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最近賀寧西書也不看了,每天花很長一段時間在屋子裏發呆,阿姨覺得他整個人顯得萎靡不振,但即便是換着花樣做吃的,賀寧西也吃得很少。

給他焖了一些紅焖牦牛排骨,他也不好好吃,于是阿姨忍不住問他:“寧西,你最近是怎麽了?”

賀寧西慢條斯理地把排骨翻過來,倒過去,像是沒聽見她說話。

“寧西。”

“嗯?”賀寧西擡起眼皮,眼窩下面有濃重的陰影,他放下筷子,感覺走完了吃飯的形式,“對不起,阿姨,我飽了,我先上樓了。”

手臂在一天天的變好,但是賀寧西的精神狀況卻沒有,不知道戴嘉辰是不是和自己一樣備受煎熬,不過賀寧西仔細想想,也許戴嘉辰只是告訴自己這麽個事實,再無其他。但賀寧西覺得自己做不到聽到戴嘉辰那樣的表白之後,還能和他平靜地在一個屋檐下共事,裝作默契的無事發生。

也許戴嘉辰有那樣的自制力吧,自己沒有,看到他會忍不住想靠近他,讓他也回應自己。

賀寧西從來沒有喜歡過什麽人,原來喜歡上一個人是這種感覺,人是可以逃避,但心無法逃避。

李雲帆打電話叫賀寧西出來吃飯,要表達謝意,賀寧西一口回絕:“我胳膊還沒好呢。”

彼時,他和賀雲陽一起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賀雲陽近來覺得他很有問題,似乎有心事,不過賀寧西不說。

“怎麽了?”

賀寧西把手機拿開一點:“我一個高中同學叫我吃飯。”

“你該出去溜達溜達。”賀雲陽望着他,“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最近是怎麽了?”

賀寧西尴尬地閉上嘴。

“我想不出。”賀雲陽半開玩笑似的猜到,“難不成你是失戀了?”

賀寧西更尴尬,再沒接賀雲陽這句話,只對李雲帆道:“我真的不去了,咱們之間客氣什麽?”

李雲帆不同意:“我姐說了,讓我一定好好謝謝你和戴嘉辰,你就來嘛,我餐都訂好了!不然我還得再訂一次龍景軒。”

在龍景軒吃飯人均要上千塊,賀寧西知道李雲帆家庭狀況小康水平,張羅一次要想拿得出手,不會便宜,不好拒絕了:“那好吧,你說時間。”

“明天晚上七點,正好嘉辰也沒有班要值,上次他都不說他在外地,咳!你們真是一個比一個見外!你們就不要叫心外科了,我看叫見外科好了!”

賀寧西很幹巴巴地笑了兩聲。

第二天晚上,他準時赴約,既然答應要去,就不要拖拖拉拉,出于某些原因,賀寧西甚至找出件還沒怎麽上過身的新外套,內裏白襯衣,如果不是神情有些憔悴,看起來是非常英俊的。

高中開始時,賀寧西雖然長得好,為人親和,但個子不高,學習一般,受女生歡迎,卻談不上什麽男神,高三蹿起來了,畢業時大家好像才意識到賀寧西的帥,但因為比同齡人小,也沒有班級裏的女孩特別瘋狂的表白,倒是收獲了低年級妹子們的喜愛。

他從餐廳走到桌前,李雲帆低頭刷手機,擡頭說:“哎呀,你收拾這叫一光鮮亮麗。就是氣色不太好,你們家沒給你補補啊?”

賀寧西拉開椅子就坐:“補了,但是我——”

這時戴嘉辰也來了,賀寧西立馬頓住話頭,眼神慌忙飄過戴嘉辰:“你來了。”

戴嘉辰深深看他一眼,也就坐:“嗯。”

兩人氣氛尴尬,李雲帆左右瞧瞧,不明所以:“唉,你倆不會不認識吧?怎麽同事間見了如此客氣?”

他覺得同齡人在一起共事,又是同期,肯定有共同話題,結果兩人都是竭力回避着對方的目光,等對方不看自己了再偷偷望過去,什麽情況?

他拍着戴嘉辰的肩膀:“嘉辰,寧西人很不錯的,你不要覺得他是那種游手好閑的公子哥兒。”

“知道。”

他又拍拍賀寧西的肩膀:“寧西,嘉辰人也特別好,學術搞得好,比我那是強多了,性格比較直爽。”

“嗯。”

李雲帆看他們紛紛不說話,尴尬地舉杯:“那,以茶代酒,謝謝二位了,呵呵……”

戴嘉辰偷偷觀察賀寧西,上次匆匆見面,那時晚上賀寧西穿的比較多,現在他只穿着襯衣,瘦了,人也沒精打采,眼圈是黑的,他是在為那天的話煩惱嗎?

