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郎騎竹馬來(二一)

齊墨不是這兩種人的任何一類。

原主可以說是一個很耿直的人, 說得難聽點,就是丫的腦子一根筋, 明白事理卻不會轉彎。

齊墨之前點到的幾個人,無論是資歷, 身份,還是其他方面,都确實是比起齊墨更加适合這件撿餡餅的差事。

可是問題就是,他們一個,是一員五十一歲的老将,剩下兩個,一個四十六歲, 一個三十九歲, 在年齡上,他們都沒有齊墨來的有優勢。

就是有這點優勢,其他人也會毫不猶豫地把這塊大餡餅再塞回來,還要掰開齊墨的嘴給他塞進去。

就是嗆死了, 也得給他塞進去!

因此齊墨話音剛落, 許老将軍還沒有說話,五十一歲的黃老将軍就已經撲通一下跪了下來。

他一張滿是褶子的老臉上露出一絲羞愧之色,開口道:“陛下,老臣實在不能擔當起如此大任!老臣年老體衰,近日犯了痔瘡一直未曾好轉……怕是會誤了大事啊!”

齊墨微微擡頭,臉上露出一絲詫異的神色——他們這群大老爺們,連彼此穿的褲衩子是什麽顏色都知道, 他怎麽不知道這位老将有痔瘡?

癱上齊墨這麽一個拖後腿的豬隊友,一群人只能死命把人拉起來,然後将其一腳踹到皇帝懷中,成将軍也撲通一聲跪了下來,他深深的嘆了口氣,神色之悲痛,讓一群人都忍不住側目。

只見他道:“陛下,臣只能說句實話了!”

那中年威嚴的英俊臉蛋上流下兩行清淚來,成羽生道:“臣、臣其實是有些難言之隐,近日來需要靜養。黃将軍也是傷了腳,根本不能上馬!”

“臣只望為陛下分憂,可臣實在是有心無力。”他擠出兩滴鱷魚眼淚,繼續聲淚俱下地道:“臣愧對陛下,愧對大楚,更是愧對這大楚子民啊!”

楚佩晟面上也顯露出些閃爍淚光,他道:“各位愛卿還是快快起來,朕知你等心意,齊将軍當是這領軍的不二人選。”

齊墨猛地擡頭,他唇瓣開合,只能道:“陛下……”

楚佩晟斜橫他一眼,那一眼那叫一個含羞帶怯,妩媚動人,這本應該是出現在女人身上的模樣,放在這人身上卻是毫無違和感,甚至還有一絲不屬于女人的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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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墨看得耳根一紅,只能默默地垂下臉來,到底是閉嘴了。

卧槽這貨到底為什麽這麽能撩!齊墨真是被那一眼看得身上的骨頭都有些軟了,連一顆刀木倉不入的金剛老心都顫了一顫。

“動心了?”

腦海中忽然傳來一個幽幽的聲音齊墨下意識地就說:“嗯,有那麽一點點。”

“哦,有那麽一點點。”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錯了!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你相信我啊——”

這一聲聲的哀求凄厲無比,只有齊墨和三七一人一系統才可以聽到,裏面還夾雜着一陣不分男女的詭異小笑聲。

三七冷笑一聲,他說:“滾!你上次,上上次都他媽是這麽說的!!”

這他媽的就一張臉,還一身風塵裏頭打滾的人渣味兒,就這樣還他媽的動心,德行!

齊墨輕輕一顫的金剛老心在恐怖片的鞭策下,立馬變回了刀木倉不入。他耳根上的紅色迅速消弭,連楚佩晟又抛過來一個千嬌百媚惹人憐愛的小眼神兒,也沒能挽救它。

楚佩晟經過了齊墨的滋潤,一雙勾魂奪魄的鳳眼下多了兩片小小的紅暈,看着當真是叫一個撩人。

然而心冷如鐵的齊墨卻是置若罔聞,他一心一意地垂着頭,在人選确定之後就又坐回了椅子上,繼續看着他杯子裏頭,那似乎永遠都叫人看不膩的茶。

确定讨伐了太平軍的人選,接下來的就是其他的事宜了——比如讨伐一二藩王之類,都是軍政大事。

二品以下的人選本來是應該全部退下的,可是這一次,楚佩晟卻單單留下了一個齊墨。

“齊将軍年少有為,二品的位置,也不過是早晚的事情罷了。”

