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黑裏俏!黑裏俏!!!————?!見了鬼的黑裏俏,他奶奶的,老子這是黝黑英俊!個沒學問的柳餘涵,這都能說錯,還敢號稱金陵第一才子!
思歸一大早就起身,對着鏡子動作娴熟地往臉上抹粉——摻了碳灰能把臉塗黑的粉,一邊在心裏怨念十足地碎碎念。
柳餘涵在房裏連打幾個噴嚏,疑惑看看自己身處這間已經燒起地龍,拉上暖簾的精美客房,“難道是昨晚喝酒之後受了風?”
他得人引薦至太子麾下效力,現在便住在平陽侯府之中。雖然連着打了數個噴嚏,但搖搖腦袋扭扭脖子,沒覺得有那裏有不舒服便沒放在心上。穿戴整齊,用過早飯之後再拿起卷書讀了一會兒,看看時候差不多,便去會同了平陽侯世子趙覃一起去太子暫居的院落。
太子大概是旅途勞頓了,昨天起身十分之晚,據伺候的人說早飯到巳時都過了才讓送進去,因此他兩個今天怕擾到太子休息,特意晚着點來。
不想太子今日應該是起得很早,趙覃和柳餘涵兩人去時只見太子穿了身精幹利落的練武裝束站在院中的桃樹下,旁邊有人恭敬遞上一塊還冒着熱氣的手巾給他擦汗。看樣子是剛剛練完功夫。
兩人連忙上前參見,太子練得出了一身汗,但很是盡興,本就玉白的膚色下透出層淡淡的紅暈,眉目疏展,身姿旖旎風雅,周身上下帶着股高高在上的傲邈氣,站在樹下好似一副畫,妙手丹青繪出了一個貴氣天成,風流蘊藉的隽永人物。
太子心情不錯,微笑命二人免禮,“本宮微服南巡,不擺儀仗,你們平時不必如此多禮。”
過去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身後一個小個子便十分有眼色地從侍女手中托盤中端過茶來,“殿下剛出了不少汗,定然渴了,這茶不冷不熱正好喝。”
趙覃和柳餘涵一起詫異,心道這小子怎麽比我們來的還早。
思歸擡頭沖他們笑笑算作打招呼,接了太子喝過的茶杯放到身後侍女手中的托盤中之後,順手就在太子的胳膊上拿捏按摩起來,“太子剛才勁力使得猛了,按揉一下松松筋骨最好,否則容易胳膊酸。”
趙覃和柳餘涵接着驚詫,均想這小子當真會鑽營,才到太子手下兩日,就把太子貼身內侍的活兒給搶了,只是這殷勤逢迎得太明顯了吧!
趙覃忍不住便道,“看來昨日餘涵說得不全,莫兄不但心思敏捷,有在酒宴上說笑逗樂的本事。還有一手推拿按摩,跌打郎中的功夫,當真是多才多藝,佩服!佩服!”
太子側頭瞟了眼思歸,也覺得挺有趣,沒見過在他面前這樣行止随性,大膽拍馬的,贊道,“手法還不錯。”正看到思歸那張略黑但五官清秀精巧的小臉,想到昨晚的話,噗哧一笑,“确實黑裏俏!”此言一出餘人一起莞爾。
思歸面色不動,其實在心裏囧得要命,她這是伺候家裏的病美人伺候習慣了,順手就按摩起來,并非想要如此肉麻地阿谀讨好。說實話,那真的只是在美人面前才願意用的功夫,對其它人才不樂意用。
只是按都按了,中途再停下只有更加奇怪,只好厚着臉皮當作沒聽見趙覃的調侃一樣,繼續給太子殿下揉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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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太子也被柳餘涵個沒學問的給帶壞,笑話她黑裏俏,思歸很明智的左耳進右耳出,不去和他一般見識。跟老板計較你就輸了,不但不能計較,還得手下加倍小心,仔細避開他的傷處千萬不能給碰痛捏痛了。
