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趙覃擦拳磨掌,興興頭頭地要去探望思歸,柳餘涵看他這個樣子實在不放心,只怕他說話口沒遮攔,莫思遠又是個十分勇武的脾氣,別要幾句話不合兩人又再打起來,只得跟着同往。
去了之後就覺得自己的擔心很有道理,趙覃這小侯爺平時還看着人模狗樣的,很有些世家子弟的風範,只是碰到莫思遠時那嘴就分外的損,竟然見面就道,“早就跟你說姓邱的女子碰不得了吧,你還怪我不夠憐香惜玉,體貼女人?你看看,和她走得近了能落下什麽好?聽說你這都在床上躺一個月了!”
思歸已經卧床卧得忍無可忍,幾乎要覺得自己在床上壓出了一個人形的深坑,這幾天剛能起身在房中慢慢走動,正有稍許的欣慰,就被趙覃找上門來說風涼話,立刻一豎眉,“你亂扯什麽呢!想讨打就直說!!!”
趙覃哈哈大笑,“你都這樣了還逞能?”
上下打量思歸一番,忽然大驚小怪地指着思歸的臉對柳餘涵道,“柳兄!他,他怎麽變樣子了?!!不是黑裏俏麽,怎麽忽然變成白牡丹了?”
思歸被‘白牡丹’一詞給麻了一下,斥道,“你才白牡丹呢,少見多怪!兄弟我本來就長這副模樣!”說着慢吞吞走到一個有着厚棉墊的椅子上坐下,命人給柳餘涵和趙覃上茶,接着解釋道,“我以前一直帶着幾個夥計在外跑些小買賣,走南闖北的,模樣粗糙點不易招人撩閑生事。”
趙覃和柳餘涵對望一眼,然後一起問道,“那你的言下之意就是你以前故意把自己塗黑的喽?”
思歸微笑點頭。
她現在有了中常侍這個宦官身份作掩護,總算是可以松口氣,不用再處處怕露餡。有點膚白,調高,喉結不顯的小毛病也盡可解釋得通,那自然就沒必要再自找麻煩天天往臉上塗層黑粉。
趙覃不可思議地站近了又瞅着思歸看了許久方道,“也是,你要是頂着這張又細又嫩的臉在外奔波是挺容易招麻煩的。不過現在怎麽不怕了?”
思歸似笑非笑看他,“小侯爺要不要試試,看看欺負了我這武毅營提督後會有怎樣後果?”
趙覃立刻搖頭,“那就不必了。”
京畿六大營的提督各個手握精兵不說,腦袋頂上還有一塊金字招牌——那就是皇帝陛下的心腹重臣,極受陛下信任器重的,他吃飽了撐得才會去随意招惹。
柳餘涵一聽也笑,“早知小侯爺這般識時務我就不巴巴跟來,還怕你們兩個一言不合又打起來呢。”
趙覃不樂意,“看柳兄你把我說得,莫思遠現在可還在養傷,我怎麽能幹這種事!”
這方坐下來慢慢喝茶,因三人都是從金陵來的,便聽趙覃講講金陵的近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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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覃的心思不在閑聊,沒說幾句又忍不住繞回到思歸身上,“莫思遠,你可真有意思,這相貌和性情怎麽能如此南轅北轍,沒有一點搭調的地方?”
思歸撇撇嘴,“我怎知道。”
趙覃越看他越好笑,“長得這樣細致清秀,卻原來是個火爆脾氣。你上次和我打架時費那麽大勁兒做什麽,只把這張臉露出來給我看看不就成了,我看了之後肯定就不忍心下手了。”
思歸不信看他,“連邱夫人那樣美貌嬌柔,心思細膩的女子你都忍心當衆把她罵個狗血淋頭,何至于對着兄弟這張普通不過的臉就會不忍心下手了?”
趙覃聽說了之前的一堆事情之後,對他那位前夫人倒是沒那麽反感了,只嘆氣道,“我也不知道呢,大概是心裏太過先入為主,總認為她是被安插在平陽侯府的奸細,所以一直看不順眼。”
思歸想起邱夫人的身影,總覺得那曼妙柔美中透着些凄婉蒼涼之意,心裏有些不自在,擺擺手,不欲再多提她。
柳餘涵旁聽一會兒,忍不住要插言打斷他們。
一來是看趙覃對着莫思遠兩眼放光,那種看法幾乎要盯到人家肉裏,實在讓柳餘涵不敢恭維,覺得他這也太不知收斂了,就算看美女都不能是這種看法,何況是看同僚朋友,也不知他對莫思遠哪來這麽大的興趣?
二來是想起一事要提醒思歸。
“九公主之事你要怎麽辦?”
思歸和趙覃一起茫然回頭,“九公主?九公主怎麽了?”
柳餘涵詫異,“莫思遠,你該不會招惹了人家自己還不知道吧?”