楚佩晟臉上帶着清淺的笑意,他眼神之中自帶着一番深意,在座的數人都明白這個道理,于是也就默許了齊墨進入了這個高層的小圈子裏。

等到晚霞漸落,金烏唱晚的時候,這幾個人才紛紛從議事廳中走了出來,楚佩晟自己最後呆着,還叫了齊墨一起留下陪他。

——這就是要把齊墨培養成他的心腹了。

幾名老将軍面面相觑,默契地退下了,等到人一走,齊墨就膝蓋一彎,跪倒在了地上。

他以為楚佩晟留他下來,是為了昨晚的事情,雖然他醉酒之下,勉強也算是情有可原,可是面對天子做出了這種事情,已經足夠被行淩遲之刑!

齊墨心中酸澀成了一團,他內心的情緒複雜難言,哪怕極為克制,眼眸之中也依舊流露出了幾許複雜情緒。

氣氛一時之間靜谧至極,齊墨跪在地上,只感覺心中冰涼一片,他張了張口,開口道:“還請陛下,治罪臣大不敬之罪!”

楚佩晟在心中無奈扶額,感覺自己看上的青年将軍也是太死板了些,死板得就像是一個老學究一般。

不過雖然死板,卻也是死板得極為可愛,叫他忍不住想要把人拖回床上,再好好疼愛一番。

齊墨不知道楚佩晟心裏的想法,但是也能估摸着猜出來幾分。他垂着眼睛,薄唇緊抿,看起來真是讓人忍不住想要親上去,狠狠撬開他的唇瓣才好。

然而心底的想法再強烈,楚佩晟也不能付予行動。不然這好不容易做出來的一番姿态就要立馬碎了。因此他頓了頓,調整了一下心裏的情緒,便用一種極為壓抑的語氣道:“治你的罪,可是你何罪之有?”

齊墨合了合眼,楚佩晟一演戲,他對這只辣雞那點兒心思就稀裏嘩啦的碎了。他在心裏冷笑一聲,心說來啊,拼演技啊,老子怕你?!

青年将軍頭顱微垂,他鴉黑的眼睫微微顫抖,那雙唇瓣也是開合數次。

當那白玉般的耳垂與臉龐都染上了一層胭脂般的暈紅時,他才聲音微顫地道:“……罪臣,以下犯上,對陛下大為不敬,是死罪。”

楚佩晟卻是苦笑一聲,他說,“以下犯上?死罪?”

“可是我強奪你妻,甚至逼迫你來到了這裏受苦受累,這不過是報應罷了!”

齊墨臉色一變,他雙手緊握成拳,身體也微微顫抖起來,似乎是在忍耐着心中即将噴薄而出的怒氣。

楚佩晟卻像是沒有看見他的反應一般,繼續道:“而且你也并非以下犯上,你以為朕不能叫人麽?你以為朕的暗衛都是擺設?朕告訴你!你沒有以下犯上,也沒有對朕大不敬——從一開始,我便是自願的!!”

齊墨身體猛地一顫!

他不可思議地擡起了臉來,驚愕萬分地看向了楚佩晟的臉龐。齊墨一向冷漠的神色被這一道驚雷劈得支離破碎,他想要說些什麽,卻感覺嗓子眼裏似乎是被棉花堵着了一般,說不出來話來。

——這怎麽可能?!

堂堂天子!九五至尊!

怎麽可能忍受這樣的屈辱?!

——我日這他媽怎麽不按套路出牌?

這攻略手段玩溜了是吧!

咱倆好好飚戲好嗎!不是說好的陰差陽錯虐戀情深嗎!

