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思歸沒認為自己和趙覃打了一架有什麽不對,他們兩個之間又沒有什麽深仇大恨,也不是敵對雙方,只是平時互相看不順眼而已,總不至于要出什麽狠手段去害人,因此到實在對對方火冒三丈時,打一架也是個解決辦法。
話說那次打過之後她看趙覃倒順眼一點了,趙覃應該也有同感,堂堂小侯爺被揍成了烏眼雞竟也沒再提要報仇雪恨那一回事。
不過這在太子眼裏肯定就是粗魯舉止,上不得席面。
因此在太子屈尊,親自要她記得給臉上塗藥,好讓傷痕好得快一點的時候,思歸立刻虛心受教,老老實實開始每晚往臉上塗一層香噴噴的玉蘅膏。
只不過有一點讓思歸納悶的地方,就是太子殿下似乎是只帶了一罐傷藥,所以不肯整罐給她拿走,只讓每晚休息時去殿下房裏塗。
好在思歸自認是個很會和上司溝通相處的人,每天晚上去了都會帶着點話題,不會傻乎乎站在那裏幹等着殿下的侍從給她端水拿藥,然後再在殿下與兩個侍從六只眼睛的炯炯注視下洗臉塗玉蘅膏,總算省去了不少被人參觀的尴尬。
過了幾天後太子問她,“莫思遠,怎麽本宮每到一處你都能說出些當地的風土人情,最近發生了什麽大事,地方官員在民間的口碑如何?”
思歸道,“殿下還記得我以前是跑買賣的,手底下有幾個小夥計?”
太子記得頭次遇到思歸他就正押了兩車貨物要去金陵,點頭道,“你到本宮手下來做事把你那幾個夥計也帶上了?”
思歸道,“正是,我派他們兩人一組打前站,每一個地方都要比殿下的隊伍早到兩天,提前在街市鄉間轉轉,打聽些消息來,我再挑有用的來說給殿下聽聽。”
太子玩味,“本宮不記得有派你做這差事。”
思歸很不以為然,心道不是自己的活兒就一點不幹,老板推一推才動一動的下屬絕對不是好下屬,這種混吃等死的工作态度才不是她這麽積極向上的人會有的呢!
不過話說出來就是,“屬下身負護衛殿下之責,每到一個陌生的地方,提前将環境摸清楚總是應該做到的。況且我想着殿下出巡,除了那些個地方官員冠冕堂皇,自吹自擂的陳詞濫調,這些民間打探來的消息你應該也是願意聽聽的。”
太子颔首,“不錯,本宮原打算到了荊南之後讓李固安排人去做這個的,難得你有心,提前想到了。”
思歸立刻表态,一臉嚴肅誠懇,“屬下為太子做事定當盡心竭力,萬死不辭。”
太子要笑不笑地看她一眼,覺得被一只蜜桃表忠心甚是有趣,心裏癢癢的,“你是挺盡心,不過有時也挺能惹事。”招招手,“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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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歸最近确實是惹了兩次事兒,所以被說了也老老實實沒多吭聲,依言過去太子斜倚着的軟榻旁。
太子擡起手,用修長的手指在她臉頰上一抹,“藥膏沒塗好。”
思歸臉上的傷痕已經消了不少,洗幹淨臉後又恢複成了從前的蜜桃模樣,太子手癢了許久,終于找到借口摸摸。
思歸不由自主地向後一躲,随即穩住,有些詫異太子殿下什麽時候變得這樣平易近人了,客氣推辭道,“不勞殿下動手,我自己來就好。”
話音剛落就覺得太子修長的手指轉了動作,改抹為擰,竟然毫不客氣地在自己的臉頰上擰了一下。
思歸愕然捂住臉,“殿下,你這是——”
太子終于笑出來,笑聲低沉悅耳,“你怎麽長成這樣?”
思歸一時吃不準自己這算不算是被調戲了。她雖然一直對美女都非常有興趣,但自诩風度還不錯,對女人從來都很尊重,堅決不去幹調戲騷擾之類的壞事,這時自己疑似被調戲了就有些卡殼,不知該給出個什麽反應才好,愣愣問道,“我長成什麽樣?”
太子笑道,“又白又嫩,還透着股桃紅之色,好像是正當季的蜜桃,還是從桃王樹上摘下來的。”
思歸抽搐,幾乎不想面對現實,喃喃道,“桃王樹上的蜜桃?”
太子道,“普通樹上的桃子哪有這麽大。”
思歸明白了,自己不是被調戲而是被笑話了。被柳餘涵或者是趙覃笑話了,她定然一腳踢過去,再罵兩句出氣。被太子笑話了只能打個哈哈,幹笑兩聲,“殿下當真幽默。”心裏則是在埋怨,這位這幾天的心情怎麽這樣好?!
