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們現在,是真真正正、完完全全地遇難了。
雪山症候群
“傷腦筋。”
走在我前頭的春日,吐出了真心話。
“完全看不到前面嘛!”
想知道這裏是哪裏嗎?我們暑假去了孤島,那麽,寒假會是去哪裏呢?大家就當自己是春日.猜猜看吧。
“的确很古怪。”
古泉的聲音從最後面飄來。
“走了這麽一大段距離,應該早就到山腳下了。”
給大家一個提示.我們是在寒冷又白茫茫的地方。
“好、冷、喔……嗚嗚——”
刺骨的寒風.将朝比奈學姐的聲音切成了斷斷續續。我回頭确認那件像只小水鴨一樣搖搖擺擺走路的滑雪衣,不斷點頭為她打氣,又回首看向前方。
“……”
也許是我的心理作用吧,總覺得在前方帶路的長門步伐有點沉重。踩到的白色結晶沾黏在雪靴上,似乎每走一步,體積就變得越大。讓人有這種感覺的地方會是哪裏?
不想賣關于了,直接告訴你們答案吧。
放眼望去淨是一片銀白色世界,不管走到哪裏,看到的除了雪還是雪。
當然,這裏除了是雪山,還會是哪裏,而且還是被暴風雪侵襲的雪山。
正确說來——在返回暴風雪侵襲的山莊半途,于雪山中百分百遇難——這樣的描述才是百分百符合我們目前的狀況。
言歸正傳,這會是誰預定的腳本呢?惟有此時,我寧願相信這個腳本是有結局的。否則,我們五人都得面臨凍死的危機,直到春臨雪融,才以五具冰屍的狀态重見天日。
古泉。快想想辦法呀!
“我也無計可施。”
視線落在指南針上的古泉說:
“方位應該沒有錯。長門同學的導航也是無懈可擊。但是我們已經走了好幾個小時,卻還到不了山腳。一般而言,這個情況實在是不尋常。”
那現在情況是怎樣?我們永遠都走不出這座大滑雪場了嗎?
“目前只能确定這是異常狀況。而且是無法預測的異常。長門同學也不明白個中原因,只知道我們遇到了某種不測。”
那個不用你說我也知道。帶頭的長門遲遲找不到回家的路,光是這點就非常詭異。
一定是她,一定是春日那女人又想到什麽異想天開的點子了。不能以偏概全。我的直覺告訴我,涼宮同學絕對不會拿石頭砸自已的腳。”
你憑什麽那麽肯定?
“因為涼宮同學非常期待投宿的山莊裏即将發生的神奇密室殺人劇。我也是為了這一點,才絞盡腦汁、費心安排。”
繼夏天之後.冬天的合宿地也計劃進行謀殺游戲。上次是以失敗收場的驚悚劇.這次則是在大家心知肚明下舉行的自導自演推理大會。還是原班人馬演出,在孤島恭候我們莅臨的新川管家和森園生女侍,多丸兄弟也再度以一模一樣的角色名稱和人際關系參與演出。
“那倒是……”
春日她可是迫不及待的要拆穿兇手身份和兇手策劃的詭計,确實不可能在無意識中做出拒絕返回山莊的行動,畢竟今晚山莊裏還有命案待解決。
何況,山莊裏還有常來客串的臨時演員鶴屋學蛆和我妹.以及三味線在等我們回去。
實不相瞞,我們借住的山莊.正是鶴屋學姐家的別墅。那位元氣十足又人來瘋的學姐,一口就答應提供合宿場所,條件是她也要去。帶三味線來是因為它是古泉設想的作案道具之一,老妹則是自己跑來當我的行李。但是那兩人一只并未加入我們的落難陣容。三味線好像是在山莊的壁爐前蜷縮成一團,鶴屋學姐則是陪着不會滑雪的我妹堆雪人玩。那是我所記得的最後光景。
這三者對春日而言,幾乎可算是sos團預備團員,特別是春日并沒有排斥和這三者再相逢的理由。
那到底是為什麽?為什麽我們遲遲無法回到開着暖氣的sos團冬季合宿地?
即使有長門大明神的神力加持.也找不到回去的路,究竟是出了什麽差錯?
