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思歸因為卧床養傷,錯過了新皇的登基大典。
只聽說是盛況空前,在輕易不用的隆安門舉行了金鳳頒诏儀式,皇帝率文武百官,三卿九公祭天,祭祖,頒下登極诏、頒恩诏,詣太廟,奉上冊寶,追尊四代考、妣,告禮節性社稷,改元景泰,而後大赦天下。
唯一的缺憾是因為先帝當年一直對太子有些忌憚,不願他通過聯姻拉攏了哪家重臣,但也不想委屈兒子娶個沒有身家背景的女人,在此矛盾心情的左右下一直沒給他立太子妃,而新皇登基前也沒定下合适人選,于是不曾冊封皇後,中宮空懸。
如此難得一見的盛況思歸沒能親眼看到,不禁萬分遺憾,同時又很是心虛地在聽人宣講新皇登基後要注意的衆多避諱時才發現,自己以前竟然一直不知道太子的名字叫做苻祁!
‘工作’了這麽久,竟然連大老板的名字叫什麽都不知道!思歸不由要反省一下自己是不是對工作太不認真重視了?
反省過後認為,這事兒還真不能怪自己不敬業認真,而是和這個時代有關,以前的殿下如今的陛下,身份實在是太高,導致他的名字一般不會有人去叫,尊稱就足夠用了,估計他那名字只有老皇帝才有資格叫叫。
苻祁,苻祁,把陛下的名字在心裏默念幾遍,思歸很覺趣味的發現,像葛俊卿,柳餘涵那些世家子弟,一個個的名字還都要起得風雅有致,怎麽到了陛下這裏反而如此簡單?
随即想起苻祁那張臉,立刻又認為還是這名字好,人已經長成了那樣,再配個花裏胡哨的名字實在不如簡潔的有氣概。
思歸倒不是認為苻祁的長相有什麽不好,但總認為一個大男人的臉精致優美得賽過所有美女,那感覺實在是逆天,讓思歸在私下裏總要不自覺地把‘妖孽’這個評語往他身上套。
陛下自然不知道受傷的蜜桃還有閑情悄悄的對他從名字到長相都進行了一番大不敬的品頭論足。他就是百忙之餘還十分惦念思歸的傷勢,每天都會派人來問問。後來聽說思歸已經能起身在房中走走,側坐一會兒也沒有問題時,就派出一乘裏面鋪了無數層墊子的軟轎把思歸接進宮去了,說道數日不見,朕十分挂念,想要見見他。
思歸幾乎要被感動到,她這次雖是被苻祁一怒之下才命人責打成重傷,但卻并沒有怨怪對方的意思。要知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思歸在陛下起事最緊要的時候做出徇私放人的事情,自己也認為該受處罰,有着受重罰的心理準備的,只不過對杖責這種野蠻落後的責罰方法很不敢恭維,私以為要是能換成罰俸或者降職記過之類的就好了。因此陛下表現出來的超乎尋常的歉疚和關心讓思歸都有些受寵若驚,對于自己悄悄把人家的長相評價為妖孽的不厚道行為幾乎要産生慚愧之情。
陛下沒有住在先帝的寝宮,而是住在了明德殿,思歸因為有特許恩準,所以能夠不用走路,一路被軟轎擡到了殿中。
苻祁穿着明黃色的龍袍,身上比以前更多了不少威嚴之氣,思歸以前見太子時就不時要提醒自己要恭敬小心,這時就更加謹慎,規規矩矩地準備行禮,口稱,“參見陛下。”
剛要跪下,苻祁那邊就已經讓擢升了大總管的李固過來攔住她,招手道,“你身上有傷,別折騰這些了,快過來歇着。”
思歸驚訝發現,苻祁竟然親民細致到讓小太監提前給她準備了一張鋪了綿軟絲被的軟榻,那意思是她可以上去躺着和陛下說話,吓得連忙推拒,“這也太無禮了,臣可不敢,哪有臣下躺着您坐着的道理!我站會兒沒問題,肯定撐得住,陛下不用擔心。”
陛下見他不肯,便先去軟榻上坐了,拍拍另一側,“你不用躺着,側靠會兒好了,朕和你一起坐這邊,這可不用緊張了吧。”不待思歸再推拒,對一旁小太監道,“你去把案上沙漏放好,等到了時候叫朕。”轉頭對思歸道,“朕宣了武閣老來議事,過會兒他就該到了。”揉揉額角,“這些日事情當真多,朕也就只能抽出這麽一會兒功夫和你說兩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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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歸聽了這話,不敢再胡亂扭捏推讓,耽誤了陛下的寶貴時間他可擔當不起,過去在苻祁的身邊小心坐了,“謝陛下。”
苻祁側頭細細在思歸臉上看了看,覺得雖還不能算是只飽滿蜜桃,但已經隐隐有了要恢複的趨勢,沒有了之前的蒼白瘦削,心裏還算滿意,問道,“你在京中沒有家眷府邸,而武毅營提督一般都是宿在營裏,你以後是打算直接就住在城西大營中還是在京城裏另外置辦一套宅院?”
