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太子這趟出巡比上次去金陵不同,上一回是一路低調,幾乎不欲被人知道;這一次卻是陛下特意下旨,命太子代君出京,視察荊南地方民情政務。

因此中規中矩擺出了太子儀仗,侍從衛隊,浩浩蕩蕩一大隊人馬,沿途州縣更是提早數天便精心準備起來,務必保證太子殿下每到一處都能受到最為周到的接待。

老皇帝一直病着,朝中衆人雖然不敢亂說什麽,但心中各有擔憂。太子這次離京起碼要走一個多月,也不敢輕忽,将心腹大将元辰留在了京城以便在萬一出了什麽大變故的時候能鎮得住局勢。

由元辰的副将廖勇擔任了太子殿下此行的護衛總管之職。思歸因此得到個機會,在出行隊伍中頂了廖勇之前的職位。

思歸做事從來都很認真,并且習慣使然,順手就做了個十分細致周到的出行計劃安排,還提前給元辰過了目。

元大人沒見過做事情這麽認真周密的,思歸給他看的一厚摞子計劃安排中具體到出巡的這四十幾天裏每天的每個時辰該幹什麽都羅列得清楚細致,井井有條。凡是能想到有可能會發生的突發事件也專門在最後單獨用兩大張紙細細寫了出來,且每個後面都标注了至少兩個應急方案。

元辰大為誇贊之餘更對此人十分看好,認為這是個可塑之材,将思歸才剛在太子府中打架鬧事的劣跡直接忘在了腦後。反正思歸和平陽候世子在太子的家中打架,連太子都沒多說什麽,他便也大可不必太過計較。

樂呵呵道,“你這東西先放在我這裏。”

思歸眼睜睜看着元辰把自己辛苦了好幾天才寫出來的周密工作計劃大刺刺據為已有,小心收起來揚長而去,不禁十分無語,只盼元大人能小心保管,別給她弄丢弄壞了,在這落後地方抄寫和複制都不容易,她可只有這麽一份。

元辰帶着思歸的大作來見太子,先說了說太子離開這段時間京中的布置安排,然後把思歸寫的太子出巡每日安排拿出來,笑道,“殿下看看,這寫得可還周到?您要是覺得沒問題我就再去讓人抄兩份,給随行的侍衛總管廖勇和您身邊的李固一人一份,讓他們做事時也清楚些。”

太子大概看了看後訝然失笑,“這也太細發了,不會是你準備的吧?”

元辰道,“哪兒能呢,是莫思遠那小子寫的。您不是讓他和廖勇一起随行帶隊護衛嗎,他大概是生平第一次擔這麽大責任,十分認真,怕出差錯,就提前鼓搗出了這麽一套東西來,我看還有點用。”

太子玩味,“莫思遠阿。”

元辰以為他想到了思歸與趙覃打架之事,替思歸說好話,“他就是偶爾性情暴躁些,不過大事情上都有分寸,況上次那事是平陽候世子先找上門的,也怪他不得。”

對于思歸和趙覃打架之事,太子旁的沒什麽,就是在看到思歸臉上的傷痕時有些不滿,很想把趙覃叫過來揍一頓。

旁人沒見過不知道,他可是見過的,思歸那張臉洗白了跟蜜桃似的水嫩可人,現在蜜桃上被打出兩大塊青痕,多麽的有礙觀瞻!真是豈有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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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在見了趙覃那張嘴角開裂,眼窩烏青,更加慘不忍睹的臉之後,太子默默收回了這個想法,因為已經沒地方可打了。想到思歸那嬌小的身姿,再對比一下趙覃的高大挺拔,太子得出個結論:那蜜桃還真勇猛,頗有點武将的骁勇氣概!

那邊趙覃的幾個友人也在感慨。

柳餘涵因最近與思歸交情越來越好,所以說話不偏不倚。先是對思歸硬出頭去管趙世子罵前老婆這檔子閑事表示了不贊成,然後又對趙世子去找思歸打架表示了大力譴責。

主要是覺得這架打得不公平,“廣延,不是兄弟說你,你這番真是有以大欺小之嫌,你比莫思遠要高大出整整一圈,他就算站得筆直,那頭頂也才剛過你肩膀。如果上陣殺敵,有這般優勢自然要用,可是自己人之間卻不不必了,就算你打贏也是勝之不武。”

杜家的二公子杜牟之此時也已經陪着祖母和妹妹杜若蘭回了京城,杜家與平陽候府雖然同屬太子陣營,但他和趙世子之間因有過争娶邱家小姐之事,所以總是不睦,趙覃與人打架帶彩的熱鬧杜牟之是必然要看的。

看過之後對趙覃的慘烈狀也不禁唏噓,“是被俊卿內弟打得?他還真敢下手!”

莫思遠杜牟之在金陵時是見過的,還記得那小子很是機靈,嘴上特別能來事,頭見面便将平陽侯府說得窮困潦倒,都快揭不開鍋了。沒想到此人後來際遇巧合,一步登天,竟混到了太子的眼前,還立了兩件功勞,日後殿下登基,論功封賞,莫思遠能與他們這些一直跟在殿下鞍前馬後效忠的世家子弟平起平坐是沒有問題的事情。

更沒想到這小子除了精明還有如此勇猛的一面,別的不說,光比個頭他也不該輕易和趙覃動手啊!

