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二十年前的淩逸風還是個乖巧聽話的小男孩,而齊重山沉默是金的準則早就體現得淋漓盡致。
不愛說話,不愛笑,甚至比別的孩子天生少了癢癢肉,被逮住了一頓咯吱也不會樂出來。
不總愛問為什麽的孩子比起別的孩子來要更省心也顯得不那麽煩人,所以大人們聊天的時候也不總背着他。
“樓下那小畫家現在身邊帶了個小孩兒,跟咱們重山幼兒園同班,哎喲長得那叫一個漂亮。”徐莉一邊給兒子盛飯一邊感嘆,“又留着個小蘑菇頭,我一眼看過去以為是女孩兒呢。”
“那齊銘自己也就二十左右吧,哪來的小孩兒啊?”說話的是下班之後正好過來蹭碗飯吃的小姑子,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麽似的,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地問,“他爹的啊?”
小畫家齊銘的爹齊衍他們都是知道的,本來也就是個小畫家,後來畫着畫着變成了大畫家,再後來就開起了畫廊和畫室,再往後錢滾錢利滾利,日子過得風生水起。說來都是老家靠在一塊兒的本家人,上一輩人進城之後本來也算不上毫無聯系,但大畫家和前妻離婚之後,大家就只逢年過節能見到偶爾回來看望奶奶的小畫家,幾乎再沒見過他本尊。等老人家去世之後,連小畫家都不往這邊來了,兩家人也漸漸就沒了什麽打交道的機會。
而小畫家近來以采風為名留在了這個風景秀麗的邊遠小城,住的房子也和這一家人在一棟樓,相互之間倒免不了又有了一些接觸。
“哎呀不是,是易家那個老爺子的外孫帶過來的,說是他弟弟,還小,帶回老家先玩一段時間。我就奇怪了,這麽說來那小孩也是和易家有血親啊,和齊家什麽關系,怎麽讓齊銘幫着帶啊。”
“那老爺子早沒了吧,送這兒來也沒人照顧啊,不是說他們家沒血脈了嗎?”小姑子有點奇怪。
“是啊,本來就是外地來的,老兩口都沒了,還就一個女兒,偏偏易小琴前段時間走了,年紀輕輕的啊,兒子又不姓易,當然就沒血脈了,說來這兩個小孩兒也真是可憐,尤其是那個小的。你是沒見着,看着就可疼。”徐莉不住嘆氣,“這人啊,尤其是人到中年,身體還是重要。”
“是重要。”小姑子也跟着嘆氣,“小的我是沒見過——那大的是哪個?”
“哎,你應該認識那小夥子啊,他和小畫家關系還挺好的呢,以前回來過的——就那個,站在那兒筆直的跟棵樹似的,還挺帥的,叫——”徐莉握着飯勺不住敲着電飯煲內膽,“就名字特仙的那個——”
“淩逸塵。”一道童音輕輕地答道。
“哎對對對就是他,”徐莉爽快地呼出一口氣,放下飯勺開始舀湯,突然覺出不對勁來了,轉頭看向自家兒子,“你怎麽知道的?”
齊重山接過湯碗,吹了吹湯,喝了一口,沒再出聲。
因為他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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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解釋起來不是一句話兩句話的事兒,有點麻煩,他不想說。
好在徐莉沒有追問他,轉頭就繼續跟小姑聊了起來,齊重山這才松了口氣,繼續喝自己的湯。
上個周末徐莉在藥房的工作正好輪休,春天是流感爆發的季節,她幹脆就讓齊重山自己出門玩去,在家熏起了醋。
說是出門玩,但實際上齊重山沒什麽玩伴。他不像其他男孩一樣愛鬧,和那個年齡常見的泥猴不一樣,他似乎是先知先覺地愛幹淨,基本上就沒怎麽把身上弄髒過。而太過安靜且幹淨的男孩總會被別的男孩下意識地排外,這也就導致了他沒什麽呼朋引伴的機會,出門玩的意思,主要是指去樓下的院子裏自己給自己找樂子。
下樓下到一半,他就聽到樓下傳來了一道不熟悉的聲音。
“就一年半。”
“半年也不行。”
回答的聲音齊重山倒是聽出來了,是那個長得很好看的畫家哥哥的,但畫家哥哥脾氣一直很好,此時的話音聽上去卻冷冷的,讓人覺得有點兒害怕。
齊重山繞到門口,看到門口站了個陌生人,和畫家哥哥差不多大,不過比起畫家哥哥還要更高,而且背挺得筆直。至于別的,他也看不到,就覺得這個哥哥的鞋子看上去似乎有點熟悉。
好像和畫家哥哥經常穿的那雙一樣。
此時兩個個頭都不算小的大哥哥站在一起堵在門口,似乎是在吵架。
“我高考一結束保證把他帶走,我下學期高三了,一邊上學一邊帶他,時間上真的太趕了。”
“那和我又有什麽關系?”