太子微服南巡,在思歸看來就是老板在出公差,身為太子屬下新進人員,随同在外時,自然不能老板都起來了她還在睡大覺。因此昨晚早早地就去問過元辰,太子大概會什麽時候起床,然後趕在太子平時起身的時候趕過來,陪同晨練,順便混個臉熟,以後有什麽事太子也能想到自己。
太子殿下十分勤勉,除了第一日到金陵過于勞頓加之還受了些皮肉傷,所以早上休息沒起之外,第二日就開始按照老習慣卯時一過就起來——用思歸的話說開始晨練。
太子在宮中的時候,每日練武都要教習師傅和數個訓練有素的侍衛陪練,出門在外沒帶這些人,正好看到思歸挺胸擡頭,小而精神的去了,便抓她來練手。
思歸雖說看在自己前途和薪俸的份上,能夠對太子恭恭敬敬,但是畢竟比他身邊那些人要随性自我得多,不是思歸不敬業,而是實在沒有受過那種根深蒂固的君臣禮教熏陶,不能做到發自內心的對太子敬若神明。
不過這點小問題旁人一時半會兒也看不出來,太子反而覺得他膽大從容,陪着練武起碼不會畏首畏腳的讓人心煩。
思歸一直有練拳腳,算是他如今最拿手的一項特長,他也很會抓住機會,能在太子跟前表現能力的時候絕不謙虛,因此陪練陪得有聲有色。
她最擅長的是散打,雖然變成女人後力小個矮,吃虧了不少,但技術還在,最近練得也勤,動起手來也抵得上太子宮中的陪練,用在她看來已經十分謹慎收斂,而在太子看來很不拘束的風格和太子打了一場後兩人都很暢快。
大概是被思歸按摩得舒服了,太子靠在椅子裏眯起眼睛,半晌沒吭聲,他不開口,別人自然都老實站着,不敢亂說亂動。
再過一會兒,思歸覺得差不多了,就又自作主張停了手,“好了。”
太子睜開眼看她,隐隐有點詫異的神情,“好了?!”他正擺了好舒服姿勢在享受,沒有開口讓停,那個伺候的人竟然敢自說自話的就不幹了,還真是從沒碰到過這種事!
思歸看出他有點不樂意,但也不願再繼續給人敲胳膊捏腿。對老板恭敬禮貌是應該的,但肉麻讨好的那一套他很不愛做,剛才純屬一時失誤,給按摩這麽長時間就很不錯了,于是一臉正經地答道,“是好了,殿下,過猶不及,再捏下去我怕等會兒你的胳膊反而要不舒服了。”
太子将信将疑,斜斜看她,臉色玉白,眉睫濃秀,微微挑起的眼角帶着絲不經意的魅惑之色。
思歸只看一眼便低下頭去,努力做誠實正直狀,心裏卻在想太子大概長得像他母親,男人長成這樣真是浪費,不過這皇帝的女人果然是絕色,生個兒子都這樣,要是生女兒恐怕就是真正的國色天香了,跟着太子好好幹,日後肯定要去京城,到時候說不定就有機會見識見識。
太子那一邊卻不知思歸正在觊觎自己妹子,只是心裏納罕,怎麽聽怎麽覺得思歸這是在随口瞎說,但又覺得就算再借給思歸一個膽子他也不可能敢幹這種事,難道是自己多心了?
正巧在此時,太子随行的一位謀士捧着份剛撰寫好的書信來給太子過目,太子接過來看了一遍,點頭道,“封起來吧。”又問,“京城那邊如何?”
謀士道,“只要确保能在十日內把這封送到盧尚書手上,他提前有個準備就不妨事。”
太子思索了一下,對思歸道,“你去一趟,讓元辰替你安排一下今日就出發。”
思歸心頭一喜,沒想到這麽快就有差事派給自己了,看來這個平時和老板多溝通,經常陪玩陪吃飯的思路在哪兒都很有用,躬身應道,“是,殿下。”
太子臉上凝重起來,囑咐道,“此事事關重大,中途不能有任何閃失,這封信你十日內必須送到京城,親手交給兵部盧尚書。我原打算讓趙世子派兩個平陽候府的人去送這封信,不過嘛——”看趙覃一臉欲言又止的樣子,擡手阻住他,先對思歸道,“你要一路謹慎,”口氣威嚴起來,“任何閃失都不能出!!!”
思歸應道,“屬下一定盡心竭力将信送到!”
