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落井下石

“你聽, 外邊很是熱鬧呢。”

關押着殿下們的這間帳篷完全是坐落在陽光下, 裏邊悶熱的緊, 篷布上倒映着兩名守衛的影子, 他們手中的長矛很長一豎,落在帳篷上卻有些彎折,扭曲着,就像詭谲的人心。

帳篷裏的趙宸顯得有些心神不寧。

不知趙寂是因為什麽被帶出去, 但在這麽敏感的時期,總歸不可能是好事。但趙宸卻并不感到高興,因為事情顯然已然脫離了她的掌控,變得不可測起來。聽着外邊的陣陣聲響, 她站起來在帳篷裏走了幾圈, 心頭莫名有些慌。她穩住心神, 與趙捷說一些有的沒的,以此來分散注意力。

趙捷平日裏同她相比,要浮躁的多, 但他心中沒有鬼, 此刻反而鎮定的不像話, 聞言也只是點了點頭, 仍然在一旁坐着。

趙宸本想激他去掀篷布,好看一看外邊的景象,奈何這個蠢弟弟突然像是開竅了一般,那些人讓他乖乖呆在帳篷裏他便真的這樣呆着,趙宸正待再激他一下, 又有羽林衛走了進來,為首的是個面生的,同兩位殿下道了歉,将兩人放了出去。

因着暫時将罪定在了趙寂身上,其他人重新得了自由,趙宸出去招來親信問了幾聲,得知了前後所發生的事情,臉色忽地變得十分難看。

誰刺殺皇帝會使用自己的箭矢?這麽明顯的錯誤,十一怎麽可能犯?就連她,她此次刺殺趙寂,雖然也存了嫁禍給老七的心思,但也不敢做的這麽明顯,她所派來的那刺客,用的是三品武将專供的箭矢,若是真的刺死了趙寂,帝王追查下來,層層剝除嫌疑後,最後才會落到主管狩獵庫房的老七頭上。

因為她已确認過,刺殺時這邊的林子裏都沒有帶着這種箭矢的武将,而老七卻在這附近,除了那些武将能臨時拿到這種箭,當然只有老七能夠拿到。

等等,刺客?

“該死!”一手錘在一旁的樹上,樹身一陣震動,墨綠樹葉簌簌落下,有幾片落在了趙宸身上,她伸手拂去了,而後發現,許多的官員兵士都将目光投射了過來,氣氛一時有些詭異。

順勢大罵了一句“該死的刺客,竟敢刺殺父皇!”僵硬的表情之下,那些人皆露出了然和憤懑的表情,各自也大罵了那刺客,以昭示自己對帝王的忠心,而後,他們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了。趙宸閉了閉眼,按捺住想要進林子裏将那刺客帶出去的想法,祈禱着那些羽林衛在帶走趙寂後,沒有再搜查了。

這麽明顯的嫁禍手段,父皇此刻因暴怒而看不出,但等到他冷靜下來,少不得還要重新清查一番,原本這也不該查到她身上,可那刺客.......她今日恰好派了刺客來刺殺趙寂。

一時間,趙宸有種入套的感覺,但想到萬貴妃此刻仍然生死不明,又覺恐怕不是萬貴妃一系在下套,否則這戲便演的太過了。

她朝正遠遠站在獵場邊緣的趙捷看去,忽地覺得他那張憨傻豪爽的面孔,被陽光照得模糊不清起來。

是他嗎?這個看起來一直沒有什麽威脅的弟弟。

捏緊了樹皮,趙宸忍不住又往林子深處看了一眼,而後眼神忽地變得鋒利起來。無論如何,趙寂被關進大理寺是真的,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趙寂身邊沒人保護,她要想一想該怎麽辦。

不能是她去辦,得找個替罪羊。

“真是十一幹的?”營地的另一頭,生的高大的趙捷三兩步趕上一個相熟的官員,同他詢問方才發生的事情,得到肯定的回答後,他張了張嘴,想說十一應當一直在打獵,後來還是摸了摸腦袋,将這些話語咽在了肚子裏。

妹妹是用來疼的,可是這是會跟他争皇位的妹妹,所以她若是跌倒了,他也不會順手去扶一把。

他不僅不會去扶,還會順手去補一腳。

想到這裏,趙捷招來幾名親随,悄聲吩咐了幾句。

将他們的舉動都收在眼裏,遠處,衛初宴重新隐入了黑暗中。

帝王遇刺,牽扯的還是那位素來被捧在手心裏的十一殿下,這場聲勢浩大的圍獵活動只進行了半天便戛然而止,貴妃的傷情被止住後,被陛下帶回了宮中,接下來的幾天裏,宮中奴婢人人自危,生怕有個什麽小錯便被帝王的餘怒波及。因為刺殺者的冒頭直指趙寂,對于為他擋了冷箭的萬貴妃,陛下時而緊張守着,時而又不聞不問,情緒複雜的可以。

