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夏樂沒多關注這些, 他被丹尼爾選中分到一個隊伍中之後, 一直憋着一股勁, 自己把訓練時間延長了,對其他的事也不怎麽關心。
第二天基礎訓練課結束,就等來了上課的老師, 原本說要來的鋼琴老師沒有來,換了另一個大提琴老師來。
進來的大提琴老師是一個年輕女人,二十幾歲的模樣, 長發及腰, 溫婉可人,長得很美。她進來看了一圈, 顯然對三十幾個男孩表現出的熱情吓了一跳,笑着道:“大家來的這麽早呀, 那從明天開始,來上聲樂課也要這麽早好嗎?我是聞岚, 主修大提琴,也是你們這一段時間的聲樂老師,很高興認識大家。”
關了幾個月沒見過女生的青春期少年眼睛放光, 美女老師看過來的時候都有些不好意思, 但是老師既然這麽開口了,他們立刻嗷嗷喊着答應下來,比平時的動力都足。
聞岚的視線落在宋承俊那邊沖他笑了下,宋承俊也在盯着她看,唇角微微挑起一點, 很快又收攏回去。
聞岚坐在前面的講臺上,側身給他們用記號筆在白板上書寫的時候,長發垂下,巴掌大的小臉一直挂着笑意,越發顯得整個人嬌小玲珑,很快贏得了大家的好感。
宋承俊看着她,手指在桌面上敲打幾下,偶爾淺笑一下,但是很快輕咳了一聲掩飾下去,埋頭做筆記去了。
樸宇發現了一點他的反常,給他遞了喉糖,“不太舒服?吃點這個,對嗓子好。”
“謝了。”宋承俊跟他比較熟悉了,接過來低聲道謝,含了一片在嘴裏,薄荷的味道襲來,讓他清醒了許多。他擡頭看着聞岚,如果有人看到過他對着pad翻看照片的樣子,就會發現,他看着聞岚的表情就跟看着那張照片的神情一樣溫和。
丹尼爾上午的時候有些不舒服,李蹊送他去了醫務室,這次丹尼爾好像是真的生病了,臉色難看的不得了,也是第一次在李蹊面前毫無顧忌的展露出自己的軟弱,讓李蹊給他拿了藥吃。
李蹊坐在一旁的椅子那,看他精神不好就多陪了他一會,丹尼爾見他不走,倒是高興了不少。
“你發現沒有,今天宋承俊好像對那個女老師挺有意思的,他們應該互相認識。”李蹊開口跟他聊了幾句。
丹尼爾道:“哦,那個聞岚啊,以前是W國立交響樂團的,有點本事吧。”
李蹊驚訝道:“這麽厲害?那可是國外排的上前十的了……”
丹尼爾笑了一聲,側身看着他道:“其實我也挺厲害的,我以前彈鋼琴的時候拿過一個挺牛的獎,我15歲的時候……真的,你別笑啊!”他臉色還有些蒼白,但是神情認真,用手指撓了撓鼻尖有些不好意思道,“雖然是以前得的獎吧,但是現在彈琴的手感還是有的,李蹊,等我好了咱們來次四手聯彈怎麽樣?我可以陪你彈一次。”
李蹊臉上的笑意收了起來,他垂下眼睛道:“抱歉,我已經不彈鋼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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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尼爾撇嘴,雙手枕在腦袋下面道:“求你個事怎麽這麽難。”
李蹊看了一眼時間,把他的藥瓶遞過去,“半個小時了,該吃第二種了。”
丹尼爾有點煩躁,但還是支撐着坐起來,“不是這個,包裏那個藥瓶,對,就是棕色那個玻璃瓶。”
李蹊拿了藥遞給他,又給他倒了水,問他道:“怎麽沒标簽,你到底得了什麽病?嚴重麽?”
“老毛病了。”丹尼爾吃了藥躺在醫務室的病床上,對帶消毒藥水氣味的房間感覺不是太好,擰着眉頭道:“有段時間經常生病,住院太久了,對醫院沒什麽好感。”
李蹊道:“我也不喜歡醫院。”
丹尼爾看他手一下,問他:“是不是因為小時候受傷的事?”
李蹊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道:“你怎麽知道?”
