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李蹊敲了夏樂房門, 假裝生病讓他扶着自己出去, 他倆以前讀書的時候沒少這樣配合過, 只是以前李蹊是為了出去打工,現在是出去見人。

跟生活助理請了假,夏樂扶着李蹊出去, 等到了外面上了車,李蹊才直起身來道:“謝了。”

夏樂穿着一件寬大的套頭衛衣,頭發睡的還翹起來幾撮兒, 看着他有些猶豫道:“你這是要去哪兒啊?”

李蹊沖他招了招手, 在他耳邊嘀咕了幾句,夏樂眼睛都瞪大了, 道:“不是吧?!真的假的,大哥他回來了……”

李蹊沖他做了一個噓聲的手勢, 又扭頭對前面的出租車司機道:“師傅,麻煩前面拐彎, 不去醫院了,去X公寓。”

夏樂湊過去小聲問他:“大哥在那邊住?”

李蹊點了點頭,“對, 我過去看看他。”

夏樂跟着道:“應該的, 你說我要不要也上去看看大哥?我去買點水果吧,現在應該還有開着的水果店……”說着就扒着車窗一路看一路找。

李蹊哭笑不得,連忙阻止他:“你當是看病號呢,不用買水果,我上去跟他聊幾句就好了, 晚上還得回宿舍。”他想了下,又道:“也可能不回去了,要是我一會還不下來,你就自己回去吧,別耽誤休息,明天還得排練。”

夏樂答應了一聲,還在瞄着車窗外面,顯然還沒死心的想去找個淩晨開門的水果店。

公寓很快就到了,李蹊下了車,看着夏樂扒着車窗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又回頭叮囑了他一遍:“你過一會要是看我沒下來,就自己回去,知道嗎?”

夏樂點頭道:“哎,知道了!”

李蹊這才上去了,他在樓下說了自己的名字,公寓的管理員一路送了他上去,等到了的時候,還給他刷開了房門。

房間裏的人正在那彈琴,空曠的客廳裏連招待客人的沙發也沒有,只有一架鋼琴和穿着講究的白襯衫西裝褲的年輕男人。帶露臺的鐵門大開着,白色半透亮的紗随風飄動,随着房間裏的音樂起伏跳動。

李昉正在那低頭彈着,他手指靈活優美,非常專注。等一曲結束,這才擡起頭來看了李蹊,挑眉道:“來了?坐這來。”

李蹊走過去,卻看到對方讓出了半張琴凳。

Advertisement

李昉自顧自地彈了幾個音鍵,手指在黑白鍵上如流水般滑動而過,臉上還帶着當初李蹊剛見到他的那種傲氣,眉宇間英俊但卻犀利,“我經常聽到她誇你,這些年我在她身邊一直彈琴,但是她誇你的時候最多。”

李蹊嗤道:“我?”

李昉扭頭看着他,道:“對,就是你。”

李蹊眼神冷道:“不可能吧,如果是這樣,當初就不會丢下我了,哦,還有爸,她自己當初做了什麽都忘了麽?”

李昉有些不悅:“只是對音樂的追求不同而已,如果全身心的追求,肯定是要做出一些犧牲。”

李蹊薄唇微揚,眼神裏卻沒有一絲笑意,看着他聲音提高了道:“我們就活該犧牲?”

李昉有些不耐煩:“我不是這個意思,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總要有些自己的追求吧,沒有誰是理所當然為誰留下、犧牲。尤其是音樂,這麽多年能堅持下來也不是那麽容易的,當年也有機會擺在你們面前……”

李蹊繃着臉道:“你當初答應過我要留下。”

李昉愣了下,神色複雜的看着他:“我那個時候只是一個孩子,也沒有幹涉大人決定的權利,算了,我們難得見面,不談這些了好不好?”

李蹊語氣生硬對他道:“是你先提的,我也沒想跟你說這些,也沒想到這麽多年我們都變了這麽多,我以為你會給我寫信、打電話,你會回來找我。”他頭一次這麽理所當然的去指責另一個人,帶着氣憤,但是也帶着一絲自己都未曾察覺的信賴,只是有多信賴,當初就有多失望罷了。

李昉手指在琴鍵上按了幾下,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兩個人都沉默下來。

最後還是李昉先開了口,對他道:“很久沒聽到你彈琴了,彈一曲給我聽吧。”

李蹊有些愕然,看了看鋼琴,又看了看他:“你讓我彈琴?”

李昉道:“怎麽,不能彈給我聽?”

李蹊看了他一會,然而對方沒有任何反應,只是在等他動作。他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把手腕搭在黑白琴鍵上,像是做了極大的抗争,這才慢慢按響了琴鍵,彈了一曲生澀的《小夜曲》。

他太久沒有接觸過鋼琴,對琴鍵都生疏了,對鋼琴也帶着一種潛在的畏懼似的,彈的非常艱難。簡直像是一邊在心裏跟自己抗争,一邊努力笨拙地強迫自己去演奏一樣,琴音如人,他心不穩,樂聲也帶着顫抖。一曲彈完,李蹊的右手小指在顫抖,手腕也不太靈活,把手收回來之後就盯着琴鍵半天沒有回過神來,也沒有同自己哥哥說話。

李昉目光停留在他的手腕上,眉頭擰起來。

李蹊右手躲開他的視線,略微換了下位置,啞聲道:“太久沒彈了……”

李昉眉宇間依舊沒有放松,越皺越緊,擡頭看着李蹊不客氣道:“彈的怎麽這麽差。”

李蹊淡聲道:“很多年沒碰過琴了。”

李昉有些煩躁,李蹊現如今的表現顯然和他預想中的完全不一樣,打破了他一直以來的預期,但是對這樣一個恭順的人又沒有辦法去指責他半句,就像是一個多年假想的對手,等站到他面前的時候,對方卻是個半廢之人。他站起身去陽臺那裏倚着抽了根煙,狠狠地吸了一口,在煙霧裏讓自己好受了一些,側身對着李蹊問他道:“你以後打算怎麽辦,總有點什麽打算吧,還是就想這樣唱歌跳舞過一輩子?”

