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3)

驚地想象着,其

實,那是她想象不了的.

自然,這裏面原因種種.美國海軍是一個相當龐大的組織集體,但是同時,它又是無能并且充滿着

政治色彩的,那簡直已經到了驚人的地步.這真是不合乎邏輯.像他那樣一個沒有什麽頭腦的粗

魯男人也會晉升----也許是被幸運的星星打中腦袋了吧.

但是,還有一件事,是她不明白的.

“可是塞勒先生,一個你這樣的美國人,為什麽會出現在這個地方的游輪上面呢?去加勒比海上

的游輪上游玩,要比大老遠地從美國飛到日本,來參加當地游輪旅行,要劃算多了吧?”泰沙迷惑

不解地問着他.塞勒臉上的神情于是變了,變得有些陰郁了,他低垂下自己的頭.

“嗯...好吧,這當然是有一些原因的.”

“原因?”

“我之前,就是在很久很久以前,曾經在往返于橫須賀基地的潛艇上面工作過.”

“哦.”

“讓我想想看,那可是多久之前的事了.那個時候,那艘潛艇的艦長允許我使用船上的潛望鏡,我

就透過那個潛望鏡,遠遠地,遠遠地,望着那八丈島.當時的天氣很糟糕,所以那邊的風景并不是

多麽的美麗動人----但是,盡管那樣,我還是十分的感動.我那時就在想,’我是怎樣一個無能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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夥啊,難道就只能這麽遠遠地望着她嗎?’那些海邊小屋,它們的窗口在晚上閃爍着的溫暖的燈

火,依然珍藏在我的心底.”

泰沙可以體會得到,他的那種感受.

并不是每一個船員都能獲得使用駕駛艙內部潛望鏡的許可的.對于一個像他那樣,從一個小小

的,微不足道的水手,走過來的人,那種許可,簡直是至高無上的殊榮.

“那時候的我,真想讓我的寶貝愛麗莎也看一看那種景色,但是,我和她的婚姻也已經走到盡頭

了.我們之間的關系越來越冰冷.我不知道該怎麽做才能挽救這一切,所以我想讓她看一看,我在

我的工作崗位上是多麽的榮耀和光輝.我也明白,這些在外人的耳朵裏聽起來是多麽的孩子

氣.”

的确是孩子氣的.但是他和我有着那麽相似的遭遇.我又何嘗不是那樣的呢,泰沙在心中默默

想着.

“那麽,你的妻子,她還在這艘船上嗎?”

“不,”他微微嘆息,”今天早上,我們本來都已經做好了旅行出發的準備了,可是當我從我的工作

崗位上風風火火趕回來時,我發現她的房間已經空了.”

“...”

“于是我明白過來了,從一開始她就不樂意和我一起旅行的.我之前在電話亭那裏又和她通了一

次話,但是----好吧,我對她說了很多不堪入耳的話.但是,我現在什麽都明白過來了,她在外面已

經有男人了.”

他的聲音聽上去一陣一陣的凄涼.塞勒那張側臉,直到剛剛還是那麽的精神抖擻,豪情萬丈的.然

而現在不是了,那凄涼的神情,讓他顯得真的好蒼老.

“那是個随處可見的平凡男人,很正派,還生活在陸地上.我現在真的很沮喪,但我已經無能為力

去改變什麽了.”

“...真的,無能為力了嗎?”

“真的,無能為力了.”

不直何故,眼前這個男人,令泰沙不禁然地想起了一段曲子,那絲絲哀傷的曲調浮起于她的耳際.

那是一首催人淚下的憂郁布魯斯,以前,她曾無數遍地聽着它----艾勒摩.詹姆斯的<<無能為力

>>.

盡管他給她的一切,只是背影,她還是那麽愛他.

盡管她任何事,任何人,都無法改變,她還是那麽愛他.

那就是那首藍調當中所唱到的.她的心裏低回着,那首沒有一點聖誕溫馨氣息的傷感曲調,不禁

低聲輕喃,”我也是一樣啊.”