“你手指不太靈活,我看的出來。”丹尼爾頓了一下,又問他:“你小時候是不是……”
李蹊臉色沉了下來:“這跟你沒關系。”
丹尼爾還想說什麽,但是李蹊已經站起身來,這觸碰到了他的底線,一時也沒什麽心思留下來照顧丹尼爾了,看他情況穩定下來,就先走了。
丹尼爾揉了揉頭發,有些煩躁,窗簾遮擋了大半的陽光,陰影下看不清楚他半垂下來的眼中隐藏的情緒。
李蹊走的很快,他知道自己不該突然發脾氣,丹尼爾對他的過去不了解,對這個傷痕的意義什麽也不知道,但是這麽多年過去了,再提起來,李蹊心裏還是抵觸的厲害。
當年的事,就算是夏樂,也不敢輕易開口。
丹尼爾憑什麽就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不斷去試探他的底線?!簡直荒唐!李蹊用手錘了一下牆壁洩憤,但是又不知道胸口裏這股火氣該怎麽纾解。
等到晚上休息的時候,丹尼爾也沒有回寝室,據說是病情加重了,已經由公司接去外面治療了。
李蹊一個人睡在房間裏,他作息良好,很快就睡着了。
他做了一個夢,夢到了小的時候。
他在醫院裏醒來,還是十歲的模樣。那個時候的自己生活的如意,自然也帶了一些嬌氣,醒來手上包紮的嚴實,又疼,看不到父母和哥哥,就喊了兩聲,扁着嘴要哭。
門外有響聲,李蹊看到那個年幼的自己試着爬下病床去找人,他一顆心提了起來,想阻止那個小男孩,但是卻沒有辦法移動分毫。哪怕心裏拼命喊着不要過去,但那個年幼的自己還是到了門口,推開了一條縫隙。
他閉上眼睛不想看,但是聲音卻源源不斷傳來,父母在門口激烈的争吵,互相刺耳的指責,只言片語聽進耳朵裏,刺的他頭疼欲裂。
女人的聲音激動道:“……你根本就是自己沒有志向!”
男人在試着辯解:“我本來就想留下做一個老師,桃李滿天下,當初給孩子取名字的時候,你不是也同意的嗎!留下來當音樂學院的客座教授有什麽不好!”
女人又道:“是,就算是要開門收徒,總也要達到一定高度吧!還是說你已經滿足于此了?!你滿足了是嗎,當初我們的夢想,你做到這一步就滿足了嗎?李元清,你就只想在這個小城市待着,不想去更大的舞臺嗎!茱莉斯音樂學院已經發了邀請函,只要你點頭同意……”
男人聲音也冷了下來,斷然道:“我不同意!”
女人不肯死心問他:“你為什麽不離開這裏!你總要給我一個理由吧?!小蹊的手傷的那麽嚴重,去了國外也能得到更好的治療啊!”
男人已經有些惱羞成怒了,呵斥道:“……沒有什麽理由,總之我不會去的,我只待在這!孩子們也只會留在這,哪兒也不去!”
女人憤怒極了,大聲指責對方,男人也寸步不讓,争吵又繼續了起來。
他站在門口害怕的發抖,蹑手蹑腳躺回床上裝睡,試圖做一個聽話的好孩子,但是卻被吓得忍不住哭,即便是哭的再厲害,也緊緊閉着眼睛不敢睜開。
過了一會小男孩就睡着了,他睡了很久,昏昏沉沉,直到感覺到身邊有一個溫暖熟悉的身軀,被人抱在懷裏,這才迷迷糊糊醒過來,喊了一聲“哥哥”。
跟他穿着一樣衣服的另一個小男孩抱着他,見他醒來,就摸摸他的頭,小聲問他:“還疼不疼?”
他撇嘴說疼。
哥哥就抱着他哄他,跟他道歉,一直小聲說:“對不起是哥哥的錯。”
他問道:“爸爸和媽媽呢?”
哥哥回他道:“媽媽說爸爸生病了,讓他住院治療,爸爸不肯,他們吵架了。”
他的聲音聽起來也有些郁郁寡歡,李蹊的心情也跟着一瞬間落下來,特別難受,“爸爸的病很嚴重嗎?也和我一樣,需要手術嗎?”
哥哥給他蓋上薄毯:“我看他們還能吵架,應該不是很嚴重,但是偶爾爸爸會突然停下來不理媽媽。”他想了一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有些疑惑道,“爸爸的耳朵,好像有的時候會突然聽不到,我喊他,他也坐在那沒有回應。”
李蹊有些害怕起來,他在發抖。
哥哥立刻抱住他,親了親他額頭,道:“別怕,哥哥在,你手以後不能彈琴了,哥哥替你彈,我哪兒也不去,就在你身邊陪着你。”
夢裏的小李蹊把哥哥拽的很緊,眼睛發酸,他有多想念就有多失望,夢裏的情緒完全的釋放了出來,大聲指責道:“說好了一直在,但是你不是轉身就跟媽媽走了嗎!什麽一直陪着……說好了哪兒也不去的啊……!”
……
李蹊被電話鈴聲驚醒,醒來時有些狼狽,抹了一把臉,也不知道是汗還是類,他起身去接了電話,卻是李昉打來的。
李昉道:“我有點睡不着,就想着給你打個電話。”
李蹊還沒有完全清醒,被夢裏的情緒帶的有些難以自制,低聲喊了他一聲:“哥。”
電話那邊安靜了一會,對方忽然輕笑了一下,對他道:“出來見一面吧,我在X公寓,就在你附近。”
李蹊看了一下時間,擰眉道:“我暫時離不開……”
那邊就很輕的嗤笑了一聲:“那算了。”
“等下。”李蹊頓了下道:“哥你等我一會,我盡量趕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