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遇刺

趙寂她們沒入深林的同時, 圍場邊緣的空地上, 貴妃正陪齊帝趙钰坐着, 身邊是一些德高望重的老臣。時辰尚早, 陛下和貴妃聽着不時自林中傳來的打獵聲響,看一看不斷被臣子帶回來的獵物,遇上珍稀的,少不得誇贊一兩句, 随意賞些東西下去。

期間說起幾個在今日的春蒐中表現出衆的小輩,趙钰多贊了幾句,貴妃便将手中的茶盞放下,佯作吃味道:“咱們十一還未回來呢, 老二和小七也未歸來, 約莫是滿載了獵物的, 陛下您就急急的說趙家小兒勇武敏捷,等到皇兒們回來了,得知有人搶在她們之前讨了父皇的歡心, 豈不平白被打擊一番?”

趙钰便哈哈大笑起來:“愛妃想說寂兒便直言, 還将老二老七拉出來做什麽?十一那孩子我是知道的, 前日獵了只鹿, 高興的跟什麽似的,在我耳邊念叨了好些日子,如今春蒐開始了,她更是高興,恐怕正在裏邊撒歡呢, 怎會難過?”

說起貼心又活潑的女兒,趙钰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一些血色來,他注視貴妃良久,又從她臉上看到了那個慧黠溫和的女人的影子,父愛與對心愛女人的愛交織在一起,心中一時,柔情無限。

“還不是想要陛下您誇她,你看吧,等下她獵了獵物回來,定是立刻又巴巴地拿到你面前了。想也知道,我這母妃定然只能在你之後選了。”

對于已經坐擁天下的帝王而言,還有什麽比兒女濡慕還來得令人高興呢?貴妃的話雖透着一股子“揶揄”,但那背後所藏着的,不正是趙寂作為一個孩子,對他這個父皇的親昵依賴嗎?趙钰心中舒服,開懷笑道:“聽聽,你這話裏的酸味快要滿出來了,寂兒得了獵物,哪次忘了你了?況且我今日獵的那只老虎不是已經定了給你虎皮了嗎?又在這裏喝孩子的醋。”

“臣妾可不敢。”

貴妃笑着與他說了幾句,周圍大臣抓住機會順着誇了幾句衆皇子,直令趙钰舒坦。他于是起了些興致,喚來負責記錄的官員問道:“殿下們跑出去多遠了?他們可有獵物送回?”

“回陛下,殿下們似是在比賽,皆往深林跑去了,期間七殿下獵得了一只豹子、十一殿下獵了一串兔子并兩只皮毛完好的狐貍,十一殿下的已差人先送過來了,此刻正藏在營地裏,不許外人偷拿呢。”

“看吧,定是想給你一個驚喜了。都這麽大了還這般孩氣。”

“這孩子。走吧,林子深處皆是些猛獸,我帶你去看看,看看寂兒拿它們可有辦法。”

情緒忽地高漲起來,帝王命人牽來馬匹,與萬貴妃同乘一騎,率衆羽林衛往小吏指引的方向跑去。

越往深處走,林越深、草越密,烈陽自樹葉的間隙間投射下來,變得斑駁的同時也喪失了熱度,顯得沉靜許多。四處還算明亮,這麽多人馬跑過來,不時驚起一兩只蟄伏在草叢中的小獸,從野兔到松鼠,應有盡有。

在一棵百年的雲杉下勒馬停下,趙钰望着前邊的兩條小道,生起與貴妃調情的心思:“愛妃你猜猜看,咱們的寂兒會選哪條路?”

“臣妾可不想猜,又沒有彩頭。”嬌懶倚在帝王懷裏,貴妃漫不經心的眼神下,藏着一些銳利,沒人敢越過帝王騎馬,自然就沒人能看到她的眼睛。

“你呀你!好,你不是總想着要在桂宮辟個園子出來種山茶花嗎?若是這次你猜對了,我便命人去照着你的意思修一個,如此可好?”

“真的嗎?可是陛下你不是不喜歡山茶花的味道嗎?還是不要了,陛下若聞到了不舒服,臣妾也會難受的。”

趙钰抱着她,正欲說話,遠處突然傳來呼嘯聲,聽着像箭矢飛行的聲音,卻又比一般箭矢要響亮許多,有如雷聲。他的臉色立刻變了,四周有幾名侍衛反應極快,立刻躍上來想要保護帝王,貴妃也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麽,也不懶懶倚着他了,而是閃電般轉過身子來抱住他,将身體擋在了帝王的面前。

趙钰臉色一白,立刻要把貴妃往身後帶,但貴妃死死抱住了他的背,他身體江河日下的,如今竟一時沒有抱動,眼看着一支響箭呼嘯着穿林而過,一侍衛閃了過來,卻因沖的太急而沒有擋住,響箭劃過侍衛右臂,勢頭減了一些,而後沒入了貴妃的後背,貴妃痛呼一聲,立刻暈了過去。

人群一時騷亂,趙钰抱着萬貴妃在羽林衛護送下往回趕,摸了一手的血液。林子後頭,被這邊的動靜所驚動,最先過來的是趙宸,她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想到好不容易安插進來的刺客本來要對着趙寂放箭了,卻因這邊突然的動靜而收手藏匿了起來,心中便一陣焦躁。為何這裏會突然多出這麽多羽林衛?

