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一根紅繩之寸寸相思9

柳塵死了。

一個近九月大的粉雕玉琢的奶娃娃因為高熱死了。

至少對外是這樣說的。

柳綿不信。

她一口咬定是有人下毒害了她弟弟,王緘拗不過,派人徹查此事,結論依舊是:孩子命薄,之前就有高熱的症狀,未好完全,使得這次再犯沒有撐過去,和藥材無關。

柳綿自從小公子死後,三日沒有開口說過話了。

最後一句話還是:塵兒是被害死的。

她分明記得那天各種事情都不對勁。因為柳塵生病,甘露殿進進出出的人變得雜了些,但是柳綿都認得,記得。可那天,先是從她進宮就服侍她的丫鬟不小心摔了藥碗,奶娘說不舒服先下去休息。随後進來了一個丫鬟給塵兒喂藥,塵兒最不喜喝藥,那天乖乖的,不哭不鬧的,她還摸着他的頭說他一定要快快好。

前幾日還沒生病的時候,她偶然聽見塵兒叫了一聲姐姐,雖然很模糊的叫了一聲,她十分欣喜。看着只能讓人抱着的孩子,漸漸會爬,會坐,如今還那個說出一個字,柳綿覺得一顆心都被填滿了。

這突如其來的打擊,實在讓她直不起腰。有些撐不下去了!

原先在宮裏呆着,活着,只為了讓自己弟弟平安,如今她只剩下孤身一人,可真是無牽無挂,這下總能灑脫一些了!

王緘來了幾次,柳綿借口假寐避開他,王緘就默默坐在榻上,兩人共處一室呆上半日。後來時間長了,總是遇上她睡覺,在床前看看她就走了。近幾日,再也沒來過。

柳綿心如死灰,前段時間的箭傷,加上因為柳塵的事心力交瘁,消瘦了許多,她也沒什麽胃口吃東西。之前的丫鬟和奶娘因為失職被王緘撤了,新來的丫鬟不知她的喜好也不敢随便說話。

兩人就在屋裏靜默着,柳綿更是不知道照顧自己。

身體虛弱,人就越發憊懶,整日躺在床上。一睡,任誰都叫不醒。王緘聽說後差了個太醫來看,太醫說她心裏郁結,心疾除了自己願意走出來,無藥可醫。

小丫鬟在天氣好的時候會提議柳綿出去曬曬太陽,柳綿偶爾會聽進去,但是躺着忘了蓋被,受了些涼,整日又開始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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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長了,柳綿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有時一覺睡好幾天,太醫也找不到病因。也只能任她睡着。

直到某一天,柳綿做了一個夢,夢見爹娘向自己招手,她伸出手試圖去觸碰他們,剛一靠近他們就不見了,再擡頭,王漸寒含情脈脈的望着她,溫柔的向她伸出手,将她摟進懷裏。

柳綿嘴角露出幸福的笑,再也沒醒過來。

秋天到了,站在城牆上的王漸寒想起和柳大人約定的那個秋天,也是一樣蕭瑟的景象,不過北漠天氣更冷一些,他已經穿上了狐裘披風。想必皇城現在才開始加衣服吧,她不喜歡穿的多,嫌臃腫像個熊……

遠遠地看着遠方一陣馬蹄聲,一匹馬在廣闊的平原上飛馳,帶起飛沙走石塵土飛揚。人影模糊不清,近了,他看見了一道熟悉的粉紅色身影,穿着白色的披風,在馬上颠簸,身姿飛揚飒爽。

他揉了揉眼睛,周圍的将士紛紛舉起箭矢對着來人,他看清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人時,回頭大喊一聲:“衆将士聽令,放下弓箭,打開城門!”

說完,飛快的跑下城牆,在城門打開的時候,那個人直直的策馬進來,在快要靠近他的時候猛地勒住缰繩。

駿馬嘶鳴一聲,揚起前面的雙蹄,向後仰着雙蹄曲起有一人高。王漸寒眼睛緊緊盯着那人,心也随着嘶鳴聲瘋狂跳動,最後,甜甜的一聲:“王漸寒,我拉不住缰繩了,你快接住我!”