“夏冬兩季合宿都接連碰到狂風暴雪 ”
難道上天真的形成了什麽法則,只要學校一放長假,我們就會遇到超乎人類知識範疇的怪現象嗎,
我像是喝了摻雜疑問與不安的混合酒,在迷幻的氣息中,喚醒了過去的記憶。
“事情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回想模式.啓動。
冬天的合宿幾乎等于是預知的未來。假如我們真能預見那樣的未來.就算現實中真有其事發生,我們也不會大驚小怪。
畢竟暑假頭一天就出發的殺人孤島之旅(附臺風)一結束.回程就有人在游艇上高聲宣言了。至于宣言的人是誰,你們說除了春日會有誰?而将她的決意與表态照單全收的.就是春日除外的我們,而擔任随團領隊的則是古泉。
本來我還有點盼望,春日到了冬天會突然對別的事物感興趣,無奈我們的團長就只有這種時候記性特別好——
“跨年倒數in冰風雪。”(注:加拿大或美國地區伴随暴風的冰冷強風,或是極地一帶的強大暴風雪。)
春日将一疊疊用釘書機釘起來的紙張發給我們。分發完畢之後,她帶着綁架犯騙小孩的笑容說:
“按照原訂計劃.這個冬天要去飄雪的山莊.進行懸疑之旅第二彈!”
地點是在社團教室.時間是結業典禮剛結束的二十四日。置于長桌的小瓦斯爐上的陶鍋正咕嘟咕嘟地響,我們圍着裏面煮着雜七雜八食材的鍋子,吃火鍋代替午餐。
春日順序不分地胡亂丢人肉魚蔬菜,戴着頭巾的女侍版朝比奈學姐随侍一側,用長筷分開菜肉、三不五時的舀起灰汁,我和長門以及古泉則是專心一意地進食。除了sos團五人組之外,今天還多了一位特別來賓。
“哇,真的好好吃喔。這是什麽?(咀嚼咀嚼)……春日,你該不會是個料理天才吧?(咀嚼咀嚼)……喲喝!這高湯好哇!贊贊贊!(狼吞虎咽)”
這位貴賓正是鶴屋學姐。這個活潑聲音的主人,活像是在和默默進食的長門較勁似的,不時大呼小叫,并高速移動筷子,将鍋中的好料往自己的碟子送。
“果然冬天就是要吃火鍋!剛才阿虛扮馴鹿耍寶也是超爆笑的,哈,今天真是太開心了!”
對我的表演如此捧場的,就只有你一人啊,鶴屋學姐。春日和古泉終都是皮笑肉不笑,朝比奈學姐中途突然掩着臉,肩膀開始抖動;長門則從頭到尾擺出一副以邏輯思考哪裏有趣的神情,我切身體驗到極度的無地自容之感,整個人簡直是汗如瀑下。我頓時領悟到,自己根本就沒有讓人家捧腹大笑的才華。本來打算朝演藝之路勇往邁進的往日雄心,瞬間化為烏有……算了,這樣也好。
鶴屋學姐并不單純只是來當食客或是當朝比奈學姐的跟班,自然是有特殊原因,才會被奉為特別來賓。至于是什麽樣的特殊原因嘛……
“關于那座暴風雪的山莊!”
春日将山莊的形容詞一口氣從飄雪級升到了暴風雪級。
“阿虛,高興吧!真沒想到鶴屋學姐家的別墅,願意免費出借給我們!而且是很棒的別墅喔!我現在就開始期待了!來來來,學姐,多吃一點!”
春日将緒肉塊丢進鶴屋學姐的碟子,順便也将剛燙熟的安康魚切片掃進自己碟裏。
“平常都是我們全家一起去那裏度假……”
鶴屋學姐将塞進嘴裏的豬肉一口吞下。
“可是,今年我老爸要去歐洲出差,不在家。反正工作只要三天就搞定了,所以我們就決定全家一起去瑞士滑雪。因此今年別墅就和你們一起去!一定會很好玩!”
好像是朝比奈學姐随意提起我們要去合宿的事,鶴屋學姐就表示願意提供自家別墅當合宿地點。古泉也順水推舟點頭贊同,将冬日合宿旅行書遞給春日過目時,春日就像是見到整盤生魚片的貓一樣鳳心大悅。
“鶴屋學姐,這個送你!”