不是說好的誤上龍床酒後亂性嗎!

為什麽忽然變劇本了啊卧槽!

這一刻,齊墨內心和表面都經歷了瘋狂的卧槽刷屏,連三七都一起懵逼了,根本跟不上楚佩晟更換劇本的速度。

楚佩晟看似悲痛萬分,實際上卻是時時刻刻都注意着齊墨的反應,看見這人震驚難言,終于表露出來了一絲情緒,他心裏頓時一緊!

現在就是最關鍵的時刻了!

這大好的機會,絕對不能錯過!

對待齊墨這種正直刻板,冷若冰霜,又癡情無比的人,最好的方法,自然就是打破他的面具,然後一舉走到他的心裏。

楚佩晟先是假裝被這人給上了個爽,這下子齊墨當然就要對他負責了,兩個人之間本來有的層層隔閡瞬間崩塌,煙消雲散。

然後他又抛出來一顆大炸彈,直把齊墨炸得七葷八素魂不守舍,這種時候,就是最好的解釋時機。

——他之前把蘇黛盈迎入宮中,可是強奪了這人青梅竹馬情深不換的未婚妻。

這麽大的疙瘩,當然是越早解開了越好。

等到這個疙瘩解開了,就是他表白心跡的最佳時機!

楚佩晟心裏刷刷刷就閃過諸多念頭,他面上凄然,聲音悲痛,開口道:“阿墨,我那日與你相遇之後,回宮便是日日夜夜想起與你二人在一起的情景。”

聲音轉變,猶如泣血:“我以為我心悅蘇黛盈,于是直接查了她是誰家的女兒,問了你父親,他道蘇黛盈是他義女,我便歡歡喜喜迎她入宮。”

說到這裏,楚佩晟撕心裂肺地咳嗽起來,齊墨身體顫抖,雙眼通紅他似乎是想要起身,去安撫楚佩晟,叫他情緒穩定一些,止住那叫人聽了便是心酸難忍的咳嗽。

可是他雙手握緊又松開,松開又握緊,直到最後,也沒有起身。

楚佩晟卻是看得心中一喜,他似乎聽到了這人被寒冰封着的心門朝着他咔嚓咔嚓裂開的聲音。

他繼續道:“……可是我迎她入宮,洞房花燭之夜,心裏那焦灼一般的感覺,卻依舊是絲毫沒有緩解。”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那日的場景,我卻是越想越心焦,又不知自己為何而心焦。”

“我去了蘇黛盈宮中,然後她變告訴我,她是你的未婚妻……我,我從未碰她,你信我,我從未碰過她!”

齊墨神色複雜萬分,他看着楚佩晟似乎像是要哭出來似的神色,心中狠狠一顫,一時之間居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麽心情。

楚佩晟眼中熱淚滾滾而落,這幅演技叫齊墨當真是嘆為觀止。

這九五之尊神色狼狽至極,根本看不出來他的尊貴身份。他自上座站起,跌跌撞撞往齊墨這邊撲了過來,狠狠抓住了青年将軍的肩膀。

楚佩晟滿面淚痕,他悲痛道:“齊墨,齊墨,我到底要該怎麽對你,你到底要我怎麽做才好!——我到底,我到底是應該怎樣才好啊……”

楚佩晟聲淚俱下,字字泣血,他趴伏在齊墨懷中,狠狠咬住了齊墨肩膀上的一塊肉。

齊墨卻猶如一塊石頭,一動也不動。可是這人悲痛欲絕,茫然無措的神态,卻又讓他心頭猛地一軟。

他輕輕擡手,試探性地拍了拍這人的肩膀,楚佩晟一時之間沒有控制住,露出了一個蕩漾無比的癡漢笑容——幸好及時控制住了,轉為悲痛至極的痛哭聲。

他哭得凄厲無比,卻又隐忍至極,叫齊墨不由伸手,緊緊将其摟在了懷中。

兩人似乎要化為兩座雕像,化為一張畫卷,永生永世,也只保持着一個姿态,再也不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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