思歸聽他這樣說,隐約有點猜到,心驚問,“柳兄,你該不會是要告訴我九公主她看上我啦?”揉揉額頭,“不會吧,那小姑娘才多大?”
這下柳餘涵終于也能理解趙覃為什麽會稀奇成這個樣子了。
思歸頂着那張粉粉嫩嫩,最多十八歲的秀氣臉龐卻像個久經情場的風流男子般,老氣橫秋地說起九公主年紀太小,不過是個小姑娘,這情形當真是讓他有些不适應。
忍不住學着思歸的樣,也去揉揉額角,“九公主芳齡十五,已經不小了,若不是先皇身體不好沒顧上幫她選驸馬,她應該已經嫁人了才對。”
思歸懷着僥幸,“那京城中這許多才俊少年,她也不一定非得看上我。柳兄哪來的消息,聽人誤傳了吧?”
柳餘涵十分肯定,“不是聽人誤傳,我自己親眼看到的。那天陛下盛怒傳了刑杖要打你,九公主竟不怕被外臣沖撞,直接跑去殿外想求情,被她兩個侍女拼死拉都拉不住,正巧遇到我去,這才拜托我快去救你,急得當着我的面就哭起來了,你說她對你是不是有意阿?”
“阿?竟有這回事?”思歸這下不得不信了,頓時為難,“公主垂青,我自然是萬分榮幸,可是我,我一個中常侍,肯定沒法娶她阿!”
柳餘涵道,“所以我來提醒你一聲,這兩日最好能趕緊想個辦法去安撫公主一下,否則你被封中常侍的旨意頒下來連小侯爺都能驚訝成這樣,那位對你滿懷情意的公主知道了只怕要受不了!大家都知當今聖上十分寵愛妹妹,九公主可是咱們萬萬不能得罪的人物!”
趙覃一聽,“得,你還挺有本事,連公主都敢勾搭,也不想想公主那般尊貴的人物是能随便招惹的嗎?這下引火上身了吧,人家公主當了真,你可怎麽辦?”又轉去問柳餘涵,“柳兄,我就不明白了,你說這小子有哪裏好?長得又瘦又小,臉孔秀氣得不像話,一點沒有男子漢的高大雄健之氣,怎麽還到處都能讨到女人歡心?上次在牡丹園,若不是半路殺出個太子殿下,實在是高貴英俊得無人可比,只怕那位王小姐也要被他勾搭去了。”
一席十分不中聽的話頓時引來思歸橫眉怒目。
趙覃早和他互相瞪習慣了,也不以為意,自顧繼續對柳餘涵感慨,“你說是不是挺奇怪。”
柳餘涵腦子好使,在這方面也思路敏捷,想一想就解釋道,“其實也說得通,莫兄弟雖然身材瘦小了些,但性情豪爽慷慨,相貌是秀氣了點沒錯,但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就算是女子也會喜歡清秀順眼的長相,他這樣正所謂剛柔并濟,招人喜歡也沒錯。”
趙覃受教,點頭道,“不錯,不錯,柳兄不愧是金陵才子,說得很有道理。”
思歸也不由順着他們兩個的思路走,心想柳餘涵這說法大概相當于人們慣常說的:女人堆裏的男人和男人堆裏的女人最有魅力,前者剛中帶柔,後者柔中帶剛。只要是剛與柔這兩種特性摻和到一塊就特別招人。
随即反應過來,一敲桌子,“喂!你們兩個,當面戲谑人是吧?趕緊幫忙想想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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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宮中的陛下也得到禀報:九公主水米不進,躲在景明宮中哭了一整天了。
苻祁放下手中正在批的奏折,十分擔心,沉聲問李固,“怎麽回事?誰冒犯九公主了,還是有人亂說了什麽不該說的,明蘭為什麽傷心成這樣?”
李固小心回道,“聽公主身邊的內侍說,應該是因為莫思遠。”
陛下詫異,“莫思遠?”
李固道,“據說莫思遠之前被您派進宮保護九公主時十分不見外,一連幾晚都是要求留在公主殿下寝殿的內室裏陪伴過夜,雖說守之以禮,并沒做什麽出格的事兒,但這般親密,公主殿下便覺得他一定是有意尚主的,加之那幾日護衛周全,公主十分感動,這便上了心,最近總是和幾個貼身侍從提起莫思遠,話裏話外都是很鐘意他的意思,誰知昨兒陛下頒下加封莫思遠為中常侍兼武毅營提督的旨意,公主才知他其實是宦官,便有些受不住——”
陛下氣得一拍桌子,“去把莫思遠給朕叫來!”
李固提醒,“皇上,馬上宮中就要下鑰,這會兒把他宣來只怕就出不去了。”
苻祁怒道,“那也把他給朕叫來!!!”這蜜桃太不讓人省心了,每每他剛想要對莫思遠多些恩寵呵護時,那人就要莫名生出些事端來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