春日從團長桌拿出素色臂章,随手寫上“名譽顧問”四個字交給學姐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就是這樣。
古泉滿臉堆笑,看着春日,長門和鶴屋學姐三人宛如在進行大胃王争霸戰似的進食模樣。可能是因為察覺到我的表情吧.他開口說道:
“請放心。這次玩的不是人吓人的把戲。而是事前就已經打過招呼的推理游戲。事實上,還是同一批人員上陣演出。”
言下之意,這回新川管家和森女侍,多丸兄弟臺計四人也會配臺演出。那倒是無所謂,不過那四人平常到底是做什麽的,是“機關”的行政事務人員之類的嗎?
“他們都是我認識的小劇團演員……這種說法,你可以接受嗎?”
只要春日接受就好,我沒意見。
“涼宮同學注重的是有趣與否,其他什麽都不在乎。雖然那最大的問題所在……不知她對劇情會不會滿意,一想到這我的胃就開始痛。” 。
古泉壓着胃,做出胃痛的動作,可是臉上仍然挂着微笑,實在是個蹩腳的演員。
我比春日還像個人類,着實沒辦法像她那樣樂觀到有趣擺中間,其他擺兩邊的程度。我環顧四周,尋求能讓我安定心神的材料,第一個讓我停駐視線的是長門無表情的臉。一如往常的無表情長門。是我所熟知的,那個很平常的長門有希,仿佛什麽事都沒發生似的大啖火鍋料理。
“……”
無論如何,我心想。
這次說什麽都不能造成給長門帶來莫大負擔的嚴重事态。不,是不會造成才對。照順序來看,這回應該會是相安無事的一回。在夏季合宿活動中,長門并沒有異常活躍。但願這次的冬日合宿也能如此。要辛苦就辛苦古泉和他的朋友們就好。
我一邊如是想,一邊看着手邊的紙冊。
根據紙冊上寫的行程表,出發日期是十二月三十日。也就是除夕的前一天。至于雪山也不是多遠的山,而是坐列車晃個幾小時,當天就能到達的地方。
到了合宿地,當天的行程就是滑雪、滑雪、滑雪。晚上再一起舉行宴會(不準喝酒),菜色方面依然是由夏曰孤島的新川管家(雖然是假管家,卻扮得有模有樣,比真管家還像管家,所以沒什麽好挑的了)與森園生小姐(雖然是假女侍……以下皆同)負責大典。丸先生兩人将會以隔天一早才姍姍來遲的賓客身份登場,推理游戲的簾幕就是從那時候拉起。
然後,就利用除夕當天演出事件并針對詭計抽絲剝繭,淩晨零時全體集合,各自帶着對“巧克力毒殺案”的推理,依序發表,最後,內定為最終推理者的古泉會輕描淡寫地為大家還原真相。大家就可以如釋重負地告別舊的一年,跟新的一年打招呼。歡迎你的到來!
以上,就是這次合宿計劃的全貌。
一擡頭。就和春日洋洋得意的臉撞個正着。她會在這種八字都還沒一撇的時候那樣得意的看着我,也不是什麽新鮮事了。
“我們要盛大迎接新年!”
春日拿筷子夾起長蔥。
“然後,好好地感謝新年,讓新年也會是很好的年。我深深相信,來年将會是sos團時來運轉的一年。”
你大小姐愛把年月給拟人化是沒關系,但我不認為你所謂的好年,對我們全體而言也是好年。
“是嗎?我是覺得今年過得很有趣,才希望明年也是如此啊。難道你不認為嗎?啊.實玖瑠.鍋裏的湯要煮幹了,快加熱水。”
“好好,馬上來。”
朝比奈學姐小跑步跑向茶壺。
“咿咻。”
小心翼翼将似乎很重的茶壺往鍋裏傾倒。
看着朝比奈學姐俏麗的倩影,我不禁回想起今年遇到的種種過往,感情有些許動搖。春日說今年過得很有趣。若問我有不有趣,我的答案是肯定的。
說實話,我小時候也期望過能發生什麽值得炫耀的奇遇。不管是遇到外星人或什麽都好,滿心希望有那一類的東西出現,為我的童年增添新奇的一頁。胡思妄想得以實現,不欣喜若狂才奇怪哩。但是,再怎麽說像現在這樣,生命的新章持續不斷地增加,也未免太出乎我的意料了吧。
可是,對于能有那樣的經歷,我內心的真心話是這樣的一
對,很開心。
當然是事過境遷之後,我才能說得如此大聲。本人可是花了不少時間才修成這種境界。只不過,若是有說第二句真心話的機會,我會說希望日子能再過得風平浪靜一點。就我個人而言,我很希望待在社團教室裏嬉戲的悠閑時光.能再多一點點。
“淨說些怪裏怪氣的話。”
春日的兩頰被安康肝塞得鼓鼓的說:
“你根本都直在玩,可別跟我說你還沒玩夠喔。嫌不夠的話,就趁過年前這段日子好好地做最後沖刺!”