她和塞勒艦長是一樣的.他們有着那麽相似的傷感情懷.

塞勒意味深長地瞄了她一眼.

“你是不是有喜歡的男人了?”

“是的.可是,他...”

她幾乎都要忘了,因為那場激烈的槍戰,她幾乎忘記了,那件事.現在,它又慢慢地在她的心頭複

蘇而起.

她和他們倆在儲物室門前分開之後,她就一直跟在小要的身後頭----那時的她,正和宗介說着一

些什麽.于是她全然聽到了,他們兩個人,在那間電梯門前的,那些笨拙而生澀的話語.

即使是世界上最傻,最笨的人,也會感覺到,那難以言喻的氣氛,那微妙不已的氣氛,那輕柔地延

蔓于那二人之間的氣氛.

那一刻,泰沙似乎明白了什麽,在這世上,有的東西,她是永遠也無法介入的了.

那時的他,沒有看她.

那時的他,在看着另一個女孩.

一切全然明了于心,那,才是事實.

“我,對于他,也感到十分的無能為力.”

“是嗎?好吧...如果你有了那種感受的話,那也許就是真心的喜歡了.”

“是.”

眼淚不禁然地奪眶而出,如銀色的涓流劃過她的面頰,她伸出手指,輕輕拭去.

塞勒不禁有些猶豫了起來,”我在戀愛方面不是特別有經驗,不過----你還這麽年輕,而且人又這

麽乖巧.你遲早會遇上一個比他更好的男人的.”

這句話,是他從一開始到現在,說得最真摯的一句.

“...你是這麽認為的麽.”

“是啊.但是你可千萬千萬要找個水手.別去找那些陸地上生存的男人.”

“呵呵..你的意思,是不是說,你也是候選人之一?”于是她破涕一笑,拿他開上了玩笑. 他倒是很

不領情地擺了擺手.

“那是不可能的.小鬼頭可不在我的擇偶範圍之內.不管怎麽樣,我還是比較喜歡胸部大大的黑

頭發女郎,哦哈哈哈.”

“...他似乎不太懂得要措辭文雅,不是嗎...”

塞勒大笑得忘了我,渾然沒有覺察到泰沙的絲絲不滿.

在晚宴大廳的廚房裏,一個廚師說道:”喂,那位彈吉它的恐怖分子先生.啊對,就是你.你身後的櫥

櫃上面有一些西紅柿罐頭,可以把它們遞給我嗎?”

“全部都要要嗎?”

頭戴黑面罩,肩背來福槍的恐怖分子克魯茲,正貓着腰,一臉賊樣地偷着盤裏剩下的土司面包吃.

當他聽到廚師的話時,他直起身來,利利索索地拍了拍手上的土司渣,轉身望向他身後的櫥櫃.

“啊哈,我找到了.但是只有兩罐了,可以嗎?”

廚師先生站在大大的,”咕嘟咕嘟”冒着水汽的鐵鍋那邊沖他嚷嚷起來:”什麽?哎呀,那可就不好

了.現在可跟平時不一樣,高中階段的學生可是很能吃東西的.”

“是啊,他們那些小家夥還正在長身體嘛.”

“真是不好意思,但是你介不介意從艙下的食品倉庫裏取一些西紅柿罐頭來給我?那個地方擺

了足足兩大箱子的西紅柿罐頭呢.我炖這菜時可是最少不了西紅柿的了...”

“樂意效勞.它們具體放在倉庫的哪裏?”

“你下去看一看就明白了.每一個食品箱子上面都貼有清單,你看看它們就知道哪一個是哪一個

了.”

“明白了----”

克魯茲轉過身去,對着另外一個在廚房裏進行看守的PRT成員說道,”喂,把這裏看好了.”接着就

獨自一人,向着倉庫的方向走了去.

他穿過幽暗昏黑的走廊,沿着樓梯而下.

他已經聽說了,那個關于嚴和吳遭遇襲擊的事件,所以此刻的他分外警惕,愣是不敢有一絲的大

意.