太子揮揮手,“你這就去吧,先去找元辰,等下本宮讓人把信封好直接送到元辰那裏。”
思歸知道時間緊迫,答應一聲,轉身就走,聽見背後太子在對趙覃說,“最近金陵往京城一路很不太平,平陽侯府的人派出去只怕也會招來有心之人的窺探,萬一被半路攔下來就不好了,還是讓他去最合适,此人十分機警變通,最重要是沒人識得……”
火速去找了元辰,說明太子的吩咐,元辰也不廢話,立刻就讓人給思歸準備馬匹行裝,只道,“你這是第一次替殿下辦事,千萬小心。雖說只是送封信,但事關重要,太子能派給你做,那說明他對你十分賞識看重,辦好了回來後自然有你的好處,你可莫要讓殿下失望。”拿出一個小小的暗色香囊,猶豫一下又收了回去,自語道,“算了,此物你用不上。”
思歸算了算,從金陵去京城,正常走且路上順利的話需要半個月左右,要是十日內必須趕到,那就要一路快馬加鞭才行。因此毫不耽擱,去揪出正在平陽侯府下人房中感受侯府的奢華氣派的順平,“給你半個時辰準備,半個時辰後跟我出發去京城,時間很緊,十日內就要趕到,路上肯定辛苦,你想好要帶點什麽!”
順平驚呼,“咦?啊?這個,少爺——”
思歸沉聲強調,“半個時辰!”說完掉頭就走了。
順平連跳腳都來不及,沖回自己才住了一日正萬分喜歡的房中開始收拾起來。卷了一包衣物銀子,火折子,青鹽,還有幾件路上必然用得上的東西一溜小跑到侯府的西角門處,思歸已經拿好一個小包袱牽着兩匹馬在等着了,将一匹的缰繩扔給順平,“走吧。”
身後有個着急的聲音傳來,“莫兄,稍等片刻!”
思歸一愣回頭,見是柳餘涵快步出來,一挑眉,“柳公子還有何事要賜教?我時間不多。”
柳餘涵一把拉了她走開幾步,一臉不見外,因思歸個矮,還微低下頭道,“我來送送你。”
思歸拖長聲音,“送我——?我還不知與柳公子有這個交情。”
柳餘涵嘆氣,“就知你還在生氣,我幫世子把你抓回來不也是被逼無奈嘛,你設身處地替我想想,要是你替朋友推薦了個人,那人卻幹了壞事,你能不擔責任?!那晚上我可是緊跟在你後面就來侯府想幫着說情來着,誰知殿下插手,那就用不上我了。”
思歸現在對他極不信任,因此只冷哼一聲。
柳餘涵壓低點聲音道,“我是沒想到你小子運氣還挺好,怎麽就入了殿下的眼,不過福兮禍兮,太運氣的事情更得慎重,所以緊趕慢趕地過來提醒你兩句。”
思歸聽他說得鄭重,不由問道,“提醒什麽?”
柳餘涵道,“能為殿下效勞那是三生有幸之事,不過殿下派出來的差事自然也都不是普通事情,你要小心,”再左右看看,才低聲道,“元辰元大人有沒有給你一個深色的荷包?”
思歸皺眉,心裏有點明白他要說什麽,答道,“元大人他拿出來過,不過說我用不着又收回去了。”
柳餘涵道,“你知那是什麽,那裏面是一顆藥,凡是被派出去做這些私密事情的人手中都有一顆。”
思歸一凜,難道是傳說中用來自盡的劇毒丸藥,問道,“是怕被抓之後洩漏了內情——?”
柳餘涵點點頭,“你既是心裏明白我就不多廢話了,元大人說你用不着是最好,不過你也能明白這其中的艱險不易了吧,況且現在金陵一帶不是很安穩,自己多多當心!”
思歸點頭,“我知道現在金陵一帶不是很安穩。”
柳餘涵奇道,“你怎麽知道?”
思歸不答,心想太子都能半路遇襲,狼狽成那樣,我總不至于傻乎乎地以為他真遇見山賊了。不過太子從沒當着趙覃他們的面提過自己受傷,思歸謹慎起見也就不能多說。
思忖着看了柳餘涵半晌,忽然上前,掄起胳膊,一個橫批斬在他腰上,柳餘涵是個書生,沒練過武的,頓時疼得一縮身,倒抽口冷氣,“喂,我好心來提醒,你這是幹嘛。”
思歸轉身往馬旁走去,朗聲道,“就是看在你好心的面上才給你這一下,否則就不止一下這麽簡單了,本想回來後再找你算賬的。不過現在就當算過了,咱們之前的恩怨就此揭過,等我回來在一起喝酒!”潇灑上馬,帶着順平絕塵而去。
柳餘涵看着他的背影慶幸,“虧得我機靈,跑出來一趟。”又捂住腰吸氣,“這小子光看着秀氣,說話做事可一點不秀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