“不用了,謝謝。”
這女人根本就不曉得,我過去遭遇了什麽樣的苦難.又是如何走出那些傷痛。贏了棒球比賽、将暑假劃下句點、要讓拍電影時開始脫軌的現實回複正常、在過去與未來之間來來去去,而且最近還要再來回一次。雖說這是我自己的決定,怨不得別人!但來又不打算考教師資格的我這時期忙成這樣,實在是說不醜
算了.怨天怨地也不能跟春日抱怨。
“等到了那座山莊,再來做最後沖刺也還來得及。”
我将春日伸得長長的筷子撥開,從鍋裏撈起白菜。這可是難得的春日特制鍋。我得搶在食欲旺盛的女性群(朝比奈學姐除外)吃光光前,多掃一點進肚裏。不然不知道下次何時才能再吃到。
“還算來得及吧。”
春日神情愉快地将牛雜撥往自己的碟子。
“光沖刺是不行的,還要沖出火花。你聽好了.除夕一年只有依次。再仔細想想。今年的除夕一生也只有一次。像今天也是。今天這一天過了,就不會再來第二次。所以不把今天過得毫無遺憾,那真是太對不起今天了。我就希望我的每一天都過得很精彩,永生難忘是最好。”
聽到春日癡人說夢般的語氣,一旁咬住半熟雞肉的鶴屋學姐說:
“哇!春日,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你都記得喔?好厲害!啊,實玖瑠,我要喝茶。”
“好好,馬上來!”
朝比奈學姐拿着小陶壺,小心翼翼地在鶴屋學姐高舉的客用茶杯裏注入煎茶。雖然被當成打雜的呼來喚去,朝比奈學姐卻樂樂此不疲。而春日這個抓到什麽就丢什麽下鍋的随興掌廚人,也頗能自得其樂;古泉的笑容優雅的就連熱氣騰騰的火鍋都能當成背景來用;默默進食的長門,敲着不聞其聲的舌鼓。甫成為本團名譽顧問的鵝屋學姐雖然是臨時以預備團員身份參加,但是大夥相處的氣氛就跟平常的sos團沒兩樣。
現在的的我非常清楚,這樣的時光有多麽可貴。一旦我選擇了這邊的世界,往後也會常常遇到以春日為中心冒出來的奇妙事件。在一切都塵埃落定的那天到來之前,大概又會冒出一兩樁麻煩事吧。
再說,異世界人也還沒有出現。
“要來的話就快點來!”
我一個不小心說溜了嘴,幸好春日和鶴屋學姐正在進行香菇争奪戰,鬧得不可開交,所以似乎都沒人聽到我的內心話。
不過,我注意到長門的眼睫毛動了一下。
我不經意瞄向窗外,吝于露臉的天空感覺很無精打采,正稀稀落落的飄起雪來。古泉捕捉到我的視線。
“我們這次旅行的目的地,會讓你玩雪玩到膩。對了,你喜歡滑還是坐雪橇!張羅用具也是我的工作。”
“我沒坐過雪橇。”
丢下含糊的回答,我的視線飄離了冬日的天空。古泉保持人畜無害的笑容,卻故作犀利地說:
“你所看的究竟是哪一個Yuki?是從天上飄下來的.抑或是——”(注:“雪”和“有希”的日文發音同樣都是Yuki。)
再跟古泉大眼瞪小眼也是無益。我聳聳肩,加入了香菇争奪大戰。
這場火鍋大會,自始至終都沒被老師抓包,也沒被任何會向老師打小報告的報馬仔撞見,也或許他們早就發現了,只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說不定。總而言之。巳經湯足飯飽的我們将鍋碗瓢盆和垃圾收拾好後,就離開了教室,走出校門時.小雪已經停了。
和得趕回家赴聖誕晚宴的鶴屋學姐道別後,SOS團又整團朝蛋糕店移動。領了春日訂制的特大號聖誕蛋糕,就往長門的住處出發。
