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真相難求幻境破
男人額頭上的花紋已經消失了。
他跪在地上，看看自己手中帶血的匕首，又看看躺在血裏的老人，慌亂地開始喊叫。
老人一動也不動。
男人扔掉匕首，伸手想把老人扶起，手伸到一半卻縮了回去。
他顫抖着站起來，走到電話前拿起話筒，剛撥出一個“1”，又将話筒蓋了回去。
他跌跌撞撞地朝外跑，不巧，正好在門口撞上了來找老人的鄰居，以及，提着東西歡歡喜喜奔回家的孩子。
男人張皇失措地把他倆推開，頭也不回地逃了出去。鄰居朝屋內看了一眼，臉色一變，回過身想要捂住孩子的眼睛，然而孩子已經跑進了屋......
場景又變了。
這回是在墳山上。
老人坐在一座墳墓前，撫摸着镌刻在碑上的文字，長嘆一聲：“月蘭，你的預言沒錯。是我錯了。”
他說完，又提起身邊的茶壺往碑前的小瓷碗裏倒了半碗茶，笑了笑：“不過我的預言也快實現了，再等等吧。時間要到了，我很快就可以過去了。”
“只是我還是擔心小吉啊，不過，我相信，小吉他啊，未來一定會過得很好……”
老人擡頭望向天空，天空雲淡風輕，一片澄靜。
突然，他偏過頭看向王小吉所在的地方，微笑道：“你說是嗎？”
王小吉一愣。
場景切換回月牙湖邊，湖水微微泛起波瀾，忽閃忽閃地倒映着天邊的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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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啊小吉！”
是老師的聲音！
王小吉回過身，沈三缺和土地爺就站在他後面。
“啊？”王小吉有些搞不清狀況，他們一直都在這兒嗎？那些……他們都看到了嗎？
“幻境已經被你破了，”土地爺補充道：“以後應該不會再出現了。”
王小吉聞言，指着自己，有些難以置信：“被我？”
“是啊，很簡單的道理。幻境其實就是你的心結，你的心結解開了，幻境自然也就破了。而解鈴還須系鈴人，心結是你自己打上的，自然也是自己解開的。”
土地爺見王小吉還是滿臉疑惑，斟酌了一會兒，解釋道：“你的心結，就在于，你想要獲得一個，你想要的、符合你設想的真相，然而你又很清楚，你所設想的真相，并不是真相。所以你就在設想與現實之間徘徊，自己制造了這種幻境。”
作繭自縛就是這麽個道理。
“我……我想要的真~相？”
土地爺點點頭，緘口不言，有些東西還是點到為止吧，說的太多會傷人。
然而沈三缺這個拉低了散仙雙商平均值的傻缺卻不懂得這一點，他接過話頭，道：“你想要的真~相就是，你~爺爺不是你爸爸殺的。”
語言樸素，邏輯簡單，可謂是一針見血。
王小吉被這針紮懵了，隔了許久，才說：“那……剛剛的，全部……都是真的嗎？”
他在“全部”兩個字上加了重音。
“當然，拒絕假冒僞劣，堅持有僞必糾！”
“黑色的花紋……是有什麽東西附在了他身上嗎？”
王小吉仍然不願意以親屬關系稱呼那個人。
“應該是。不過，這個，就要你自己去找了……”沈三缺朝土地爺使了個眼色，又繼續道：“如果你想報仇，那麽就要弄清楚那黑色花紋到底是什麽……”
他還未說完，就被王小吉打斷了：“老師你不知道嗎？”
沈三缺愣了一下，很快又換上了一副凝重的神色：“老師不是萬能的。很多時候，只能給你指明方向。而問題的答案，最終還是要你自己去找。”
雖說沈三缺一看到那玩意兒就知道是啥了，不過看破不說破，說破不就不好玩了嗎？循循善誘才是王道！先把徒弟誘到手再說！
王小吉陷入了沉思。
沈三缺又道：“而在此之前，你必須變得強大。而要想強大……”
聽到這句話，王小吉瞬間明白了老師的意圖，接道：“就必須拜師？”
現在的孩子都這麽深谙套路的嗎？
沈三缺不動聲色地說：“這就看你自己了，不管怎樣老師都支持你。進來前我不是也說了嗎？代價是好好學習。拜不拜師随便你啦！”
“那……老師您會教我法術嗎？”
比如這種穿梭到幻境裏的法術……
“老師當然不會，不過師父會。”
畢竟兩者的職能還是存在一些差別的，人民教師得傳授科學知識啊！
沈三缺覺得自己很有原則。
這不就是變相的……
