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一把湯勺之不負妖靈1
“喝好湯就趕快上路吧,切莫耽誤了時辰。”孟婆滿臉堆笑,語氣和善的對着面前的女子。
女子沒有說話,雙手捧着湯碗,眼淚簌簌的下落,滴到碗裏和湯水混合不見了蹤影。
“沒事沒事,忘了就好,心裏是不是空落落的?”孟婆慈祥的看着女子,女子依舊沒有答話。
“我這孟婆湯啊,一碗忘前生,兩碗醉今世,三碗斷情/欲。效果顯著,流淚是自然地,誰丢了東西不難過的。”
說完,孟婆拍拍女子的肩膀,順手幫她把耳邊的發絲理整齊,摸摸她的頭。
“小姑娘,快上路吧!”
剛幫着黑白無常壓惡人下地獄回來的湯勺,看到孟婆給他使了個眼色,小跑上前,“小姑娘,不要怕,人人都有這一遭,讓我為你引路吧~”
湯勺攬着眼神空洞的女子往前走,剛走了兩步,女子發聲了。
“你說什麽?”湯勺将耳朵湊到跟前,女子的嘴唇動了兩動,嗫喏了什麽。
“抱歉,在下耳拙,并未聽見你說了什麽。”
湯勺陪着笑,眼睛緊緊盯着女子,女子那雙空洞的眼睛緩緩有了焦距,轉向他,四目相對的一瞬,又落下兩行清淚。
“我忘不了他。”
語氣平緩認真,帶着點點哭腔,湯勺看着那雙泛着漣漪的水眸,最怕看見小姐姐哭的他,慌了神。
按理說,孟婆不可能出這種差錯。
猶豫再三,湯勺領着女子回到了奈何橋頭。
“那小姑娘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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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婆頭也不回,手上忙着給魂靈盛着湯。
湯勺撓撓頭,一臉糾結:“孟婆,這姑娘說,她忘不了。”
手中的湯勺哐當掉進了鍋裏,驚得衆魂靈和湯勺的心頭一跳。
孟婆緩了緩身形,牽着薄唇微微一笑,轉頭,犀利的眼神直指女子,“小姑娘,你怕不是騙了老身,未曾喝湯?”
女子被這雙眼睛看的有些不适,嘴唇剛動,孟婆又接話,“無妨,你再來一碗即可。”
言畢,又盛了一碗送到女子面前。
“孟婆湯,又叫忘情水,走過這奈何橋的魂靈只需一碗便可忘了前塵,你說你還記得,那便是你騙了老身,未曾喝下這湯。”
湯勺從未見過這樣咄咄逼人的孟婆,語氣中的嚴厲目光中的森然讓他都渾身發冷。
女子并未做狡辯,端起碗一飲而盡,未灑一滴。
喝完頓了頓,擡頭,女子目光清明,不似剛才那般空洞無神,嘴角彎起一抹淡淡的笑。
“恐怕,我還需一碗。”
眼淚在聚攏,垂落,打濕了她的臉頰,順着她笑着的嘴角流進嘴裏,哽咽的看着孟婆和湯勺,“眼淚還是澀的,他的眉目神情刻在了我心上,忘不掉,哈哈哈,忘不掉~嗝~”
女子打了個酒嗝後神情癫狂,一邊打嗝,口中還瘋瘋癫癫的念叨着“忘不掉”,“還是忘不掉”,“忘情水沒有用”,“他曾說會娶我的”,“他還為我退過婚”,“他曾對我說過一生一世不離不棄”……
湯勺揉揉額角,孟婆湯的原料之一就是酒,每人嘗過的味道都不同,辛辣濃烈,清淡無味,香甜馥郁……什麽味道都有可能,什麽效果都有可能,只因心中的羁絆,牽挂各有不同。
孟婆湯可為湯,可為水,可為酒,全憑造化。
而這女子,則是為情所困,這才被兩碗湯灌醉了。
“孟婆,這怎麽辦?”湯勺抓着正在撒酒瘋的女子,欲哭無淚。
孟婆看着女子對着湯勺又是撕又是咬的,假裝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回頭看着排着隊的方向,憋住笑。
“咳咳,這樣,你領這位姑娘去閻羅那裏坐坐吧。”孟婆伸手攪了攪鍋裏的湯,“我這裏還忙着,走不開,你快去快回。”
說完裝作很忙的樣子,催促着魂靈喝湯。
湯勺看着挂在自己身上撒嬌耍賴的女子,臉色漲紅。
“哎哎哎,姑娘,你別動手動腳啊,哎喂,別解我衣裳,你手放哪裏了!姑娘,使不得!使不得!”
衆人默,低着頭認真的接過孟婆的湯,然後小心翼翼的一飲而盡。幾個好事的伸長脖子看着兩人,笑的一臉熱鬧。
孟婆一張老臉憋笑憋得通紅,用勺子敲了敲鍋邊:“看什麽看,有什麽好看的,等會兒喝完湯,你們指不定什麽樣子!”