李蹊道:“我覺得這樣挺好的,我小時候就想做這個,唱歌跳舞也沒什麽不好。”

李昉嗤笑了一聲,他沒有開口反駁,但是那種諷刺依舊傳達到了。

李蹊忽然覺得在這裏繼續待下去也沒什麽意思了,他站起身道:“很晚了,我該回去了。”

李昉點了點頭,又喊住他道:“我們的事,你沒有告訴其他人吧?”

李蹊眼睛裏亮的像是燃燒了一把火,擡頭看着他,諷刺道:“沒有,除了夏樂,沒人知道,你滿意了麽?”

李昉擰了下眉頭,“夏樂?”

李蹊道:“你可能貴人多忘事,不記得當初跟我們一起彈琴的人了吧。”

“我當然記得。”李昉把煙按滅了,皺眉道:“只是我要留下來給女學員上課,過段時間應該也會去給你們上課,覺得應該避嫌,你不要多想。”

李蹊也沒說什麽,情緒也不怎麽好。

他獨自下了樓,等出了這棟高級公寓才深呼吸了一口氣,他唇角發抖,握緊了的右手在在發抖。

“李蹊!”

身後有人叫他,他轉過身去,就看到了夏樂。

夏樂穿着那件寬松的套頭衫,翹着一撮兒頭發沖他小跑過來,看見他就笑彎了眼睛,“我剛還在想呢,就猜着你快下來了,明天排練那麽重要,你應該不會留下,所以我就多等了會兒,出租車我也沒讓走,在前面等着咱們……”

李蹊上前一步抱着他,把腦袋埋在夏樂胸前半天沒擡起來。

夏樂有些受寵若驚,也試探着伸手抱住他,小聲問道:“你怎麽了?跟大哥談的不好嗎,他說你了?”

李蹊埋在他胸前悶聲道:“不好,他像是變了一個人,我現在一點兒也不喜歡他。”

夏樂松了口氣,對他笑道:“太多年沒見了吧,慢慢來就好了,你們是親兄弟啊,熟悉了之後就好了。”

李蹊沒吭聲,夏樂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小聲安慰了他幾句。

等他緩過來,兩人就上了出租車,一路返回了訓練基地,回來的時候已經淩晨零點多了,夜裏安靜,李蹊一路看着車窗外面沒有說話。夏樂有些擔憂的看着他,握着他的手,只覺得掌心裏的手冰涼一片,沒有溫度。

****

女團那邊果然是來了一位國外歸來的鋼琴家,Kris李老師風度翩翩,上的課專業性雖然比較高,但是架不住人長得帥,幾節課下來就贏得了大批女學員的芳心,有幾個特別有天賦的,還跟他進行了一次四手聯彈,每個人都興奮的臉上泛紅,看着這位年輕英俊的男老師的時候,忍不住腦補一些愛戀情節。

李蹊這邊還是由聞岚來教,宋承俊表現出了異乎尋常的熱情,但是聞岚似乎對他和其他學員沒有什麽不同,點名樸宇演示或者協助的時候比宋承俊還要多一些。

樸宇有些受寵若驚,但還是樂颠颠的上去幫忙了,聞岚對他熱情,他也挺喜歡這個年輕漂亮的女老師。

丹尼爾的病情時好時壞,但還是堅持帶病來參加比賽。有幾次吃飯的時候他都撐着額頭要緩好一陣子,李蹊看不下去,送他回了寝室,給他拿了藥吃下之後道:“你身體這樣,最好還是去醫院治療,不要再訓練了。”

丹尼爾躺在那哼道:“太無情了吧,我們一個公司一個隊伍的,你竟然開口就勸我退出。”

李蹊道:“我不是那個意思,但是你身體要緊,比賽明年還會有,但是你的身體……”

丹尼爾沖他擺了擺手,道:“還能撐一段時間,你放心吧,好歹是你的隊長,怎麽也要把你們送進下一輪比賽啊。”

李蹊嘆了口氣,坐在他床邊看着他道:“你要是不舒服,就別強撐,知道麽?”

丹尼爾笑了下,聲音也溫和了下來:“知道了。”

李蹊被他弄的徹底沒了脾氣,給他掖了下被角,“我出去訓練了,你要是不舒服,就用寝室的電話打給生活老師,或者直接找婁清姐,一定不要強撐……算了,我把電話挪到你床邊吧。”

“你真啰嗦啊。”丹尼爾看着他動作,嘴裏這麽說着,面上卻帶着沾沾自喜的表情。

他看着李蹊出去了,先伸手摸了摸被角,又在床上打了個滾,彎起眼睛笑了出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