我們不是同情長門得孤零零度過聖誕夜,而是因為一人獨居的長門家具備了能共享蛋糕,又可以鬧到天翻地覆也沒人管的絕佳條件。扛着人體扭扭樂(注:Twister game,是在一塊印有許多圓圈的墊子上進行,另外附有一個轉盤,上面寫着身體各部位,游戲者要照轉到的部位配合圓圈的顏色在墊子上放置手腳等身體各部位,屆時人體會嚴重扭曲變形,多人一起玩更有趣。)游戲組過來的古泉和抱着蛋糕盒的我,算來不曉得是誰比較幸運。打頭陣跳步走的春日神情相當愉快,想必不時被她抓住雙手甩呀甩的朝比奈學姐,和一語不發一步一腳印的長門多少也感染了她的好心情吧。
照這樣看來,我想應該不致發生從天而降的并非白雪,而是一大群聖誕老人的意外了。春日充分體驗了平凡人的聖誕夜,而且還心滿意足的樣子,她的精神構造和我老妹真是有得拼。也可能是今天比較特別。
其實也沒什麽特別的理由,但是這時期的我,就是較往常寬大為懷。就算春日說要去獵聖誕老人,在寒夜的街道徘徊流連;我說不定也會面帶苦笑的奉陪到底。
在隔音良好的長門房間玩古泉帶來的各種游戲時,我們每個人看起來是真的都玩得很開心。用兩臺筆記型電腦連線對打的《The Day Of Sagittarius 3》淘汰賽是長門個人的舞臺,我則和春日在玩人體扭扭樂時推來擠去的,這還真是一個瘋到想叫路過的情侶也來一腳的狂歡夜——
就這樣,我們過了一個歡樂喧嚣的聖誕夜。
從聖誕夜到除夕夜這段期間,活像是春日推着時間之神快點走似的,一下子就過去了。我們将社團教室大掃除了一番,還接到國中同學一通疑似頭殼環掉的電話,我被纏得受不了,只好陪他去看美式足球賽。在這當中,年關也一刻刻地逼近。
新的一年啊。新的一年到底是好或壞,我也不知道。就我個人而言,課業成績再不加把勁,真的會死得很慘。
老媽迫不及待想把我丢進補習班的盤算已溢于言表,今天參加的要是健全的運動社團而且全心投入,或者不怎麽健全但名見經傳的社團的話,多少還可以當作借口;偏偏參加的是既不健全。又名不見經傳的未公認團體,且成天不學無術、游手好閑——起碼周圍的人看起來是這樣——今天如果有個成績不佳卻打算升學的學生,換作是我也會很想知道他在高中到底都學了些什麽。
真是沒天理,春日的學業成績優秀得不像話;古泉前一次期考的成績也足以列入秀才之列;或許是基于對考古學的興趣,朝比奈學姐也很努力聽課;至于長門,她的成績用膝蓋想也知道很好。
“算了,那個以後再說。”
當務之急是将冬季合宿活動搞定。眼前只要想這個就好。課業等到新年再來加強。跨年倒數的合宿活動一定得在今年之內起跑。
于是,就這樣——
“出發!”
春日登高一呼!
“呀呼!”
鶴屋學姐立即呼應。
“據說那邊的天氣晴朗.是絕佳的滑雪日。不過我是說現在這個時間點。”
古泉報告氣象。
“滑雪?是在雪上滑來滑去的那種嗎?”
朝比奈學姐擡起被圍巾包得密不透風的下颌說。
“……”
長門一手拿着小型行李箱,紋風不動。
“嗨!”
我老妹跳了出來。
我們是在清晨的車站前。待會要坐列車,然後不斷轉乘,預定到達那座雪山的時刻是中年過後。那倒不是問題,問題在于不在預定人員之列的我妹為何會突然蹦出來……
“有什麽關系.既然人都跟來了也沒辦法。帶她走吧。一起去的話事情還比較好解決。你也不會給我們添麻煩吧,對不對?”
