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最後兩個人當然沒有真去立字據，一直圍觀的齊重山還沒來得及挪動步子，就正對上了剛轉身打算走的淩逸塵。
齊重山有點不知所措，但他也沒跑，就那麽擡着頭，跟淩逸塵對視着。
淩逸塵蹲下身來饒有興致地打量着眼前看似神色淡然的小孩兒，終于盯得齊重山有些不安起來，小手緊緊地抓着袖口，腳下卻依然沒挪動步子。
“沒事兒。這小孩兒挺乖的，我奶奶以前可喜歡他了，說老人家念叨什麽他都聽着，有耐性。”齊銘笑了笑，從挂在門口的竹籃裏抓出一把糖果遞給了齊重山，在他頭上揉了一把，“玩去吧。”
齊重山原本有點緊張，覺得偷聽了不該聽的“大人間的談話”，結果這兩個“大人”非但沒生氣還拿了把糖給他，也沒叫他別和別人學舌。
他如釋重負地把糖放進口袋裏，轉身下了樓。
淩逸塵的聲音遠遠地從身後傳來：“這樣也挺好，逸風以後算是有個玩伴了吧。”
齊銘不知道應了句什麽，把門帶上了。
齊重山回頭望了一眼。
逸風？
他沒怎麽細想，很快把這個名字抛在了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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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逸風第一天來的時候也是一個周末。
火車還沒到站，淩逸塵看了看窗外，合上了手上的書，偏過頭來看着弟弟：“這是哪兒？”
淩逸風低頭看了看手上的火車票：“齊銘哥哥家。”
“齊銘哥哥是幹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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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畫的。”淩逸風歪着腦袋想了一會兒，“這兒的人都叫他小畫家。”
“行了。”淩逸塵嘆了口氣，揉了揉弟弟的頭發，“都記着，別忘了。哦對了，迷路了怎麽辦？”
“站在原地不動，要是等不到人就到附近的店鋪裏找大人幫忙打電話。”淩逸風背了一遍電話號碼，擔憂地仰頭看着他，非常認真地問道，“哥，那要是有人綁架我怎麽辦？”
“你就說我哥說了，撕票吧，這小孩兒太傻了。”淩逸塵有點想笑，“想什麽呢你，還綁架，有你齊銘哥哥在，安心吧。對你來說，齊銘哥哥跟我是一樣的，知道嗎？”
淩逸風其實并不知道，但還是乖巧地點了點頭。
淩逸塵帶着小孩兒下了火車，轉乘大巴，到站後又打了的士，在小區門口搖醒已經昏昏欲睡的弟弟，才開始扛着大包小包往齊銘家走。
淩逸風倒也沒閑着，揉了揉眼睛，拖着個小箱子跟在後面。只是箱子明顯不輕，淩逸塵也沒什麽代勞的意思，步伐也沒有刻意放慢，頂多時不時停一下，回頭看看自家弟弟是不是還跟着。這麽一來，他得連拉帶跑，才能勉強跟上哥哥的步伐。
“哎喲逸塵啊，你也慢點，後面這小寶跟不上隊了！”
倒也有還能認出淩逸塵的老人家好心多言了幾句，而淩逸塵只是停了停腳，笑着沖老人家打了個招呼。不用提醒，淩逸風就立刻跟着照葫蘆畫瓢地也問了句好，趁着哥哥略微停下的間隙往前趕。
“阿姨好。”
“阿姨好！”
兩人上樓的時候正巧碰到下樓的徐莉，徐莉聽見兩人的招呼聲時明顯愣了一下，但還是立刻應了下來：“哎，好。”
不過很快徐莉就認出了扛着東西的淩逸塵，只是時間久了她卻想不起他的名字了，只得笑着彌補剛剛愣住的尴尬：“長這麽高了啊，這是你……”
她越過淩逸塵往後看，只見一個留着蘑菇頭的小孩兒跟在後面，皮膚白嫩眼睛透亮，此時正呼哧呼哧喘着粗氣，小臉上泛着紅，見自己看了過來還有點不好意思地笑，嘴角一下漾起了兩個小小的梨渦，着實好看，只是一時間徐莉居然不知道這是個男孩兒還是個女孩兒，稱呼上有些為難。