思歸還沒想過這個,她如今迥然一人,随身只跟着個小厮順平,住在哪裏都無所謂,今後也沒可能搞出一大堆家眷來,想一想便道,“臣打算住在營中,管帶起來方便點。”
陛下點點頭,又道,“朕想着你在宮中也得有個宿處,回頭讓人給你準備出來。”見思歸臉現不解,就解釋道,“朕想讓你經常來陪朕練練功,你住在營裏太遠不方便。你反正是中常侍,住在宮裏也不打緊。”
陪練武這活兒思歸還真是好久沒幹了,與陛下肩并肩坐着,側眼就能看到那如美玉雕成的側臉,臉上神色平和,思歸沒有身旁龍威過盛,被壓得喘不過氣來的緊張感,于是直言問道,“不是有武藝師傅一直在陪陛下練習嗎?他們肯定比微臣這半吊子水平的強。”
苻祁露出個有些嫌棄的眼神,“那些個謹小慎微的家夥,原先陪朕練武時就總是畏首畏腳的不敢使力出手,現在更甚,和他們練着沒意思。”
思歸很能理解,覺得那些人的表現是人之常情,遲疑道,“臣恐怕到時還不如他們膽大呢,萬一讓陛下失望了可怎麽好。”
陛下對着思歸靜默了一小會兒,然後才道,“不會的。”相信只要是蜜桃來陪練,怎麽練他都不會失望。
思歸不曉得他為什麽這麽肯定,覺得坐得久了傷處還是疼,便想要站起來,不好意思,“陛下,我還是站會兒吧。”
苻祁眉頭微微動了動,問道,“傷處又疼了?”正好看沙漏計時的小太監過來輕聲提醒,“陛下,時辰到了。”
思歸順勢告退。出來後還在微微疑惑:陛下登基後怎麽反倒更加親民了?以前當太子時都還要比現在這樣清高矜貴許多。
等到輔佐殿下登基有功諸人的封賞旨意頒下來後,思歸的職位着實‘吓着’了不少人,首當其沖的是剛從金陵回來的平陽候世子趙覃。
平陽候府在金陵很有勢力,這次全力攘助殿下登基,立有大功,金陵以及周邊的數個郡縣都是靠平陽候在地方上安撫震懾,因此除了賞賜豐厚外,還将小侯爺召進京城授以護軍參領之職以示嘉獎。
趙覃才從金陵趕回京城就聽到個讓他下巴差點掉下來的消息:和他總不對付的莫思遠竟然被封了中常侍兼武毅營提督。
武毅營提督沒問題,最多讓趙覃有些酸溜溜覺得這小子升得過快。中常侍問題可就大了!那——那——那不是宦官嗎?!
驚得趙覃連忙沖去找柳餘涵,“餘涵,聖上的旨意是不是出錯了?怎麽能加封莫思遠中常侍呢?”
柳餘涵嘆氣,“沒錯。”
趙覃瞪大眼,“沒錯?!你什麽意思?難道他真的是——”
柳餘涵點點頭,“我也是才知道不久,思遠他天生身有殘缺,是個宦官。小侯爺,這是人家的痛處,你千萬看俊卿和我的面子別拿這個去和他打趣亂說。”
趙覃一臉呆滞,消化了半天才回過勁兒來,舔舔唇,恍然道,“我就說上次和他打架時那小身板抱在懷裏有點不對勁呢,原來他算不得男人。”
柳餘涵提醒他,“小侯爺!!!”
趙覃連連擺手,“曉得,曉得,我肯定不會當着他的面這麽說。”自己又去一旁咂摸了半天,還是覺得十分不可思議,雖然答應了柳餘涵不去揭人傷疤,但滿心裏的好奇驚詫,只恨不得再去當面把這小子從頭到腳仔細看看,過了一會兒後“嗨喲”一聲,“他不是受傷了嗎,我去探望探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