春日前傾身子,對着我妹綻開笑容:
“假如是個我毫不在乎的家夥,我早就踢回去了;可是你這個妹妹和你不同,個性老實得很,沒理由不OK。何況她也曾參與電影的演出,三味線也需要一個玩伴。”
沒錯,這趟旅行連我家的花貓也是我的行李之一,想知道為什麽嗎?且聽聽sos團的臺宿計劃負責人怎麽說:
“推理劇的詭計,需要貓才能完成。”
是類似(黑貓知情)那類的推理劇嗎?(注:《黑貓知情》是知名推理作家仁木悅子的推理名作。)
坐在自己行李上的古泉說:
“不管是黑貓花貓,會破案的就是好貓。只不過一次在電影裏它已經展現了卓越的演技,所以我才希望能請它重出江湖,再現優秀演技。”
現在的三味線不過是只不會說話的家貓。最好別對它的演技過于期待。我看着和我妹鼻碰鼻的春日說道:
“托你的福,害我出門時被她抓包。”
畢竟清晨就要出發實在太早了,老媽那邊我早就下過封口令,才能茍且偷安到現在。老妹也完全沒察覺我和春日他們要去旅行。只是,鴨蛋再密也有縫。當我在自己房內.把還在睡夢中的三味線裝進貓用攜行包時,不知為何老妹突然闖了進來。大概是她起來上廁所,睡眼惺忪中跑錯了房間吧。我猜。
之後就一發不可收拾。老妹惺忪的眼睛突然睜得大大的——
“你要帶三味線去哪裏?你為什麽穿那樣?那些行李又是怎——
吵死了,閉嘴。然後我就見識到小學五年級,現年十一歲的我妹比夏天那次更激烈的大吵大鬧,而且還手腳并用,緊抓着我的包包不放,活像是死命巴着岩石的那些奇顏怪色的貝類,不肯松手就是不肯松手。
“只多一個人還應付得來。”古泉笑着說。“多付一張兒童車票,預算不會超支到哪去。而且我和涼宮同學有同感,令妹都追到這裏來了,實在不忍心将她趕回去。”
和春日打打鬧鬧了一番的老妹,這會又将小睑埋入朝比奈學姐豐滿的胸懷,接着又抱住默然不動的長門的膝蓋。最後被大笑的鶴屋學姐甩得團團轉,哇哇叫個不停。
還好她是妹妹。假如是弟弟,早就被拉到暗巷裏蓋布袋了。
開往雪山的特快車上,老妹的玩興一點也沒有消退,在我們之間跑來跑去,不斷地消耗精力。現在就玩成這樣,到目的地一定無精打采。到時我又得背着愛困的妹妹走,可是任憑我再怎麽警告都沒用。和我妹同等級的春日和鶴屋學姐興致始終高昂,行為比較自制的朝比奈學姐也是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連長門也是,文庫本看沒幾頁就收進行李箱,以靜寂的眼神注視我妹。
我坐在窗沿托着腮幫子,木然地看着窗外高速飛逝的風景。古泉坐在我旁邊靠通道的座位,春日那群姐妹幫則是坐在我們前面的位置。她們将座位轉向,變成彼此面對面,五人一起玩UN-O牌。可別大聲喧嘩。會吵到其他乘客的。
被排擠的我和古泉自列車出發後玩了約十分鐘的抽鬼牌。越玩越無趣,很快就放棄了。我們兩個男生幹嘛得互演悲情的醜角啊?
既然如此,只好讓眼睛赴享樂之宴。幻想還沒亮相的朝比奈學姐滑雪裝扮,還比較有建設性。當我正在苦思要如何營造出我倆單獨在滑雪場相親相愛滑雪的情境時:
“喵——”
我腳邊的攜行包突然發出聲響,從縫隙中露出了貓須。
在那場電影騷動落幕後,三味線搖身一變成為不需費心照顧的乖巧家貓,讓人根本看不出它原來是只野貓。它會乖乖等待喂食時間到來,也不會胡抓亂咬.在那家夥的欲望中占最大地位的就是睡眠欲吧。今天早上放進貓籠後,就一直在睡覺,再好吃懶做的貓咪也會睡膩。現在才百無聊賴地搔抓蓋子的邊邊。當然,我不可能在車內放它出來晃。
“再忍耐一下。”
我對着腳邊誘哄它。
“到了以後,我再買新出品的貓食給你。”
“喵——”
似乎心領神會的三味線又再度歸于平靜。古泉佩服的跟我說:
“一開始,剛聽到它說話那時候,我真是覺得太神奇了。抓到這只貓真是挖到寶。喔,我不是指我們幸運抓到一只公花貓,而是它如此通人性.真是只靈貓。”
從群聚的野描中随機抓出這家夥的是春日。因為這算是在幾萬分之一的幾率下才會産生的染色體異常。我真應該叫春日去買張彩券。不管中多少,起碼可以貼補一點活動費。不然老是挪用文藝社的社費,怪不好意思的。
“彩券啊……假如涼宮同學中了彩券,事情恐怕會很難收尾吧?你想想,如果她中了億萬彩金,她會開始做什麽?”