衆人汗,男人和男人,咳,不敢想,不敢想。
湯勺連哄帶騙,夾帶着女子進了五殿閻羅漆黑的大殿。
殿內,閻羅正在與陰律司崔判官隔着五丈遠互相喊話。
不過幾尺遠的距離,兩人一副駐紮在懸崖對面兩個山頭似的。伸長了脖子,虛張聲勢的喊叫着。空曠的大殿似乎配合着兩人,餘音繞梁久久不絕。
看着湯勺笨拙的進來,崔珏放下手中的勾魂筆,一手托腮,眼中盡是看好戲的笑。
“诶呦~豔福不淺吶~”
凡人眼中正直無私的陰律司,沒人想到他是一副不男不女的裝扮,不疾不徐拖長尾音的時候,妖嬈婉轉的像個風塵女子。
“滾犢子,還不來幫忙。”
陰律司崔珏是閻羅的得力助手,整日只需在案桌前勾勾畫畫,湯勺和他關系最為親密,因此言行舉止也極為放肆。另外三位分別執掌賞善司、罰惡司和查察司的三位判官時常出去游歷,不常見也不太熟。
說完擠開他的位置,把女子安置在他的塌上。
轉身,湯勺恭敬地跪在大殿前。
“閻君,這名女子過奈何橋喝了孟婆湯,忘不了前塵,孟婆又給她喝了一碗,依舊無效,還給醉了。孟婆讓我來找您解決此事。”
“起來說話,”閻羅回望了一眼判官,繼續道:“這麽多年,她還是這麽會給我找事。”
崔珏重重的點點頭,望着湯勺笑的暧昧。
湯勺看着兩個長相俊逸的男人,此刻其中一個對自己使勁抛媚眼。
腦子裏瞬間浮現了一堆畫面。
尤其是判官長相妖冶,眼周一圈濃黑的筆墨勾畫着,眼尾上挑,眉峰柔美,鼻梁高挺,一張勾着似有若無的笑。頭發只用一根淺灰色發帶松松的束着,雖穿着一襲黑衣,但是架不住他柔媚的身段,輕輕緩緩的邁着步子走向自己。
閻羅從布滿卷軸的案桌後站起身,抖了抖自己黑色長袍,把皺褶舒展開。隔了兩丈遠的湯勺揉了揉鼻子,止住想打噴嚏的沖動。
閻羅這是坐了多久沒動了啊,渾身都是灰塵。
閻羅走到女子面前,在其額間一點,空中出來一串串金黃小字。是女子的生年詳閱,大大小小的事記載的清清楚楚。
看了一陣,閻羅手一揮,走向大殿另一頭,再一揮手,空中彌漫的全部都是灰塵,四人一邊咳嗽一邊打噴嚏,還要用長袖捂住口鼻。
等四周塵埃落地,方才幽暗漆黑還陰森的閻羅殿亮了起來。各種卷軸在和大殿一樣高的架子上發着金光,強弱不一。
閻羅走了一圈,摸摸這個翻翻那個,看着看着笑了起來。
“崔判官,你過來,看這個,是你上次說的那本冊子。”
兩人腦袋湊在一起嘻嘻哈哈的笑。
湯勺清了清嗓,小聲提醒,“閻君莫不是忘了我的來意?那位姑娘還等着投胎轉世……”
兩人身子一僵,瞬間收了笑。
閻羅轉身,皺着眉嚴肅道:“怎麽會,只是太久沒翻看過這架子上的卷軸,不知道放在哪裏了。”
崔珏伸長脖子湊在閻羅耳邊,但是聲音大的足夠讓湯勺聽見。
“閻君大人,這些卷軸,想要什麽,你念個口訣便會出現。”
閻羅滿臉尴尬,回望判官:“是這樣?”
崔珏掩口盈盈一笑,眼波微動:“回閻君,千真萬确。”
“那……口訣是什麽?”說着一雙手攀上了崔珏的肩膀。
湯勺看着閻羅牲畜無害的模樣,忍住想要暴打他一頓的想法。這是隔了多少年,以至于忘了口訣,還是這麽基本的口訣!
但是又看着兩人之間的動作,湯勺沒眼看,轉過身插着雙手在殿內來回踱步。
兩人折騰了半響,閻羅回頭看着等得不耐煩的湯勺,抱歉道:“小兄弟,對不起啊,兩百年沒碰過書卷,有些陌生。你先別急,那邊有茶水,你自便,我和判官再想想口訣。”
湯勺看着堆了一殿的卷軸,嘆了口氣走到一邊給自己倒水,倒了半天白玉壺裏面哐啷哐啷響,就是沒有水。打開蓋子,湯勺順手甩了茶壺。
裏面的蜘蛛不知道繁衍了多少代了,真的是……
回頭又看着嘀嘀咕咕的兩人,想了想坐到了女子身旁。
此刻她已經熟睡,眉目寧靜安然,看着就是一副賢德幹淨的女子,真不曉得她喜歡的人怎麽舍得她死。
湯勺看着女子,又看着桌案上的卷宗,密密麻麻的小字仔細看的很費勁,不覺有點困意,于是就着兩人相靠的姿勢沉沉睡了過去。
迷迷糊糊見好像聽見誰在說話。
“閻君,他睡過去了,還要找嗎?”
另一個陽剛的聲音小心翼翼:“睡着了?”
“回閻君,确實睡着了。”
“不找了不着了,累死我了,這一把老骨頭這一番折騰,我一定要歇他個十年八年。”
……
湯勺昏昏沉沉的,做了一個夢,說是做夢,卻身心被吸引,十分沉重疲憊。
作者有話要說: 上一篇總結:你有飛蛾撲燈堅持,我未必有護你長短的能力,愛,是克制。
再者,上一篇是為了紀念一個喜歡的歌手,她去世一周年了,故事開頭的背景是以她的一首歌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