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閻君您演技在線,約會吧!

霍輕瞳本以為蠡帝只是闡壘的人間傀儡,可當她仔細看過蠡帝的案子之後,她才意識到,蠡帝其人也并不簡單。神通廣大四個字實在是太符合他的一生,帝王造業非神即魔,有的人魂飛魄散卻賺的九天尊崇,有的人不擇手段則落得死無全屍。

人間九國各有九聖城,每座城池都有一座鬼冢,用以約束禁锢不死不散的陰鸷厲鬼。七十二年前,東方的旭帝和北方的蠡帝交戰,蠡帝用一座城的百姓祭祀了蠡國的鬼冢,伏屍百萬瞬間變成幹屍奇兵,不死不滅攻入旭國。

蠡帝本該在五十二歲壽元散盡,魂歸地府,然而他傾盡天下之權交易改命,求了闡壘将旭帝的壽數挪給了他。時年,旭帝的妹妹睢鸾揚鞭催馬血戰疆場,以十萬精兵敗下陣來。

睢鸾請術士占蔔,順應天意以己血肉喂養将蠱,跳入旭國的鬼冢,化身成一個活着的戰鬥傀儡,帶領着旭國的将士攻入蠡國,蠡帝逆行倒施遭反噬身死。不久之後,睢鸾也漸漸失去了人的意識,魂魄散盡成為一具沒有生命的屍體。

霍輕瞳本想刨根問底查到蠡帝的軟肋,結果經過岫澤的時候,不由自主落到了邺城。現在的邺城和三年前并無兩樣,一樣的死氣沉沉,黯淡無光,泛濫着令人窒息的壓抑。所有鮮活的生命,都被慢慢磨去光彩,變成黯淡的死魚珠子。

八歲的許花朝套着跟不合身的麻布短衫,手腕腿腕上纏着着同樣材質的布料,使勁裹了用草繩紮起來看上去十分利落,只是露出來的皮膚看得出因為勒的太緊而生出的圈圈紅印。

這大晚上的,她要幹嘛?

霍輕瞳忍不住跟着她,只見她高高一躍蹬着牆壁一把抱住了一道矮牆,從牆頭爬到牆尾然後邁着細碎的步子,從布滿青苔的潮濕屋頂輕輕掠過,像只白色的山貓。

許花朝從一個個高低起伏的屋頂一路向西,最終落到邺城最高的那棟破舊不堪的古樓上,掀開一片瓦,往下面悄悄喚了一聲,“喂,小蜘蛛,你還在嗎?”

蛛絲層疊掩飾下,坐着一個瘦骨嶙峋的小女孩,她閉着眼睛就像是沒聽到許花朝的叫喊,一如往昔般坐在破舊落灰的蓮花臺上,臉色從紅變成黃變成綠變成藍變成紫,變幻莫測中她的身體一層層地褪皮,垂落在地的皮屑也絢麗的足以渲染整個邺城衆生。

良久,趴在屋頂摸着大月亮的許花朝突然嘆道,“今天阿綠又和我吵架了,我知道她想離開這裏,可是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這兩年,我翻牆,裝死,打地洞,真的一樣都逃不出去。”

她摸了摸耳垂,突然拿起一塊瓦片敲了敲,“而且不知道為什麽,我好像一直記得有人跟我說,不要逃出出邺城。”

可是年歲漸大,她小時候的記憶變得似真似幻,讓她分不清是夢裏還是現實。同樣的聲音,她聽了很多年,唯獨看不清她的容貌,只看到雪白肌膚上她的嘴唇一張一阖,似乎在念什麽咒語。

“你還在嗎?”許花朝幹脆躺在屋頂,濕冷的空氣從她身後的瓦片縫隙穿過,她打了個寒顫,“你怎麽沒聲音了,你是不是也和他們一樣,也要死的死,瘋的瘋?”