她在後邊,并未看到被衆人夾裹在中間的父皇,後來她本想跟上去看看,卻莫名被冒出來的一些羽林衛給圍住了,為首的那人沖她一拱手,道了聲“得罪”,便要差人上前捉她。

被人自馬上拉下來,趙宸面色一冷,輕喝道:“放肆!你們不知道我是誰嗎?竟敢公然捆縛皇女!”

“二殿下,我們也是皇命在身。方才陛下在此遇刺,在查出來刺客是誰之前,自這半邊林子裏走出來的人皆要暫時制住。您不要為難小的們了,跟我們走吧。我們知道林子裏應當還有七殿下和十一殿下,可能還有一些大臣,這些都和您一樣,放心吧,我們只要追查刺客。”

這隊人在和趙宸糾纏,一旁的密林中,借着光影的掩飾,一個鬼魅般的月白身影悄然掠了過去,若是有人的眼睛能夠跟得上她的速度,約莫會發現,她的背上赫然便挂着一把胡楊木弓。

但很可惜,沒人能看到她。

被人“請”了回去,趙宸仍然是一臉的不可置信。她不是驚訝于這些人敢對她動粗,而是驚訝于有人借着這次春蒐行刺父皇。

是誰呢?

老七、小十一,還是一直虎視眈眈地望着長安的那些諸侯王?

暫時被關押了,趙宸起先并不擔憂。父皇遇刺與她無關,那些侍衛也說了,是無差別對待,這種念頭在後來看到小七和十一也被帶進來軟禁起來後,變得更為篤定。

“這是怎麽了?還有人敢刺殺父皇?”

在這間臨時搭建的帳篷裏掃視一圈,臉上沾着薄汗的紅衣少女将目光落到比她們先進來的趙宸身上,疑惑問了一聲。趙宸冷笑一聲:“誰知道呢?今兒你那彩頭是拿不到了。”

“可惜了,我還真的獵了只好大的老虎呢,兩箭射死的!左眼一下右眼一下,皮毛保存的可好了,原先想着父皇肯定喜歡。”

趙寂便裝作一副可惜的模樣,與她扯皮。她知道是誰做的,也她清楚那人下手多有分寸,父皇定是沒事的,因此顯得很是輕松。一旁同樣一頭霧水的趙捷見她這個樣子,卻忍不住說了她一句:“父皇遇刺呢,十一你還想着你那老虎,都不問問父皇怎麽樣了!”

趙宸在一旁聽着,嘲諷般也笑了一下。

趙寂渾不在意地盤起長腿,在一旁坐下,想去摸箭囊數一數箭矢,卻抓了個空,想起來之前箭囊和弓都被收走了,于是有些無聊。

“七哥你我過來時不是看到了嗎,父皇明明還站在那帳篷外,身邊倒是圍了很多人,但他哪像受傷的樣子?放心啦,這麽多羽林軍呢,有他們護着,父皇此次應當只是受驚。”

話到一半,她忽地想起來父皇臉上暴怒的神情,以及有些泛紅的手掌,突然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聲音漸漸消失下去。

蹙眉苦思,沒得出一個結果,這時卻有一個穿着武官服的男人走進了帳篷裏,徑直望向了趙寂:“十一殿下,陛下喚您過去一趟。”

趙寂神色一肅,站起來理了理衣袍,深吸一口氣,跟着他走了出去。

她知道将要面對她的是什麽,也知道只要捱過這一次的艱難,那自太子被廢以後一直空置着的那個位置,便會落到她的掌心之中。

只看這一次了。

應該有許多人已然得知陛下遇刺的消息了,一路走來,見到的那些人的面容皆十分冷肅,趙寂一一掃過去,在一些人眼裏看到了不解,有些人則是同情,還有些人,目光之中隐約透着興奮。

她也看到衛初宴正站在一棵槐樹下,目光冷靜地朝她望過來,趙寂與她對視一眼,心中安定不少。

她轉頭繼續跟着羽林衛往父皇那邊走,因此錯過了衛初宴眼中一閃而逝的心疼。

終于到了父皇面前,她跪在地上,聽到帝王帶着怒意的聲音驚雷般傳來:“來人,給朕将這逆女綁了,押送到大理寺去。”

她心中平靜,面上卻滿載着驚慌,她掙紮着,喚了聲“父皇”,而後在帝王的盛怒中,被人縛住了雙手,押了下去。

貴妃仍在被搶救,趙钰手中拿着一支染血的箭矢,神色不明地盯着那上邊的“寂”字看了半晌,将箭矢擲在了地上,用力踩成了兩截。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要是能猜出這個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局,我連着日萬三天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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