男人眉眼倏然柔和,眼睛嘴角都在笑,跑上前将跌落的身影抱入懷中。衆将士看到此情此景不由得嘶了一聲,一陣叫好還有吹口哨的。

王漸寒抱着瘦弱的身影轉了半圈才穩住,神情的望着那人害羞緋紅的臉頰,将她輕輕放在地上,在她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一把抱入懷中,恨不得融入自己的骨血,誰也不能将他們分離。

“王漸寒!你已經是有婦之夫了!你這樣抱着別的女人,你的王妃不會吃醋嗎?”懷裏的人埋在他的懷裏,悶悶地打擊道。

王漸寒笑着松開她,雙手捧着她的臉,望着她的眼睛:“卧榻之側,一直都是你的位置,要不要檢查?”

說完在她還在害羞的時候吻上她的唇,“軟綿綿,我們再也不要分開了!今生今世,我都不會放開你的手!”

柳綿害羞的軟倒在他的懷裏,任憑他将她打橫抱起,兩人回歸王府。

看着兩人皆大歡喜的回到王府,将用盡餘生陪在彼此身邊。紅線唇角微彎,撫平了明鏡臺的波紋。

單手支撐着下巴,回想起自己費了很大的勁,才将兩人的紅綢從纏繞的亂七八糟的紅綢中抽出,然後用紅繩綁了他們的手腕腳踝續上姻緣。他們幸福了,她的付出也是值得的。

起身進了長生殿,月老難得沒有喝酒,靜靜地坐在榻上手握書卷仔細認真的看,在她踏入的一瞬,月老從書卷中擡起頭:“上哪兒去了?”

紅線慌了神,捏着裙角,穩住身形,臉上扯出一個笑:“沒幹什麽就出去溜達了一會兒,沒幹什麽……”心虛的不敢直視月老的眼睛,緊緊盯着自己的腳尖。

月老放下書卷,朝她揮了揮手:“過來!”

紅線心裏打鼓,師傅一項不喜她沾染俗事,也不讓她上一線天,只準她在長生殿附近活動。若是有別的仙人到訪,也都是讓她回避。除了上次西王母的盛宴,月老喝醉了讓她代去,其他時候,她只能在明鏡臺看世上發生的事情,坐在橋邊嬉戲水,看看書。

用師傅的話說,她生來就是為了陪他,他在哪兒她就要跟着。

此番下凡用了法術,還改了兩人的姻緣,等她的絕對不是什麽好事情。但身子還是不由自主的向師傅靠近。

“我剛剛去太白那裏了,司命星君觀星象說天象有異,玉皇大帝派遣太白問我可是出了什麽事,你說,我這裏可是出了什麽事?”

月老語氣淡淡,但是威嚴尚存,讓紅線已經渾身發抖。

她只能跪下認錯,争取從寬處理:“師傅,徒兒實在看不慣那兩個凡人之間的牽絆,九使了一些小法術。”

“你确定是小法術?”月老依舊漫不經心。

紅線将頭伏在地上,一五一十的交代:“就是入了那女子的夢給她只點了一二,然後解了紅綢,簽了紅線,還有……還有……用法術續了點命……”

說完紅線身子完全癱軟下來,顫栗着身子等師傅發落。

過了很久,月老嘆了一聲,“因為你的逆天改命之術,那女子本應入了輪回成就另一段姻緣,如今那男子要孤獨終生,無後而亡,後面的命數也都亂了套……”

“弟子知錯了,弟子願意彌補!”紅線連忙表誠心,希望能減少一點師傅的怒氣。

月老反倒沉默了,伸手撫了撫她的頭發,挑起她的下巴,“你知道你要怎樣彌補嗎?要輪回,去當一世凡人,和那人恩愛一生,”說着眼中泛起了冷意,“你還記得你是怎樣答應我的麽?說要陪我永生永世!你還記得麽?!”

月老甩開她的頭,轉過身不願看她,眼睛注視着書卷,兩人僵持着過了一會兒,緩緩開口:“你去吧……”

紅線一驚,倏然擡起頭,師傅沒有看她,話自然不會說二遍。緩緩起身,“師傅保重!”

在紅線離開之後過了一盞茶的功夫,月老的書上忽然落下一圈濕印子,他茫然的撫上自己的臉頰。

怎地就哭了呢?她不過是歷劫而已,三魂丢了一魂,去找回來而已。

月老心中一片空洞,不知自己此番的反應究竟是為何。

從始至終她只是他的一部分,他制造出來用來陪伴自己的小寵物而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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