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圍觀媳婦吵架

人聲婉轉如莺鹂在耳,激蕩得蘆葦蕩裏隐匿的螢火蟲沖天而起,明明滅滅地映照在每個人的臉上,幽暗而神秘地揭露着一切不為人知的隐秘。剛從旭國趕過來的霍輕瞳從容不迫地倚在一杆蘆葦上,像看熱鬧一般悠閑地玩轉着一把颉尺。

許花朝的心慢慢沉靜下來,清風拂面的一瞬間她內心隐藏已久的堅硬慢慢将她的情緒包裹了起來。她何嘗不知道沈綠的自卑和敏感,保護一個人的同時,那些情緒就像是麥芒也同時刺傷着她自己,從開始相依跋涉就如影随形。

對沈綠的愛顧,與其說是一種相濡以沫的求生,不如說是投桃報李的償還。她本性并不是個溫暖良善的人,之所以優柔寡斷,也只是心裏有太多的刺讓她不敢貿然行動。

“你讓白術變成你的傀儡,操控着他的一生為你所用,那和讓我們失去一切,将我們囚禁在這裏的那些人有什麽區別呢?”許花朝靜靜地發聲,語氣漸漸平緩如常,嘴角甚至還帶了幾分笑意,“這就是你選的路?踩着別人的屍體獲得的自由,那還算什麽自由。”

“他們?他們難道不是與那些人一丘之貉嗎?這個世界本就不公正,那些高高在上的人肆意剝奪着弱者的權利,一句審判就能讓我們生不如死。在這個鬼地方,我們都是囚犯,是罪人!可是罪人也有尊卑之分,他們欺辱碾壓我們的時候,并不覺得我們是同一種人,是應該同仇敵忾的同類。你心裏渴望的那些,都只是你一廂情願的想法,是你自欺欺人的借口!”

沈綠別過臉,目光仿佛帶着一絲閃爍,放慢了語速淡淡地道:“對我而言,我只是想走一條捷徑。如果我有辦法讓我娘親甚至夫人、秦叔他們一一複活,我為什麽不做呢?”

“可我已經想到辦法了。”許花朝露出一絲急切,像是怕會遭到沈綠的打斷,哽咽哀然,“你知道,我從來都說到做到的。”

沈綠含着淚,冷笑:“別騙我了,你并非是需要時間,而是不願意為我去做罷了。你口口聲聲說你放不下當年的事情,你隐忍這麽多年,可今天卻為了一只妖而出手傷了他們?你怕是忘了,就是你救的妖族害得我們家破人亡,變成了現在這副不人不鬼的樣子!”

許花朝微微一怔,不禁想到百裁剛死的那幾個晚上。

當時沈綠傷心欲絕,哭喊着要出門尋找百裁的魂魄,卻招惹了琦菱院的鸨母過來。琦菱院是邺城的妓-院,人鬼不忌,鸨母看到許花朝和沈綠模樣甚好,又生得幹淨就動了買回去的心思。

琦菱院的護院跟着鸨母,用盡了手段威脅恐吓。沈綠每每都被吓得縮在她懷裏哭個不停,街坊的冷漠讓她們感到無盡的絕望,沒人會來幫助她們,等待的結果無非就是屈服。

後來許花朝聽說鸨母是半人半鬼,最怕陰陽草。那時候她才五六歲,根本沒有能力爬到懸崖去摘陰陽草,于是瞞着沈綠偷偷去藥婆那裏,用自己的血換了至陰至陽的華陰草和炙水葉,搗成藥汁摻了大量嗜睡的藥粉。

終于有一天,老鸨獨自過來,還說只要她們同意做曹家的奴隸,立刻就能穿金戴銀,過上賽神仙似的生活。許花朝本想迷暈老鸨把她交到衙門,可沒想到轉眼都功夫那老鸨竟然就死了。到現在也沒人知道突然消失的老鸨其實是被她們殺掉的,這裏的人也不會在乎誰的生死。

自那以後許花朝每夜都會聽到老鸨的魂魄在哭泣,她的自責就像小蛇在骨肉裏翻滾,因此也再不敢輕易出手生事。哪怕是受了委屈責難,也都是靜靜地受着,從不聲辯反抗。

正是因為她深知死亡帶來的痛苦,所以即使是在這個無情的城池,她仍舊不想變得陌生麻木。

鸨母死後,魂魄散去只留下一堆白骨。許花朝将它們埋在後院的牆根底下,每逢忌日還會燒幾張紙,這一來二去就過了三年。這三年裏,許花朝每次想到這件事都如鲠在喉,總覺得揮之不去的陰霾和愧悔在面前萦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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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綠将舊事重新提起來,不忘輕嘆一句,“事到如今,我不妨告訴你:當年并不是你失手殺了那個老太婆,而是我。你想知道為什麽她的魂魄再也沒糾纏過你嗎?”

許花朝擡眸愣住,沈綠的面孔突然變得有些陌生,就像一夜之間長大了許多。霍輕瞳盯着許花朝,她臉上是掩飾不住的震驚和驚吓,而旁邊的明戈卻是一副不屑的表情,嘴角叼着的枯草一搖一晃,吊兒郎當地不像話。

霍輕瞳注意到明戈,疑心暗湧。這是誰?她身上被封印起來的酆都的神識燦燦奪目,莫非是酆都哪位神君的坐騎?她握緊颉尺背向身後,一只青狗模樣的怪獸脫手而出,剎那間失去了蹤跡。

明戈白了眼沈綠,不耐煩地退到一旁盤腿坐下,突然開口,“你們人類常說妖蠱惑人心,魔禍亂三界。可在我看來,為人要是嗜煞成性,來日非死類邪魔!”