我不太想思考這個同題,但我認為那女人會收購美軍淘汰的中古戰鬥機。買單人座的倒還好,怕就怕是多人座,不用想也知道她會抓誰坐在後頭當墊背。
再不然,她就是會豪氣地全砸在宣傳費上。哪天收看黃金時段的綜藝節目時,搞不好屏幕會突然打出:“本節目由SOS團獨家贊助”的字幕,光是想像我們演出的廣告會向國內每個家庭播送,我的背脊就發涼。只要讓春日當上制作人,任何節目都會變得荒腔走板。就算讓一個幼稚園學童操作股票都不會比地糟。
“說不定她會想做可以造福人群的事喔。像是提供某種發明的資金啦,或是蓋座研究所之類的。”
古泉拼命發射觀望的風向球,但是俗話說得好:十賭九輸。何況這個賭注實在太大了,會計算風險的人都會躊躇不前。只要沒有特別重大的理由,應該沒人想自找麻煩吧。
“叫她到超商買支會中獎的冰棒,就夠了。”
我再度看向窗外欣賞風景,古泉靠上椅背,身子一沉,開始閉目養神。抵達目的地之後,恐怕會忙翻天,趁現在儲備體力是正确的選擇。
列車褂的風景越來越偏田園風,每當穿越一個隧道,景象就更趨銀白。在欣賞風景的當兒,最後我也香甜入眠。
我們就這樣結束列車之旅,抱着行李,連滾帶爬的離開車站,前來迎接的是萬裏無雲的藍天搭襯皚皚白雪的雙色風景,還有似曾相識的二人組客套有禮的寒喧。
“歡迎各位的莅臨,我們在此久候多時了。”
深深一鞠躬的最佳管家演員——
“長途跛涉辛苦了。歡迎光臨。”
和年齡不詳的可疑美人女侍。
“哪裏哪裏,兩位辛苦了。”
同樣善于說客套話的古泉,走過去和那兩人站在一起。
“鶴屋學姐是第一次見到他們吧。這兩位是我的朋友新川先生和森園生小姐,我請他們來幫忙打理這次旅行的餐宿事宜。”
他們的穿着打扮和夏日孤島那時簡直如出一轍。穿着三件式西裝,頭發灰白的紳士管家新川氏,和身着素雅的圍裙洋裝,女侍打扮的森小姐。
“敝姓新川。”
“敝姓森。”
兩人不約而同低頭行禮。
在這刺骨的低溫中,居然連件大衣都沒披就出來迎客。這究竟是演出的一環,還是角色身上的職業意識促使他們這麽做的?
鶴屋學姐将沉甸甸的行李輕輕晃了晃。
“嗨!你們好!既然是古泉推薦的人,我是絕對相信。就請兩位多多指教喽。別墅那邊,随你們愛怎麽用就怎麽用!”
“承蒙不棄。”
殷勤的新川先生再度鞠躬.好不容易才擡起頭來,秀給我們一個生澀的笑容。
“看到各位身體健康,真是由衷欣慰。”
“夏天那一次招待不周,還請見諒。”
森小姐露出溫和的微笑.一看到我妹,笑容叉更加溫柔。
“哇,好可愛的小妹妹喔。”
我妹這位不請自來的客人.有如落入滾燙開水中的幹海帶一樣,迅速恢複生氣,“嗨!”一聲就飛奔到森小姐的裙邊。
春日滿面笑容地走上前,踏進了雪地裏。
“好久不見。這次的冬季合宿也讓我相當期待。夏天那次臺風來襲真的有點掃興,我打算趁冬天這次将上次沒玩到的份統統補回來!”
接着轉向我們,以飛車在敵陣成龍(注:此為将棋術語,可以橫沖直撞、但不能斜走的“飛車”一旦升級成為“龍王”,就可以斜走一格。)的氣勢朗聲說道:
“大家快來!接下來可以大玩特玩了!将這一年的污垢全部抖落,以全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