王小吉無言了一會兒，道：“那……師父……”
他想變得強大，他想把那個一廂情願地想要合理真相的自己驅逐，他想為爺爺報仇。
聽到這個稱呼，沈三缺差點把王小吉抱起來原地轉三圈，但他得維持一個師父應有的威嚴，于是只是微微點頭，欣慰地笑道：“好徒兒。”
“那……我以後不會再進到這個幻境裏了？”
“不會了。”
王小吉如釋重負。
“其實能夠夢到自己放不下的人已經很幸運了，”沈三缺看向王小吉，卻又像是在看着很遠的地方，他眼神飄渺，輕聲道：“等你再大一些，就會明白，‘悠悠生死別經年，魂魄不曾來入夢’，才更讓人覺得悲哀。”
老師……也有放不下的人嗎？王小吉看着沈三缺，在心底組織着安慰的話。
“Cut！”沈三缺突然朝土地爺喊了一聲，把王小吉吓了一跳。
土地爺在屏幕上一點，嫌棄地把手機扔過來。
沈三缺伸手接住，美滋滋地點開剛拍好的視頻欣賞起來：“不錯不錯，我要發給蟹兒！算了，別把他給帥翻了。欸你們看這個眼神多到位！這話說的多好！啧，我突然覺得我可能也适合當語文老師诶！”
“……”
王小吉硬生生地把快要出口的安慰吞了回去，好吧，是我想多了。
“好了，這裏快要崩潰了，我們走吧。”土地爺道。
快要崩潰嗎？可是……王小吉指了指那棵柳樹：“它好像活過來了啊？”
土地爺看着他，意味深長道：“回光返照。”
回光返照？
霧氣又從四面八方襲來，王小吉最後一次回過頭，對岸的柳樹在霧裏模糊不清，只能隐隐約約看見它的輪廓。
王小吉正想轉身，卻聽後面傳來了一聲呼喚。
“小吉。”
那個熟悉的身影站在霧裏，朝王小吉緩緩地揮着手：“去吧。”
爺爺……王小吉的眼眶被淚水填滿，視線愈發變得不清晰。
等到濃霧散開，淚水流盡時，已經回到了現實。
王小吉一睜開眼，就見到伽澤氣乎乎地坐在對面，大罵着“老男人”“王八蛋”“賤人”。
而被罵的對象則在那笑嘻嘻地道：“诶呀，不就是看了幾段你的記憶嗎？又沒看到什麽不該看的，你生什麽氣啊！”
“這是隐私！你侵犯了我的隐私權！任何組織和個人都不得侵犯未成年人的隐私權！”
伽澤氣的臉都紅了。
他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懂法了……
等等，那是伽澤的記憶？王小吉回憶了一下，當時他也覺得有些奇怪，怎麽沒見到伽澤的身影。
而在回憶裏，自己去買東西的時候，伽澤确實不在身邊，那時王小吉還去他經常待着的地方找了一圈。
伽澤見王小吉一臉狐疑地看着他，急道：“我當時也想救爺爺的！可我……”
“那你為什麽不告訴我？”王小吉有些生氣，他最讨厭這種被欺騙的感覺。
“因為我保護不了你啊！”
伽澤紅了眼圈，哽咽道：“我……我打不過他，你就更打不過他了，你……你會……死的……”
他以前也在小說漫畫中見過類似的劇情，守護者為了保守秘密一直瞞着被守護者，後來被守護者發現後就去複仇，結果被殺了。
只要一想到王小吉會被殺掉，自己救不了他，伽澤就覺得心口發痛。
所以他一直小心翼翼地保守着這個秘密，但沒想到沈三缺那個混蛋居然入侵了他的記憶，還截取了幾段出來給王小吉看。
伽澤越說越傷心：“我知道你覺得我很壞，可是我就是不想看到他們接近你啊！他們會吃掉你的！會……”
會把你從我身邊奪走的。伽澤扁着嘴，藏了半句沒有說出來。
他時不時地就喜歡玩一些惡作劇，因此王小吉每年總有一段時間會疏遠自己，可過不了多久又會主動過來和自己玩。
這回王小吉知道了這個秘密，可能真的就要和他絕交了，可能真的永遠都不會理他了。
伽澤想到這，鼻子更酸了，眼睛一眨，居然掉出了幾滴眼淚。
“謝謝……”
嗯？！伽澤止住眼淚，擡頭看向王小吉。
王小吉又重複了一遍：“謝謝。”
“咳咳，這都快一點了，你們不餓嗎？”土地爺清了清嗓子，試圖破除種詭異又微妙的氣氛。
作為一個閱盡千帆的長者，這種事情他同樣也旁觀過無數遍，知道再發展下去就是這倆小孩緊緊相擁、共訴衷腸的畫面了。
到時候在場的人肯定會非常尴尬。為了不讓自己覺得尴尬，他決定當一回不識趣的破壞者。
沈三缺捧哏道：“對哦，到飯點了。走走走，小朋友們，我請你們吃大餐去。海底撈or肯德基？自助燒烤or主題餐廳？”
“肯德基！”兩位小朋友異口同聲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