悄悄看看太子那張鬼斧神工,天下少有的俊顏,想要給自己找點平衡,可惜看了半天也沒法昧着良心用細嫩水潤之類的詞兒去形容殿下。太子雖也十分白皙,膚質好似美玉一樣,但人家那一看就是男的,和粉嫩水潤沾不上一點邊。
就算不幸生成了女人,思歸也一直希望自己能長得高,長得壯,黑黑的孔武有力。可惜天不從人願,每天苦練一個時辰的艱苦鍛煉許久之後她只把自己練成了健康粉嫩美少女。
以前還能自欺欺人地洗過臉後就少照鏡子,現在被太子這個不懂客氣為何物的尊貴人物毫不客氣地說到了當面,她終于不得不面對慘淡現實——再這樣下去破綻會越來越多,她不是男人這件事早晚要瞞不住。
這世上只怕沒有幾個人能理解她身為一個女子會無緣無故放着好好的葛府少夫人不做,偏要自己跑出來瞎闖這種驚世駭俗之舉。所以定要先想好了對策,否則若是被人猛地揭穿出來,還不知要引起什麽樣的誤會。
冥思苦想了一路,等到太子視察過荊南地方,啓程返京時,思歸終于權衡清楚了利弊,并且理清了思路:以她的情況來看,今後如果還想繼續抛頭露面,給自己找點事業安身立命,那唯一不會被猜忌的身份就是不扮男人了,改為扮宦官。
這個身份能很好地解釋她身上以後會被人發現的種種問題,諸如喉結不顯,皮膚白細,不長胡子,聲音尖銳等等不正常之處。
只是做宦官實在不是什麽好事,大概也只是比被關在後宅當婦人好上那麽一星半點而已。不過太監也并非全都是伺候人的,幹得好了也有品級,官職,若是能官運亨通做到中常侍,一般都能被委以重任,權比左右丞,也是個可以一展身手,位極人臣的顯赫身份。
唯一難克服的是心裏障礙與世人的眼光。
思歸在心裏咬牙,使勁給自己打氣,難克服也得克服!當初當了那麽長時間女人都忍了,當太監又有什麽不能忍!路都是人走出來的,再回去當個後宅婦人,束手束腳聽命于公婆丈夫,那日子只用想的就會覺得一片黯淡無光,便算有再多的美貌姨娘丫頭環繞她也一定會被憋悶死!況且現在葛家已經沒她的位置,她也沒地方再去給人當夫人,退路全無,不如放手一搏,太子現在對她還算賞識,好好表現,日後等殿下登基,封她個中常侍也并非是沒有可能的事情!
太子不知思歸正在心中咬牙發奮。
雖然每隔兩日就能收到元辰派人快馬從京中送來的消息,知道京中一切情況平穩。但在老皇帝一直沉疴難愈的時候遠離京城總是不能讓人放心。因此在地方上看了看,發現荊南新任的地方官還算穩妥,将朝廷減免稅賦的政令執行到位,地方上形勢不錯後,太子就毫不耽誤,立刻回京了。
只是太子仿佛是和出行這件事有點犯沖,只要是他出京,必然要或大或小的遇到點麻煩。
上次去扈崂關,路過金陵時遇到了極厲害的刺客,侍衛都被沖散了,太子負傷,被元辰一人護持搭乘思歸拉貨的馬車才到了金陵。這次沒有那麽狼狽,不過也十分的麻煩,出荊南地界,過青峽山時遇到了塌方。
從山坡上滑下的巨石阻斷了道路,太子的隊伍只能停下,等當地官府派來的人挖通了道路再走。
另有兩輛馬車被坑陷的道路颠壞了,思歸的幾個手下這時又派上了大用場——修車。思歸十分慶幸自己在扈崂關時抽空教導過他們,這次總算不用她再親力親為往車底下鑽了。
山路狹窄,只能有幾個人同時并排挖掘,因此修通的速度極慢,太子殿下被硬生生堵在了青峽山的半山中。
好在山不太高,山上山下的溫度差別不大,并不寒冷,陽春三月正是個風光秀美的季節,殿下幹等着無趣,便在旁邊山林溪泉間四處走走,觀賞一下青峽山的野趣風光。
轉過幾株長勢茂盛的大樹,來到一處清澈的山溪旁,太子看到一塊能曬着太陽的石頭上坐着一個嬌小的身影,脫了鞋襪伸足去點溪水,好像是要洗腳又嫌水涼,所以腳一碰水就縮回來,過會兒再試一下,碰到水又立刻縮回來。
太子看着好笑,如今這勇猛蜜桃幹什麽在他眼裏都十分招人喜歡,連像個怕水的貓咪一樣碰水也那般的情趣盎然,遂擺手讓身後随着的兩個侍從別跟着,自己緩步上前,“莫思遠,你不用這樣嬌氣吧,水涼一點都怕。”
思歸連忙回頭,覺得自己有些失禮,“殿下。”忙要赤腳站起來。
太子阻住她,“不妨事,你坐着吧,怎麽忽然想起來要洗腳了?”
思歸對誰也不會誠惶誠恐,見太子不介意就順勢又坐了下來,指指上面山坡解釋道,“我剛才爬上去看看,要是上面的山體上還有松動的大石,那下面挖路的人就有危險,得派個人專門盯着上方,一有動靜就趕快叫大家跑。”
“噢,”太子在這荒山野外的也不多講究,自行在旁邊坐下來,“你倒是一直都思慮周到,那上面情況如何?”
思歸又去試探着要把腳往溪水裏伸,一邊答道,“還好,我仔細看了看,沒什麽危險的大石,只不過下來時不小心踩進了泥坑裏,弄了一鞋泥水,腳上也濕漉漉的不舒服,所以來洗洗。”
要是放在從前,這水再冰點她也不會怕,只是自從上次來月事鬧過一回肚子疼後就吃了教訓,再不敢随意受涼,這才在這裏用足尖一碰一碰的慢慢感覺。
專心致志地試了一會兒水溫,忽然覺得身旁的氣氛有些不對,一側頭,只見太子呆在那裏,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的赤腳,微微一愣,暗呼糟糕,自己這渾身大男人的豪爽習慣阿,總是改不了,這可又大意了。
太子看着眼前這雙白嫩肉感,骨骼纖細的小腳丫,忽然覺得有些口幹舌燥,過了半晌才擡起頭來,只見思歸也正一臉尴尬地看着自己,幹笑道,“屬下這腳長得不太威武,讓殿下見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