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北風微涼，除了小草還郁郁蔥蔥的，山腰上大樹的葉子都掉了個精光。
一個大樹幹，也不知是被雷劈，還是被人為砍伐，半倒在一塊巨石上。一排灰色的鴿子整整齊齊地排列在上面，像是等待閱兵的隊伍。
有學生走過，它們瞬間向四面八方飛散而去。唯獨一只小鴿子，頸上是紫綠相間的亮毛，格外漂亮，它也不怕人，幾個女生才喂了幾次玉米粒，它就敢湊到她們的手邊啄吃的。
冬日裏，本是一年之中最沒有生機的，但十幾歲的少男少女滿滿的活力，從午後玩到傍晚也沒有疲憊。
祁老師從小樓主人那裏借了燒烤架，帶着二十幾個學生在山腰上燒烤，直接解決了晚飯。小娅在一邊啃着烤得發焦的饅頭正開心，就聽到高恒在一邊大喊，“小學妹，你輸了！我幫你選吧，真心話。這會兒，天都快黑了，大冒險怕你看不清路，到時候摔了，哭鼻子。”
餘小娅瞪大了眼睛，震驚地望了過去，“我哪裏輸了？這筷子是你剛才擺的，你根本就沒轉！”開始燒烤後，高恒呼呼啦啦地把其他人拉了過來，一起游戲，連簡單的“黑白配”都懶得弄，直接拿筷子轉，轉到誰，誰就受罰。
高恒振振有詞，“我轉了！小學妹你啃饅頭太開心，沒看到！”
可能是人多，也可能是小娅運氣爆棚，她一直沒受過罰，也有着期待參加游戲，這時也不怎麽惱，“你問吧。”
高恒看着小娅，一臉壞笑。
餘小娅心裏打鼓，高恒看着大大咧咧，情商卻着實不錯，應該不會問出什麽不正經的問題吧？
陸小北坐在小娅邊上，清了清嗓子。小娅心裏稍安，今天鬧了半天，她不僅和所有參加冬令營的同學混了一個面熟，還時不時和隊長咬耳朵。現下，有隊長做靠山，還不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高恒看到隊長掃了一眼過來，微不可見地撇了下嘴，随意抛出一個問題，“小學妹，這裏在座的，你覺得誰最帥，你最想誰做你的男朋友？”
餘小娅愣了一下，沒想到高恒問了這麽一個問題。太陽赤紅的餘晖徹底被大山遮擋，小娅的兩頰飛上紅霞，她快速地看了一眼在座的男生，聽着他們哄笑，心底尴尬不已。
這，這不對啊。只是個游戲，怎麽弄得告白一樣。
餘小娅貝齒輕咬嘴唇，眼中露出掙紮，如果這時有自罰三杯，她都能灌進去。這下，這下……
有那麽一瞬間，餘小娅像是回到了平常上課的教室，雖然四周坐滿了人，但只有她，孤零零的。如果她不小心回答錯了什麽問題，做錯了什麽事，更像是馬戲團的猴子，會引來所有人圍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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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小娅心裏空落落的，什麽都抓不着。她不停地告訴自己，不一樣了，不一樣了，不一樣了。
究竟有什麽不一樣了？
小娅求助地看了一眼陸小北，像是溺水的人想要抓住一根稻草。陸小北感受到小娅濕漉漉的小眼睛，用裝飲料的杯子擋住嘴唇，“只是一個游戲。”随便說說就行。
餘小娅咬了一口有些發冷的饅頭，“有一個人，在我們之中，是當之無愧最出衆的。”
大夥都停止起哄，被餘小娅一本正經的語氣唬住了。這妹子，不會真的要當衆告白吧？高恒在一邊已經準備擺POSE了，別說這裏只有二十幾個人，就是放到全校，他也是校草十大熱門人選之一。
餘小娅轉過頭，小小的篝火跳躍着火星子，照耀在那人白淨的臉龐上，更添三分绮麗，想到她昨日見到的一襲黑色風衣，想到她今日站在山坡上挺拔的身姿，“隊長，在我心裏，你一直都是最出色的。我要是找男朋友，一定要找你這樣的。”
陸小北拿着飲料的手頓住了，她側過身，定定地看着小娅，女孩的五官不是多麽出色，臉上還有不少青春痘，但一雙眼睛明亮得驚人，此時，她笑起來像是彎彎的月亮，盛滿了自己的身影。
“切——”
“掃興。”
“還以為冬令營能成一對呢。”
陸小北只覺得一盆冷水澆了下來，她趕忙移開頭，心砰砰砰地跳着，也不知是為誰。
這，只是一個游戲。
“曾經在滿天的星光下做夢的少年。不知道天多高，不知道海多遠。”黑夜降臨，悠揚的歌聲飄灑在山坡上。
小樓主人拿來幾個大手電筒分給學生，和祁老師各拿了兩個燒烤架，一前一後護送學生下了山。這一段山路平坦，雖沒有路燈，但此時月色撩人，星光燦爛，手電筒的燈又大又亮，學生們并不覺得難走。
小娅笑嘻嘻地走在陸小北邊上，自從上了高中，她好久沒有像今天這樣快活了。小娅看着陸小北手上拿的手電筒，說道：“隊長，這個像不像教導主任每天晚上拿的手電筒。”
小娅看陸小北沒回應，自顧自解釋道：“學校晚自習下課，教導主任總拿這麽個手電筒到處逮人，有沒有情侶牽小手的呀。男生女生并排走的也算，然後能抓一溜人，都站在校門口的大樹下。”
陸小北一直沒有回應，小娅這才注意到隊長魂不守舍，像是沒聽到她說的話，“隊長？！隊長？！”
“怎麽？”陸小北歪過頭，露出一個迷人的微笑，之前那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像一個幻影。
餘小娅搖搖頭，“沒什麽。大家唱的歌真好聽。”
陸小北側耳傾聽了一會兒，也跟着唱了，“星星點燈，照亮我的前程。”小娅看向陸小北，天上繁星閃爍，卻比不上眼前人一雙熠熠生輝的眼眸，也不知将來誰會有幸，成為她的伴侶。
“嗯？”小娅愣了一下，陸小北剛才右手半合，食指指側輕輕勾了下她的下巴，像是羽毛撫過，有點癢，有點輕佻。陸小北在小娅耳邊又念了一遍歌詞，“星星點燈，照亮我的前程。”
小娅看着陸小北盯着她的臉蛋，輕笑兩聲，像是突然心情大好。小娅簡直二丈摸不着頭腦，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蛋，還以為有什麽髒東西，只摸到臉上油油的，坑坑窪窪的……
星星，痘痘……
小娅氣得眼睛發酸，當即想走開，卻被陸小北抓住了手，“別鬧，等會不小心摔着了。”陸小北這話不是無緣無故的，小娅走路不看路，昨天下大巴就拐了腳，好在不嚴重，沒紅沒腫的。只是這會兒，天黑了，又走得是山路，摔一下可不是鬧着玩的。
小娅性子還是軟了些，說不出什麽話打擊陸小北，臉上的青春痘也一直是她的痛處。然而此時，她被校園女神陸小北簽了手，像是有了依仗，她握緊了那只幹燥溫暖的手，往陸小北肩上揮去，狠狠打了兩下才罷休。
小娅雖心中氣消了，仍轉過頭去，一時半會兒不想理陸小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