黑影乍現,明戈遁地消失,她坐過的地方即出現一道溝壑,白術手裏一把九刃棄靈刀森光幽幽,藍色的冥火呼啦啦地燃燒着,明戈伏在許花朝的肩上喘氣,哎呦呦地捂着胸口,“好險,可吓死人家了。”

沈綠瞪着明戈,秀氣的眉眼裏戾氣十足,她心懷怨念,不受控制似的朝前垮了一步,白術機械似的跟在她的身側,許花朝握緊了拳頭,并不知道下一步該如何是好,努力維持着內心的倉惶道:“你執意錯下去,就真的再也難回頭了!放下心裏的執念,我們都會幫你的。”

“當初百裁死的時候,你也說會幫他。可是呢?他被這些人活活燒死了!”沈綠嘶吼着,眼眶卻幹涸枯竭,“我看着百裁被燒的體無完膚,他就被架在木樁上,焦黑的屍體被挂了十七天,烏鴉啄食着屍骨嗒嗒作響。就是因為你們的疑心,他就該死,就該被這麽殘酷對待?”

沈綠咄咄逼人,許花朝亦是盱衡厲色。百裁是所有同期犯人裏最小的男孩子,雖然向來膽小懦弱,心思卻細敏銳達。邺城之內鬼火燒身,告發他的正是他最親近的大師兄百旭。

百旭的符咒顯靈,百裁身上确實有多餘一縷殘餘的魂魄,衆人都說是百裁被不幹淨的邪穢附了身,必須用鬼冢的火清身去垢,可誰也沒料到為什麽百裁會被燒死在刑臺上。

沈綠滿心的怨恨和不甘蔓延到許花朝的腳下,她繼續往前一步,似乎低低地訴說着自己每夜每夜都不曾間斷的噩夢。

“你父親勾結妖道密謀造反,關我們何事?我娘親被牽連關押,憑什麽還要舍命保你?我恨當初那些害人性命的妖怪,也恨見那些見死不救的神仙,但是我更怨的還是你。你從來沒有想過為那些死去的人報仇,哪怕機會擺在你的面前,你也不會舉起你的武器。你只會不停地念你所謂大仁大義,說到底你就是自私,自私到只願意保全自己的性命!”

沈綠用剪刀戳傷厲婀娜的情景歷歷在目,許花朝的身體輕輕一顫,仿佛那幾刀也落到了自己的身上,她歸然不動地站在原地,直到沈綠已經逼近到眼前,才頹然道:“對不起,是我害了你們。”

她低垂着眸子,似乎做出最後的掙紮,黯然道:“我不知道你都知道了什麽,也不知道你到底想做什麽。不管你恨不恨我,我都不希望你被利用。那天在宮殿裏的聲音……他不像好人。”

“只要能達到我的目的,被利用又怎樣。”沈綠揚起下巴,犀利的目光投到許花朝的眸底,一副審判者的姿态,“我最後再問你一次,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許花朝緩緩閉上眼,看不出一點情緒,語氣和煦了很多,“嗯。”

明戈抖了一下,霍輕瞳也忍不住坐直了身體。

沈綠聞言表情稍緩,随即露出燦爛的笑容,這笑容凝固了一下轉而變成了一聲低落地的鈍響。明戈快步攔住白術,将他罩在蛛絲網裏縮成了地瓜大小,笑盈盈地拎在肩頭,“幹得漂亮,廢話那麽多!終于安靜了啊。”

明戈瞟了眼昏迷的沈綠,眉頭揚了揚,“你打算把她怎麽辦?”

霍輕瞳歇了一口氣,重新躺下去平複了一下心情,剛剛那一幕真是驚險,萬一許花朝真的答應了沈綠的要求,那她這盤棋就成了死局。許花朝這枚棋子,一定不能出任何差錯,如果背後控制沈綠的人真的和蠡帝有關系,那他們的目标一定是鬼冢下面的鬼門關大門。

她擡眼看時辰,正打算還是回昭仁殿,就聽到許花朝疑惑的語氣回蕩在耳畔,“是你嗎?”

作者有話要說: 麽麽噠,文文寫到這裏,阿綠的部分基本上連貫了。看到有小天使說阿綠太可怕了,其實從阿綠的視角來看,她膽小敏感,又對小花特別依賴,的确會很有占有欲。邺城是個可怕的地方,也是人心最隐蔽的角落,如果能活着必定有她的強處,哪怕是心狠一點。檀檀設定成這樣,估計阿綠都想爬出來寄刀片23333

文文明天就入V更10000字哦,今天給大家解釋一下文裏的一些小細節:

女主的名字:霍輕瞳,源于她的眼睛(暫時不劇透)

許花朝:最後一字讀音同“昭”

白術,最後一個字讀音同“竹”

狻猊:讀音同“蒜泥”,龍生九子,其中一個。

颉尺,第一個字讀音同“夾”,是一種像青狗一樣的怪獸

文中很多人名和動植物名字都是來源于《山海經》,例如:女屍,姑瑤山,瑤草等,感興趣的小天使可以自己去看看。

最後感謝以下小天使的地雷包養,感謝大家的收藏,檀檀筆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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