背對着門口站的人顯然沒有發現身後來了個小孩,努力壓抑着怒氣,還在繼續着剛才的話題:“感情他就只是我一個人的弟弟?”
“他姓淩,又不姓齊。”齊銘還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顯然也沒發現被面前這個人完全擋住的齊重山。
“他姓什麽重要嗎!”那人差點吼了起來,又勉強壓低了聲音,“你也知道,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會來找你的。當時我認了這個弟弟,就沒想過要再讓別人替我承擔這個責任。”
“哦?”齊銘嘲諷地笑了笑,“承蒙厚愛,原來我不是別人。”
“我是真的沒辦法了。”那人沉默了一會兒,回避了齊銘是不是別人的話題。
“那麽沒辦法啊,那你求我啊。”齊銘揚起眉毛冷笑了一下。
“求你了。”那人毫不猶豫地來了一句。
十七八歲的男生多半好面子,他們中有些因為自身優秀且極其好強,驕傲得像只小孔雀,成天昂首挺胸地抖着讓他們自豪的漂亮尾巴,渾身上下都洋溢着滿滿的雄性荷爾蒙。讓這樣的男生毫不猶豫地開口求人,毫不誇張地說,這有時候比圍着打他一頓都難。
淩逸塵很傲,齊銘知道。
讓他求人,幾乎就是不可能的事。
可他現在求了。
齊銘克制着低下頭,努力地、很深很深地吸了口氣又慢慢吐出來,再擡起頭的時候臉色變得非常難看,最後聲音低啞地開了口。
“滾,馬上滾。”
“求你了。”
“滾。”
“就一年半。”
“快點滾。”
“銘哥。”
“叫你滾!”
半晌沒了聲音。
淩逸塵再開口時語氣竟然顯得有些委屈。
“齊銘。”
他念這個名字的時候聲音低沉沙啞,但卻說不出的好聽,好像曾經千百遍自顧自地喃喃自語,反複念叨着這同一個名字,卻得不到任何回應,再說出口的時候像是一聲無奈的嘆息。
齊銘本來都想伸手推淩逸塵出門了,懸在半空中的手卻又慢慢落了下來。
他往後退了幾步倒在了沙發上,極累似的擺了擺手。
“別鬧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現在這個情況,讓我照顧一個小孩不是要命嗎。你出點錢把他托給保姆多好。”
“我不是缺那個錢,那女人的兒子說要弄死逸風,我總覺得這話不該是小孩兒說得出口的,聽着瘆得慌,我不得不把他帶走。”
“這麽說你就這麽信啊?法治社會了別這麽幼稚行不行。”
“但是暗地裏使絆子總辦得到吧。特別是小孩兒之間要是打個架,玩個惡作劇,弄傷了逸風,到那時我就算跟他拼命都晚了。”
聽完這句話齊銘卻意外地沒有回話。
淩逸塵仍然站得筆挺,跟着一言不發。
“一年半就一年半。”短暫的沉默後齊銘開了口,“我只包住,其他什麽我都不管。”
“可以。”
“不準往我這兒請家政工。”
“可以。白天我把他放幼兒園,反正這裏不比大城市,形形色.色的人沒那麽多而且路離得又近,五點多在幼兒園吃完飯讓他自己走回家,衣服托給家政工在外面洗,放假我接走,你就等于平時屋子裏多了個人。”
“給錢。”
“可以,按房租水電給,逸風生病或者別的要花錢的地方另算。我先留給你一筆錢,你要是手頭上錢不夠用随時往學校打電話找我,我轉錢給你。”
“立字據。”
“可以。蓋手印都行,你這兒肯定有印泥。”
齊銘聽着,突然就開始笑,笑着笑着就低下頭把臉深深埋在了手掌心裏。
再開口的時候他的聲音驀然變得很溫柔。
“淩逸塵啊。”
不知道是不是齊銘那時的聲音太過溫柔美好像個幻覺,對整個談話內容都似懂非懂的齊重山不自覺地就記住了淩逸塵的名字。
作者有話要說: 淩逸塵是哥哥淩逸風是弟弟,塵風不是風塵,emmmmm……應該就前面一兩章有點容易弄混,往後兩個人不怎麽同時出現,所以區別還是挺明顯的~
副CP理論上是年下,但是齊銘就比淩逸塵大一兩歲,其實應該也是同齡人吧,為了避免造成虛假宣傳,就沒有标了_(:з」∠)_
以及幫大家捋一下,齊銘他爸叫齊衍,和前妻即齊銘親媽已經離婚,之後的私生活比較混亂,所以齊重山的小姑才會問淩逸風是不是齊衍的兒子。
淩逸風和淩逸塵的媽媽叫易小琴,剛剛去世,在她還沒去世的時候,淩逸塵他爸就已經出軌有私生子了,現在即将再婚。
現在看不懂也沒事兒,後面有詳解=v=或者戳群號:636746063,我手繪了一張人物關系圖在裏面……(捂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