因此杜牟之十分贊成柳餘涵的觀點,點頭道,“柳兄說的不錯,廣延現在這臉上雖然凄慘了點,但也不能遮掩你這打法是以大欺小。”

趙覃被衆人輪番說了一通,已經沒了脾氣,拿着塊冰帕子捂着嘴角,随意道,“随你們怎麽說吧,我那時不是被氣得顧不上旁的什麽了嘛!況且那小子下手狠,他也沒吃虧。”想了想又有些悠然,“不過不打不相識,我現在倒真是沒那麽讨厭莫思遠。”

“哦?”柳餘涵奇怪,“怎麽?他還把你給打高興了?”

趙覃瞪他一眼,“當然不是,”又悠然思索一會兒後微微一笑,一不小心牽動了嘴角傷處,疼得嘶嘶吸氣,然後才道,“別說,那小子身形不錯,腰身又柔又韌,抱在懷裏嬌小玲珑,十分趁手——”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葛俊卿踢了一腳,黑沉着俊臉道,“你胡說什麽!”

趙覃對于自己好友總是偏心小舅子之事已然認命,連連擺手,“好好好,你那小舅子是寶兒,金貴得很,打不得也說不得。當我什麽也沒說就是。”不過實在是疑惑,“俊卿啊,我看你夫人沒過世前你也沒這般上心,怎麽對她一個連見都沒見過的兄弟如此照顧?那小人兒是長得不錯,有名的黑裏俏,你該不會——?”猜到這裏又覺得不可能,自語道,“應該不至于啊,我認識你這麽多年,從沒見你有過斷袖的嗜好。只不過要不是因為有這點念想,你總偏着他又是為了什麽?”

葛俊卿別開臉,語氣有點便扭,“你別管這麽多,只以後遠着她些就是了。”

趙覃本是随口一說,聽了這回答不由張開嘴,與其餘幾人一起驚訝,“不是吧,俊卿,你真有此意?”

葛俊卿苦笑,夫人變成了小舅子,他這大概也是古往今來第一個有此奇遇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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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巡的第二日晚上,太子一行宿在了當地一座最好的宅院,據說是一位鹽商的宅子,不過此人身份不夠,沒資格觐見太子殿下,因此老實騰出宅院之後就借住去了親戚家,只有地方官留在這裏侍奉殿下。

這裏離京城較近,民間算得富庶,政務也平穩,太子只随意問了地方官幾句話就将人打發走了,洗漱好了打算休息,忽然想起一事,命人去将思歸找了來。

思歸和廖勇兩人一副一正統帶着殿下的侍衛隊,這晚正是思歸輪值。因此一叫就來,“殿下,你找我?”

太子已經脫了正裝,換了身玉色帶祥雲如意紋理的織錦長袍,靠在軟榻上,姿勢慵懶,腿上搭了張柔軟的皮毛毯子,正在翻看一卷地方志,見思歸到了就擺擺手,一個內侍托了個描花白瓷小罐子來給思歸,另有一個端了熱水手巾過來。

思歸莫名接過小白瓷罐,揭開蓋子,就有一股十分好聞的藥香撲鼻而來,這香味十分熟悉,思歸驚訝,“玉蘅膏!殿下你怎麽給我這個?”

太子揚揚白玉雕成的下巴淡然道,“洗洗臉,再把你臉上的傷痕擦一擦,總帶着這麽一臉傷像什麽樣子!”

思歸也知道自己現在這個形象不太體面,特別還是正跟着太子出巡,被地方上迎接的官員看到十分不好,只是她臉上塗得有東西,不能洗,遲疑道,“我不太方便洗臉。”

捧水盆過來的小內侍忍不住看她一眼,心想難得殿下這麽平易近人,關心屬下,你不趕緊謝恩怎麽還推三阻四!臉有什麽不方便洗的?

太子知道思歸是怎麽回事,道,“放心洗吧,本宮手下這幾個內侍嘴都嚴,不會出去亂說,況且這大晚上的,一會兒出去了也沒人看得出你是黑是白。”

思歸一想,确實是這麽回事,于是道,“謝謝殿下,那我拿回自己的房中塗吧,別在這裏打擾了殿下休息。”

太子卻不同意,“水和鏡子都給你準備好了,還麻煩什麽,你就在這裏塗,本宮現在還不睡。”

思歸有點奇怪,不過也沒多想,麻利把臉上的塗黑洗幹淨,然後塗上一層玉蘅膏。

玉蘅膏她以前每月都有一小罐,不過感覺太子這罐明顯比她見過的要好,塗在臉上香氣撲鼻,不似其它藥膏有刺鼻的藥味,清清涼涼十分舒服,果然是好東西。

一轉臉,發現太子早就不看書了,一直在盯着看她塗玉蘅膏,微微詫異,“殿下?”心道難道留我在這裏就是為了看看我怎麽塗藥,問題是這有什麽好看?

太子不是想看人往臉上塗藥,而是這幾天總記挂着那日早晨在毓王府門口見到的那只鮮嫩蜜桃,也不知是怎麽了,總想再看看。

只是看過之後心裏又升起了一股對趙覃的不滿之情,好好一只蜜桃,這青一塊,那紫一塊的,看得人惋惜,平陽候世子看來精力過于旺盛,回去要找點難辦的差事給他做做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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