝心裏已經滿地都是她吐出的槽,元灏所列舉的這些都是當世的豪門貴族,無一不是支持太後,元灏最恨的就是豪門貴族,一直費盡心思的提拔寒人,他說了半天,實際上只有第一句提到的那個溫秦才是他屬意的,後面都是試探的廢話。

而且,我要嫁的是兒子,你給我列舉這麽多爹,讓我看爹挑兒子,這不是考驗我麽!

“劉氏全是些碌碌無為圖慕清名的人,這麽多年也只聽說過名聲。”

元灏把朝中幾大家族問遍,元明姝一一點叉,元灏就有些生氣了:“你這丫頭也太不懂事,按你這樣說沒人能娶你,你就一輩子呆在宮裏好了,太不像話,滿朝文武都給你說的一無是處。”

元明姝陪笑:“我見過了皇兄這樣文武俊秀的好男子,當然看誰都是一無是處了。”

元灏佯裝生氣,然而心情已經被她撫摸的十分順暢,笑罵了她兩句,也就沒繼續這個話題了。

回到長樂宮已經宴散了,宮中升起了燈燭。

梁太後獨自靠在榻上聽琴,閉目養神,見到元明姝,她睜了眼笑:“見你皇兄說什麽了。”

元明姝在她榻前坐下,給她執着手:“皇兄說母後你要給我許婚呢,母後,你看上誰了?不是皇兄說的那個韓傥吧?”

梁太後微笑:“你見過他了?覺得如何?我看這孩子挺不錯,很懂規矩,模樣也好,家世也好。”

元明姝心說娘你眼神不好,不能因為你喜歡這種身材結實的小白臉就給我介紹啊。

實際上她知道她娘不是眼神不好,只不過想用她拉攏那個韓放罷了。

元明姝嚴肅道:“母親,這人不好。”

梁太後道:“哦,怎麽不好?”

元明姝卻不肯說了,這個韓傥确實渾身上下挑不出一點不好。

梁太後卻也沒追問,笑道:“你說不好便不好,這事不急,回頭再說,用飯了嗎?”

元明姝道:“我是專門來陪母親一塊用飯的。”梁太後很高興,讓內官傳膳,元明姝一邊吃飯,一邊給她講這幾個月在外頭的事。她還說高昶:“他長的可好,母親肯定喜歡他,等哪天有機會我把他帶進宮給母親你瞧瞧。”

梁太後聽她說什麽都高興,她對什麽莫名其妙的野人沒興趣,但是元明姝歡喜高興,她看着也覺得心情很好。

她一共有兩個孩子,一個是元灏,一個便是元明姝。元明姝是她最疼愛的,也是寂寞中唯一的安慰。她二十二歲做皇太後,其間三次被廢,又三次反政,有五年的時間被囚禁冷宮,而今位置總算穩固,可是人也老了,心也老了,現在僅有的樂趣就是這個女兒,她是有母愛的,但是她的母愛對元灏這個兒子無法施展,所以就全部給了女兒。

元明姝生下來不在她身邊,在宮外受了很多苦,元明姝受苦的時候她也正在冷宮受苦,格外感覺母女同命。

“那你便把他帶進宮給我瞧瞧,我可不信有你說的那樣,這宮裏什麽樣的美人沒有。”

元明姝扶着她手臂在鏡前坐下,幫她取下釵戴,發髻,用把檀香木梳替她梳頭。

“他現在頭發還沒長長,等他頭發長出來,我帶來給母親瞧。”

梁太後嘆道:“我這又有白頭發了。”

元明姝仔仔細細的将她隐藏在發間的幾根白發拔掉。

☆、挨打

梁太後道:“你不是還惦記着那個孟公子吧?”

元明姝心尖子猛一下刺痛:“母親,都多久的事情你怎麽還說。”

梁太後道:“正是這理,難不成你還要為了他不嫁人了?”

元明姝含含糊糊:“娘,沒有這回事。”

梁太後微微笑,示意元明姝到面前偎住,手撫摸她頭發臉頰:“人去就去了,傷心一陣就行了,不能老惦記着,你才多大呢?這洛陽的好家世的少年郎,怎麽着也夠你挑了。我的女兒這麽美麗,有數不清的男人等着愛你,想要娶你。”

元明姝聽的面紅耳赤,只想找個地洞鑽進去:“娘,我知道了,那人我早忘了。”

梁太後說的那個孟公子是元明姝喜歡的一個男人,死了。事實上,元明姝穿越迄今一共談過不下十場戀愛,無一不以失敗告終,其中最慘烈的就是那個孟公子,直接人死了,把元明姝傷心欲絕。

不是正牌西皮就全是炮灰,這就是不按照劇情走的下場。

元明姝得出教訓,不能跟炮灰談戀愛。

可是她的正牌西皮,韓傥,高桓,高演,高昶,還有……特麽的一個比一個虐好麽。

元明姝坐在馬車中閉目養神,肝疼肺疼,外面突然有人攔車。

打開簾子一看,白袍青年,卻是那韓傥。

元明姝沒來由的一陣厭惡。

她強作了笑:“韓校尉,有何事?”

韓傥一時沖動攔住了她的馬車,看到她展臉微笑,卻不知道說什麽。

他是個心思多而言語少的人。他已經聽說了元明姝不喜歡他,可是左想右想,不知哪裏得罪了她。

就是回洛陽這一路,他也一直是恭敬有禮的,怎麽也想不出是哪裏惹了她不快。

他盯着元明姝的臉,想問又沒法問,是以就是個欲言又止。

而元明姝對着他那張英俊的臉,陡然就動了殺心。

這念頭一閃即逝,元明姝輕“啊”了一聲。

“我不喜歡他,不同他接近就是了,怎麽能随随便便就想殺人呢?”回王府的路上元明姝就在自我譴責,這麽多年受她哥哥母親的熏陶變的太不善良:“為了可能會發生的事情,殺掉可能成為的仇人,這樣有點說不過去。”

現在韓傥已經上線并進入劇情了,還演的好像很認真的樣子,怎麽解決他。

“我還是再看看吧。”元明姝肯定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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