邺城的夜空很低很低,躺在古樓的屋頂,年久失修的木椽裏偶爾會鑽出細長的毒蟲子,許花朝綁在小腿和手腕上的熏草散發出苦辛味兒,迫使它們都不敢靠近。

霍輕瞳從空中落到地面,緩緩地現出身形,因為她紅衣羅衫在月光裏十分搶眼,許花朝一瞬就發覺有人跟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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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警惕地從懷裏掏出一個羊皮小鞭,揚着塵土喝道,“你是誰?跟蹤我?”許花朝有點怕,最近邺城的薛家在招奴隸,據說因為數量太少,所以開始漏液強行抓人。

霍輕瞳原地站了一會,想到第一次和許花朝在城外見面的情景,十分震撼茫然地望向她,“诶,這是哪?我怎麽會在這。”

她的語氣淡淡的,毫無情緒,極力想表現出的惶恐因為太過平淡反而不被人在意,許花朝看清來人是個年輕姑娘,立刻從屋頂站了起來,背後牙白的滿月把她的身影輪廓渲染得優雅而高貴,她有點激動,“你……你不是邺城的人?你從哪兒來的!”

她呲呲兩下連跑帶摔地跳落在地,一套動作驚險而大膽,霍輕瞳忍不住出聲,“你小心點。”

許花朝站穩,看着她,掩飾不住得笑着,“邺城不許穿紅的,你不是邺城的人對不對?”她一把握住霍輕瞳的手臂,眼眶有點濕意,仿佛這些年的委屈和辛苦,面對着即将到來的希望都會化繭成蝶,“你是怎麽進來的?你可以帶我們出去嗎?”她沉吟一下,咬了咬牙,有幾分隐忍,“不然,帶着我妹妹出去,好嗎?”

霍輕瞳輕輕撥開許花朝的手指,看着滿月皎潔,映照在陰沉且殘酷無比的邺城,透出幾分難得的清明安逸。

“你為什麽想離開邺城?”霍輕瞳循循善誘,胸有成竹地問她,“你離開了邺城了又能做什麽?”

許花朝匆匆擡頭,“我要離開這裏找到證據,證明我父親和舒隴道長是冤枉的,然後帶着大家回到京城,然後……然後救出我父親。”

霍輕瞳正視她的眼睛,有點失望,“這麽多年,你竟一點長進都沒有。”

“什麽?”許花朝也窺到一絲霍輕瞳話裏的鄙夷,她打了個激靈,自己想不明白,才又問她,“難道,你也覺得我不應該逃走?你們為什麽都希望我留在邺城呢?”

她的脾性被這兩年的囚禁打磨得日漸平和,完全不似當年咄咄逼人,一副将人踩在腳下的盛氣淩人,可是心裏的執念卻從未削減。

霍輕瞳微微俯身,“還有誰這麽勸你麽?”

許花朝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目光涼透了,“小時候來邺城的路上遇到魑魅害人,有個人對我說,切勿做逃犯,凡事要用心。我恨極了她,卻又忘不掉她的話。”

霍輕瞳沉吟,只聽許花朝又道,“她有個好聽的名字,霍輕瞳。可惜她為人冷情冷血,見死不救,我常想若是她肯幫顧念恩情,也許父親就不會含冤入獄,母親也不會得了癫狂之病。”

許花朝說的平淡,就像在講別人的故事,可霍輕瞳的臉色卻十分不好,她納罕許花朝為何還記得她的名字,那段記憶仿佛并未因為崔珏有任何改變。

“也許她也只是黎黎百姓,有心無力。”霍輕瞳試探着,果然許花朝微微噙了一絲絲冷笑,“她是冥界的霍閻羅,是可以主宰生死的神君,我雖知她有她的天道要走,也不能原諒她眼看着我父母,甚至天下那麽多喊冤之人視而不見。我不懂,神仙都這麽無欲無求嗎?”