至于趙寂,暫時被關押在大理寺裏,帝王原本并未說過對她如何處理,但第三日,忽有官員上書,請求對此刺殺事件進行徹查,說是不能讓帝王有一絲一毫的危險雲雲。趙钰坐在殿上沉默許久,在陸續有官員出列附議時,點頭讓大理寺的官員先提審趙寂。

他只是讓提審,大理寺官員也未敢用刑,只是擇了日子,正卿少卿并一幹官員慎而又慎地提審過兩次趙寂,趙寂被關了幾日,大理寺的飯不是什麽好吃的,而且曬不到太陽,她的臉色十分蒼白,但眼睛仍然亮晶晶的,純粹而無辜。

這麽一個靈秀單純的小殿下,為何會卷入這樣惡劣的事件裏呢?其實很多人此時已經開始感覺到了不對,證據太明顯了,誰刺殺帝王的時候會使用自己的箭矢呢?

可帝王此刻卻像是聽不進任何的意見,他連上朝的次數都少了,似乎是因貴妃的病情時有反複,他總在桂宮守着貴妃。

審問過兩次,未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反而被趙寂套了話,殿下得知萬貴妃遇刺昏迷、至今不醒的消息後,當場落了淚,神色之難過、心中之焦急一覽無餘,大理寺的這群官員看到這一幕,心中更是搖擺。

這位十一殿下,恐怕真的可能是被冤枉的。

趙寂被關進去的第七天,衛初宴去大理寺看了她。

大理寺的地牢陰暗又潮濕,三月的天氣,外邊溫度适宜,牢中卻冷的緊。衛初宴曾在牢中待過,這種地方總帶給她無盡的痛苦,她穿着獄卒的衣服,低垂着頭跟着前邊那人一步步走進來,每走一步,都好像有冰冷的鞭子抽在她身上,濺起一陣火辣的感覺。

精神上的記憶如此深刻,以至于她忽地停下腳步,扶着濕滑石牆喘息了兩聲,前邊那人并未察覺到她的反常,漸漸走遠了,她睜開眼,重新跟上那人的腳步,眼中也重新歸于平靜。

都過去了。

出乎意料的,趙寂見到她來也不見高興,而是十分頹喪地縮在牆邊,抱膝坐着,衛初宴看着那個消瘦了很多的身影,生出一種其實她們已經有數月沒見的感覺來。

不然,只是短短七天,她為何瘦的這麽厲害?

在鐵質欄杆外蹲下,灰白獄卒服垂在地上,衛初宴輕輕喚了聲殿下,等了一會兒,趙寂終于挪步過來,從裏邊伸手抓住了她的衣襟,湊在她耳邊問她:“我母妃為何會受傷?”

衛初宴被她揪住,額頭幾乎頂在冰冷的鐵欄上,她立刻明白了趙寂憔悴成這樣的原因。

“你是如何知道的?”

“哦?原來你們真的想瞞着我。”趙寂松開手,到一邊坐着,看着她如蓮花般隽雅秀美的容顏,心中那點難過,忽地放大了。她擦了擦眼睛,問道:“是母妃的命令嗎?她讓你射她你便射她了?你便這麽自信不會殺死她嗎?我聽大理寺那幫官員說了,我母妃此刻還昏迷着。”

衛初宴平日裏怕趙寂黏她,可此刻趙寂自己離遠了,她又覺得此刻擋在她和趙寂之間的這道鐵欄是如此的礙事,讓她連為趙寂擦去眼淚都不能。掏帕子的手凝滞了片刻,衛初宴望着她柔聲道:“娘娘三天前便醒了,只是又服了藥睡過去了。她現在的傷口需要靜養,昏迷也有助于加深帝王心中的愧疚與感動,這樣是最好的方法。”

“那中箭呢?舍身去擋這一箭,也是最好的方法嗎?”

“殿下,你要信我,你知道的,我既然敢射出這一箭,便一定不會讓娘娘出事。一切我們都算到了,我射出去的時候算準了擦過竹子的緩沖力以及那個侍衛撲過來擋的那一下,而且也并未朝娘娘的要害射過去,一切都是算好的。我和娘娘便是知道你不會答應這樣,才不去告訴你。”

“不擋這一箭,不行嗎?一定要用自己做籌碼去加深我在父皇心中的地位嗎?”

在衛初宴面前,趙寂總還像個孩子,她的話裏帶着哭腔。

“殿下,我說過了,一切都是算好的,每一環每一環都得扣上。您知道有這一下和沒這一下的差別。”

半邊臉龐掩藏在黑暗裏,趙寂不說話了。

作者有話要說:  啊抱歉,剛剛回來沒找到很好的碼字狀态。然後還停電(我都忘了在學校是會11點斷電的)老電腦了,有讀者應該知道,我的這個老人機離了電源半小時都撐不住。

這樣吧,今天的第二更算是送你們的。我明天後天重新日萬。

另外,評論區很厲害啊,我還得再日萬一天,淚。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