“我弟，長這麽大第一次帶過來，正好還沒上學，送他過來玩玩。”淩逸塵停了腳步，把行李放了下來，算是解釋了一下為什麽徐莉不認識淩逸風。
“你弟弟？哎呀這小臉，長得真可愛，”徐莉忍不住伸手幫着理了一下淩逸風額頭上汗濕的劉海，側身讓開了道，“趕緊上去吧，要不要阿姨搭把手？”
“不用不用，謝謝阿姨。”淩逸塵說着已經重新扛起了行李。
“謝謝阿姨！”淩逸風趕緊也拽着箱子往上拖，跟着喊了一句。
這一帶的戶型都差不多，都是兩卧兩廳一廚一衛，還有個隔間通着陽臺。隔間一般人家是給小孩兒用作書房，在齊銘這兒就是畫室。兩個卧室離大門都極近，并且正好門對門，大的那個主卧齊銘自己住，裏面還有他畫畫用的電腦和板子，小的那個正好空出來給淩逸風，雖然房間不大，但好在淩逸風現在沒什麽作業，還用不着書桌，倒也可以住人。
此時齊銘就倚在門口，嘴裏還叼着半截油條，有些驚異地望着滿頭大汗的淩逸風，聲音含含糊糊地問：“你也不怕他感冒，跑得這一身汗。”
“他皮實。”淩逸塵倒是聽懂了，一邊換着拖鞋一邊回答。
齊銘看着淩逸塵：“你就是這麽帶小孩兒的？”
“那你等下教他調個熱水，讓他自己洗澡去。”淩逸塵換好了鞋正忙着放行李，頭也不回地來了一句。
“你還真省心。”齊銘接過淩逸風手上的箱子，把因為沒了哥哥指點而變得有些不知所措的小孩兒領進門來。
“哥哥好！”淩逸風一跨進門就馬上仰起頭大聲喊了一句，沒變聲的嗓子喊出來的聲音脆生生的，倒還挺好聽。
“好。”而齊銘只是漫不經心地應了一句，眼神還在淩逸塵身上打轉。
“你別太照顧他，照顧得太好了我以後帶起來麻煩。”淩逸塵轉身接過齊銘手上的箱子，見他還是盯着自己，只好嘆了口氣解釋道，“他和一般的小孩兒能一樣嗎，少不得要自己照顧自己，他越懂事越自立越好。”
齊銘被噎了個正着，只能跳過了這個話題，彎下腰逗弄起了淩逸風：“還記得我嗎？”
淩逸風仰頭看着他：“記得，齊銘哥哥。”
淩逸塵也在一邊笑：“來之前還複習好幾次呢，哪兒那麽容易忘。”
齊銘伸手揉了一把小孩兒的腦袋：“挺好，我以為小孩兒都是金魚腦子呢。”
省去了套近乎的麻煩，齊銘直起身來一邊幫着淩逸塵收拾起東西一邊問道：“我都忘了，這小孩兒多大了？”
“三歲！”淩逸塵還沒來得及出聲，倒是淩逸風自己擡起頭來，搶先大聲喊着回答了。
齊銘一愣：“三歲？”
眼前的淩逸風還不到他大腿根，換了別人家孩子硬說是三歲他說不定還真信了。但是眼前這個小孩兒是自己看着長大的，不可能就三歲。
“別聽他的，四歲半，跟別人你就說五歲，這小孩兒數數數不清，總覺得自己就三歲。”淩逸塵顯然也有點無奈，“不知道他怎麽回事。”
“爸爸說的。”小孩兒還挺較真。
“寶貝兒咱能學會數數嗎？”淩逸塵彎下腰來捏了捏弟弟的臉，有點哭笑不得，“他是說你去年過生日的時候三歲，這麽一句話你能記了快兩年都不忘？”
說着又起身轉向齊銘：“這小孩兒記性不錯，能認不少字了，就是算數算不清。別說什麽珠心算了，他就是掰手指數都難數清，真不知道像誰。”
“像我啊，我小時候也……”齊銘習慣性地随口跟了一句，見淩逸風始終使勁盯着自己看，随即意識到以前他總用來開玩笑的那句“逸風怎麽像是我弟弟”已經一語成谶，當即把一句話說了半截兒，怎麽也接不下去。
氣氛奇妙地僵持了一會兒。
“行了，我放行李，你帶他洗個澡吧。”淩逸塵有點尴尬地摸摸鼻子，“放完行李我就走了啊，作業還沒寫完呢。”
“你真不像個有作業的人，誰家高二的學生跟你似的到處跑。”齊銘感嘆道，“不留下來吃個中飯再走？”
“來不及了，路上吃吧。特意拖着逸風起了個大早，就是因為兩邊離得太遠，怕晚上趕不回去。”淩逸塵說着，從行李抽出一本硬殼的筆記本遞給齊銘，“這裏記着點東西，逸風有哪些藥過敏之類的我全寫在裏面了，估計現在跟你說了你也不記得，有空你就看看吧。我現在住校，扉頁的電話號碼是我寝室樓的電話，你有事就打這個號碼找我，有空我就回一個過去。”
“行。”齊銘接過本子在手心裏拍了一下，不知道為什麽心裏有些五味雜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