戴嘉辰也食不下咽,難以入眠,但沒有賀寧西這麽明顯,因為他還要見人,還要應付母親,每天強行吃飯,強行睡覺,強打精神工作,處理各種事務,不過在看到賀寧西的那個瞬間,心突然疼了一把,懊悔不已,那天晚上如果沒有沖動的說出那番話該多好,那樣的話,現在坐在這兒的賀寧西就算帶着些疑惑困頓,還是會對自己微笑。

戴嘉辰吃着蝦餃,哪怕這一份蝦餃七十幾塊錢,相當于他三頓飯,依然食不知味。

李雲帆看二人都是一反常态,只好自己挑話頭起來說,後來變成了他的單口相聲專場,想辦法博二位美男一笑,可二位均皮笑肉不笑。

吃完炒飯,賀寧西起身要去趟洗手間,戴嘉辰也站起來走了,尾随其後,賀寧西沒注意到他,自己快步往前走,差點撞到屏風,戴嘉辰上去一把拉住他:“又要撞到了。”

賀寧西站定,回頭,戴嘉辰馬上就把手拿開,他們默不作聲地共同往洗手間方向而去,走着走着,他聽見戴嘉辰的聲音:“那天我說的話,就讓你這麽痛苦嗎?”

賀寧西抿着嘴,想了半天,回過頭來,思索着怎麽開口,可是想了好一會兒,決定實話實說:“如果不喜歡你的話,我就不會痛苦了。”

戴嘉辰先是愣住,然後幾步走到賀寧西身邊,想拉住他的手,但又沒有動。

賀寧西見周圍沒人,裝作有點醉意,把頭抵在戴嘉辰的下巴上,然後,賀寧西用很輕很低的聲音說:“我知道你也很痛苦,我看得出來。”

戴嘉辰的心像是被抛高又落下。他痛苦嗎?他是痛苦的,只是一直不說,就覺得好像也無所謂。

小的時候非常皮,總是在路上磕得東一塊西一塊,和別人打了架,人家的父母回來把他們領走,自己只能堅強的爬起來,因為自己沒爸,媽還要上班,所以不說疼,不哭,因為一說一哭,那仿佛就變成多大的傷了似的。

後來他變得很麻木了,對自己某些情緒刻意忽視的苛刻,從不曾有人看出,從不曾有人問過,但賀寧西就看得出來。

戴嘉辰在心裏嘆口氣,垂下眼皮,表情變得很隐蔽,他擡手想摸一摸賀寧西的背,但最終還是把手收回。

賀寧西有什麽錯呢?賀寧西一如既往的對自己好,他就要接受自己這樣變質的感情嗎?分明他已經岌岌可危了,還要去撩撥他,讓他的立場變得艱難嗎?

戴嘉辰盯着某個地方,眼神都沒有聚焦似的,發呆,覺得命運真是弄人,命運要懲罰自己。同性戀已經為社會所歧視了,更何況賀寧西是自己的弟弟,就算自己不想承認。

賀寧西許久聽不見戴嘉辰的聲音,慢慢摟住他的腰,兩個人藏在一株不甚高的棕榈樹後面,賀寧西緊緊的抱着他:“我反複想過了,很慎重,結論就是不管你是誰,我都喜歡,我就是喜歡你這個人,騙我自己沒意思。”

戴嘉辰也情不自禁地回抱住他,想說點兒什麽,結果手機響了,是李雲帆打來的:“你和賀寧西都還好吧,怎麽還沒過來?”

戴嘉辰清清嗓子,但好像還是很沙啞似的:“還好,就是他有點不舒服,這就過來。”

等他們回到座位,李雲帆也不再活躍氣氛,看出這頓飯應該見好就收,吃得差不多,買完單,他對戴嘉辰說:“那我和賀寧西一個方向,我倆就一塊走了。”

戴嘉辰點點頭:“正好,我也要去對面坐車。”說完,沖賀寧西和李雲帆比了個手勢,等紅燈變綠。

賀寧西在一旁始終沉默,直到那燈變綠,他突然鼓起勇氣說:“戴醫生,下周我打算就到醫院上班了,有不懂的問題,我和你請教!”

戴嘉辰詫異地別過頭看他,他朝戴嘉辰笑了笑。

但是那笑容讓戴嘉辰很心痛,所以戴嘉辰沒有笑,甚至沒有舒展眉頭,馬上秒數要歸零,綠燈又要變紅了,他才說:“賀醫生,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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