游輪上有着許許多多的倉庫.當然,為中央大廳的晚宴所準備的食品,五花八門的器械設備,舞臺

道具,等等,都貯藏在位于廚房下方的倉庫裏面.此刻的嚴和吳,應該正在那個倉庫的四周巡邏

着.

克魯茲打開了他的無線電通訊器.

“這裏是Urzu6 to Urzu9.我現在正向着你們那邊走過來,可千萬不要把我當成壞蛋亂槍射死了

哦.”

可是嚴沒有回答他.

“嚴,你幹什麽呢,不回答我嗎?你在發神嗎?老師啊,這裏有個學生沒有好好上課,正走神呢...”

可是無線電的那一端還是一片死寂.

這就有些奇怪了.通常來講,無論發生了什麽事情,嚴都會迅速地回答他的通訊,”Urzu9,明白.”

“Urzu9,請你回話.Urzu9,”克魯茲一遍又一遍地對着無線電通訊器叫着,還說了好些俏皮話,想

着法子要逗嚴開口回答他.可是克魯茲依然沒有收到任何的回話.他放棄了,接着試圖與吳進行

聯絡,可是,吳那一邊,也是一片死寂.

于是克魯茲開始與設在駕駛艙內的臨時總部進行聯絡了.

“Urzu6 to HQ(Head Quater 總部),C 區域出現了第十一號突發狀況.正在縮小巡視範圍.”

“HQ,明白.你自己當心一點.”克魯佐的聲音透過無線電回答他.

(可別跟我說那兩個家夥急着要将功贖罪表現一把,結果又栽在敵人手裏面了...未免也太給我

們添麻煩了吧...)

他端起來福槍,緊緊握着槍柄,向着那個倉庫一點,一點地靠近着.

他的眼睛順着筆直黝黑的長長槍管向前方望去,那幽暗的走廊于是便變了形,詭異地扭曲得狹

長而深邃.

今晚克魯茲手裏拿的,是一把全自動式來福槍.德國造的,7.62mm 的口徑.經過一番改造,它的命

中率大大地提升了,但是實質上它還不算是一把狙擊用來福槍.而且在這麽狹長的空間裏面,一

把狙擊用來福槍是起不了什麽大作用的.

當他挪到倉庫門前時,他貓下身子,側耳傾聽.

隐隐約約之中,他聽見了什麽東西,在細微地響動着.那尖細的聲音,聽上去,十分像照明燈因不

穩定而絲絲閃動時,嗡嗡作響的那種聲音.可是又有那麽一點點微妙的不一樣.那細細的聲音裏

面,還滲着一種,像腳踏過水窪時,水面發出的細微晃蕩聲.

不對,那種液體,比水要來得黏稠,那種液體輕微晃蕩的聲音,聽起來是如此的鈍重,和不自然.

不知為何,那倉庫裏面,隐隐約約散發而出的陰陰氣息,是如此之冰冷而詭異,竟不帶半絲活人的

味道.

真怪異.

他暗暗思索着,那裏面究竟發生了什麽,可是他想不出,沒有答案.于是,克魯茲深深地,深深地吸

入一口空氣,緩緩推開倉庫厚重而巨大的門,擡起腳,走了進去.

倉庫的裏面,蒼白而灰暗,而且比他心中想象的要巨大得多的多.天花板高高地向上爬伸着,給人

莫名其妙的空洞感.

倉庫裏面安安靜靜,整整齊齊地堆放着一排又一排的貨物箱,砌得老高,而那些托載貨物的金屬

板上面,則堆砌着如小山一般的紙箱子.

牆的四周,則是一些玻璃窗戶,還有鏡子.

這裏面太過昏黑幽暗,使他的視野變得有些模糊,他不太看得清倉庫的全貌.克魯茲一面端着他

的來福槍向四面八方瞄準着,一面緩緩向倉庫的更深處走了去.

在倉庫內部的左面,有一個集裝箱被打開了,像一只說不出名字的生物,正空洞地張大着它的嘴

巴.