這些事情許花朝如何得知?莫不是崔珏當日非但沒有抹去他們的記憶,反而将自己的底細都洩露了?她倒吸一口涼氣,突然覺得這一趟來的分外值當。

霍輕瞳不答,徐徐走了幾步,“邺城內有鬼冢,鬼冢內有無數法器。你身在邺城,逃了便會累及你的親人朋友,甚至遠在京城的父親。但如果你就在邺城,一己之力控制邺城,得到無上的權柄和力量,何愁朝廷不遣人前來?”

許花朝有點退卻,她只是區區女子,轉念又想到薛家霸據邺城,欺淩着他們,折辱着他們,他們在夾縫裏生存何等艱難,未嘗不能試一試?

“可是那又如何?”許花朝不解,即使朝廷忌憚,邺城有結界加封,進來的人根本出不去,她即使看到了朝廷的人,他們也必不會相信她一個罪臣之女的空口無憑。

霍輕瞳微微斂氣,“鬼冢有一法寶名叫扭魂璧,只要你能讓它認你為主,那你就能看到百年之內凡間無論何時何地發生過的任何事情。”

許花朝驚訝地看着霍輕瞳,“這麽厲害?那為什麽沒有人去搶?”她從未聽說過城內還有法寶,只是每日每日總想着如何逃離,所以做工的時候有意記住了邺城的地圖,鬼冢就在西南角,有重重禁制把守。

霍輕瞳揉了揉太陽穴,覺得和小孩子說話格外累,“并非沒有人搶,只是你不夠強,所以沒有資格知曉這種機會。邺城之內俱為罪臣,可是府邸茅舍鱗次栉比,自然也有等級分明。薛家之所以恃強淩弱,不過是因為他們有幸得到了一樣最不起眼的法寶。所謂制衡,便是陰陽,強弱,軟硬,冷熱,生生不息,瞬息萬變。”

許花朝似懂非懂地垂下眼,她忍不住多看了兩眼霍輕瞳,突然覺得自己今天怪怪的,竟然當着一個剛見面的人,說了這麽多,而她竟然也跟她講了這麽多。

“你還是不懂。”霍輕瞳搖了搖頭,有點嘆息從地上撿起一個石頭,“你覺得石頭堅硬嗎?”她望向許花朝,突然又伸出手從她懷裏抽出一柄鈍得可憐的石頭匕首,“你覺得你的刀鋒利嗎?”

許花朝看到霍輕瞳發現了她的匕首,當即吓得臉色發白,急着要去搶奪,霍輕瞳看似不動,卻閃躲有序,累得許花朝半死,也沒碰着她分毫。

于是,她繼續說,“水乃至柔,卻可滴水穿石,石屬鈍器,但你若日積月累勤加打磨,卻能讓它鋒利,殺人見血。”

萬物相生相克,人亦是死生有時。

許花朝聽得愣住,總覺得她的話裏藏着什麽玄機,卻又想不明白,聽得頭疼。霍輕瞳一聲嘆息,有點孺子不可教的無奈,“明天同一個時辰,我還在這裏,你若是想讓我教你,你便來。”

“唉!你別走啊?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呢?”許花朝疾走幾步,倏忽間霍輕瞳的衣角已經消失在了街角,這一處十分冷僻,只因有藏書閣林立,才不顯得荒涼。

“切記,今晚之事不許說與旁人。”許花朝聽到徹耳的聲音,凜然一驚,轉身四顧卻看不見任何人,仿佛這一切又是她的夢境。

站了良久,更深露重,身後隐約傳來一陣陣鬼混凄厲的哭聲,許花朝看了眼時辰心道不好,順手抹了把胸口,匕首被霍輕瞳帶走了,她急的沖着漆黑夜色跺了跺腳,即刻找了個隐蔽的地方掩住呼吸藏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莫方抱緊我的兩顆地雷,寧音的一顆地雷。

崔珏:咳咳,閻君您的撩妹技能終于升到第二級了!

霍輕瞳:崔大人,你的案子查的怎麽樣了?

崔珏:額……臣立刻去去去……

門前:閻君今天有點攻啊∠( ? 」∠)_

莫方抱緊我:奶受!抱緊我,我被虐到了!這才是紅果果的“教導”play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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