(...?)

不對,這集裝箱斷然不是被人手正常打開的.那箱子上面的零部件和絞鏈一類的東西碎得一地

都是.集裝箱的門被拉曲扭伸得不成樣子了.看上去,就好像是集裝箱裏面的什麽東西,從其內部,

以驚人的蠻力破箱而出了.

他忽然之間,有一種莫名的不祥預感.

那種怪異的感覺,是在你進行訓練時無法感受得到的.那種感受,并不是什麽哈裏斯一類的外行

人偷偷摸摸躲在某處準備向他發起突然襲擊時,他會産生的那種預感----那是一種更加怪異,更

加恐怖,更加危險的預感.

他費力地把它推到倉庫的中央.在一片漆黑之中,他看見集裝箱剛剛所在的地方,那光華的地板

上面反射出一種淡淡的光澤.那是一種鮮紅鮮紅的,粘稠無比的東西,以凄厲的姿勢潑濺在倉庫

地板上面,足足有好幾米遠.那鮮紅鮮紅的液體,染在牆上,濺在金屬欄杆上,甚至連倉庫其餘的

集裝箱上面也同樣沾染着那樣的鮮紅.

(血嗎?內髒...?)

接着,他冷不防地看見了一條人腿,橫在那些被破壞掉的集裝箱一旁的血泊之中.

“...嚴?”

那凄厲的景象,就像是一個活人,被硬生生地撕碎了----

就在那一剎那之間,克魯茲飛身向一邊躍了過去.

一枚巨大的彈藥在他剛剛所在的地板上炸開,地板被擊得粉碎.濃濃的硝煙騰起,在硝煙的那一

邊,又發出了一聲沉悶的槍響.

他飛快地轉身向槍彈發出的方向端起了他的來福槍,向着他前方和右側的集裝箱頂端猛烈開

火.一個東西從那上面飛身而下,直直地落在克魯茲的面前,克魯茲端平機槍,全力開火,試圖讓

那個東西停下向自己走來的腳步.

全然無效,那個東西走近了克魯茲,将他手裏的來福槍以一種驚人的怪力扭彎,扔向牆角,那把可

憐的來福槍重重擊在牆面上,又彈了回來,落在地板上面.

他的手指一陣酸麻,一股強烈的痛楚順着他的手指蔓延到全身.

他努力地睜開眼睛,朦胧地望向他的敵人----那是一個身披風衣的高大男性.

難道,這就是嚴口中所說的那個襲擊過他的乘客嗎?不對,那絕不可能.他眼前的那個東西絕不

是一個乘客.那甚至,連一個人類都不是----

“---!”克魯茲極為勉強地避過了它沖自己揮來的拳頭,那鐵一般的拳頭狠狠地砸在了他身後的

集裝箱上面,那陣尖利刺耳的金屬刮擦聲幾乎要刺穿他的耳膜了.那個魁梧粗壯的的東西,它所

具有的破壞能力,簡直可以和一架土木工程用碎石機相提并論.

克魯茲現在連逃走都已經不可能了,因為那個東西的手,死死地鉗住了他的脖子.

“...呃呃.”

那是一種殘忍無情的,沒有絲毫猶豫或遲疑的,超乎常人所能想象的巨大怪力.

它輕松地将它的手臂一擡,克魯茲的腳尖就離開了地面.他的視線已經開始變得模糊不清了,強

烈的痛楚傳遍了全身上下.它正試圖扭斷他的脖子.他無法再呼吸.他和它是如此之近,他那已經

昏暗而模糊的視野裏面,占滿了他敵人的那張臉.

那是一張平滑無比的臉.那臉上,沒有長眼睛,取而代之的是一條細細長長的,閃着鮮紅光芒的細

縫.

也沒有鼻子,也沒有嘴巴.

更不會有什麽表情.完完全全地,沒有任何的表情.

所以克魯茲根本無法從它那張臉上讀出任何的一絲殺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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