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要去買棒棒糖

“謝謝老師,不……不用了。”王小吉搖搖頭,擔心沈三缺提起拜師的事。

不過沈三缺似乎沒想起這茬,他聞言聳聳肩,拿起墨鏡戴上:“那好吧,待會兒見啊!”

語畢,小轎車慢悠悠地開走了。

待……待會兒見?王小吉向前走了幾步,果斷調轉方向。

那我還是去公園吧……

土地爺調整了一下帽子,看着坐在石椅上發呆的王小吉,朝沈三缺調侃道:“你的兒媳婦看起來很受歡迎啊!喏,旁邊什麽鬼都有。”

鬼精之類的東西對負能量不排斥,偶爾甚至會對此趨之若鹜。

他們大部分是覺得自己有機會附得人身然後搞搞惡作劇,小部分之一是剛來的新鬼想向前輩學習一下附身的技巧,小部分之二則純粹是閑的,看這邊熱鬧就嘩啦啦地湊過來了。

而王小吉不僅周身環繞着負能量,靈魂和身體的契合度還很低,極易被“撞”出來,對于鬼精來說,是個很好的宿主。

所以有心的鬼都圍在他身邊對他進行能量加持,希望可以摧毀他岌岌可危的意志,以便得到侵入的機會。

而閑得慌的鬼也聚在旁邊七嘴八舌地猜測這娃娃遭遇了什麽,小小年紀就這麽消沉……

這些,王小吉都知道。

聽着那些鬼在一旁喋喋不休,他只能在心底苦笑,沒有伽澤在身邊,就是這麽個後果——自己時時處于被奪舍的危險中。

這麽看來似乎不是伽澤依賴他,而是他依賴伽澤。

一定要斬斷這種依賴!

王小吉猛地站起來,否則就會像小說漫畫中的角色那樣,心智被吞噬,變得嗜殺好鬥,變成半人半鬼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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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也意味着王小吉的身體随時都可能會被在暗處窺伺的鬼精奪走,除非,他可以變得強大。

變得強大嗎?

王小吉緩緩坐下,拜師的念頭又冒了上來。

不行不行!根本搞不清楚老師的身份到底是除妖師還是別的什麽,善惡不分,亦正亦邪,不能拜!

可伽澤這陣子沒有捉弄別人……

呃,那只鼠妖除外,不過那應該算是老師的功勞,那麽老師應該……是好人吧?

也有可能是為了引自己上鈎而特意營造的假象?

王小吉越想越糾結,越糾結越覺得頭疼。

伽澤就在這時候走了過來。

衆鬼開始并沒在意,待伽澤走近了些,釋放出讓鬼喘不過氣來的靈壓時,他們才感覺到來者不善,紛紛拔腿就逃。

“我要去買棒棒糖!”伽澤走到王小吉面前,斜睨着天,沒頭沒尾地說道。

“……”王小吉正在想事情,被他這麽一攪,思維有些混亂。

“唉!我的傻兒子!”沈三缺從旁邊的一棵大榕樹後面走出來,搖着頭,頗有些恨鐵不成鋼:“我都教你多少遍了?是‘請你吃’不是‘要去買’。”

“關你屁事啊!老男人!”

你們慢慢吵,我先走了。王小吉默默挪到一邊,站起來,轉身想溜,卻被伽澤拉住了。

伽澤牢牢地抓住他的手:“我要吃棒棒糖!”

那你就去吃啊!有旁人在,王小吉也不好發飙,只得冷硬地說道:“我沒有。”

“所以我要去買!”

“……”

一直隐着身的土地爺看不下去了,幹脆現形道:“我說伽澤啊!讓你在話裏加上‘請你和我一起’這簡簡單單的六個字怎麽就那麽難呢?”

王小吉看着突然出現的土地爺,驚訝的說不出話來,又一個除妖師?或者……妖怪?

“要你管啊!死老頭!”被王小吉冷待,伽澤的怒火蹭蹭蹭地往上冒。

沈三缺送了他一個響栗,直奔主題,:“小吉啊!我們想和你聊聊,無關拜師,有關幻境。”

“幻境?”王小吉睜大了眼睛,問道:“老師,那天……真的是你把我從那兒拉出來的?”

這只是他的猜想,一直沒敢去問。萬一是碰巧,萬一不是他,那只能算空歡喜一場。

沈三缺得意地揚起下巴:“當然!要不你以為是誰?我的傻兒子嗎?”

說着還挑釁似地伸手戳了戳伽澤的後腦勺。

伽澤惱道:“不要碰我!”

王小吉又喜又憂,他似乎看到了一縷可以把自己從幻境中解脫出來的希望。

可是,他不知道面前的人為什麽要和自己聊幻境。

他有什麽意圖?是不是想要利用自己?

沈三缺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道:“欸,我是打算幫你破掉那個幻境啦!你也不用多想!老師我就是想着要樹立好教師的光輝形象,然後做做善事,積積陰德,讓我兒子早點娶媳婦兒,讓我來世能投個好胎,就這麽簡單。”

土地爺扶住額頭,嘴角抽了抽。

除了讓兒子早點娶媳婦兒比較符合實際外,其他的理由都假的不忍直視。

“那……老師,你真的是除妖師?”

“你說呢?”沈三缺挑挑眉。

“你真的可以幫我破掉那個幻境?”

“Yes!走過路過不要錯過!”

“代價是什麽?”王小吉的理智仍然占主導地位。

沈三缺低頭沉思了一會兒,打了個響指:“好好學習。”

果然很有老師的風範……

王小吉無言以對,思考了一會兒,又提出了一個略顯尖銳的問題:“我怎麽知道你不是在騙我?”

要知道這幻境連道士都破不了,而且如果把事情往壞處想的話,誰知道這位讓人看不清是正是邪的老師會不會在幻境裏再給他疊加一層幻境?

“現在,就可以證明給你看啊!”

王小吉第一次在白天進入幻境,還是主動進入。

不,嚴格來說,是被“送”入。

這裏仍舊是黑夜,周邊的環境和往常相比也沒有什麽不一樣的地方。

就連烏鴉飛過的路徑也還是那個樣。

“啧啧啧,現在的小崽子心裏想的都是些啥啊?”沈三缺撣了撣落在肩上的鴉羽,嫌棄道。

地府的街道綠化都做的比這地方好。

“老師?!”王小吉難以置信地轉過身,他怎麽也在?!還有剛剛那個老伯!

土地爺擡起一只腳讓蛇過去:“可能是恐怖片看多了,你可別讓你兒子看那些暴力片啊!”

遲了……王小吉心想,前幾年伽澤幾乎每天晚上都要看。

呃?伽澤呢?

“你找我兒子?”沈三缺見他四處看,笑着挑了挑眉:“那小子太不安分了,我才不帶他來呢。”

那就好,謝天謝地。老師你的選擇是對的。

王小吉松了口氣。

“咦?霧?”老伯指向前方,疑惑道。

王小吉順着他的手望過去,果然,大~片大片的白霧正在由遠及近地蔓延過來。

奇怪,按照慣例,只有到湖邊時霧才會出現啊!王小吉回過頭想說明這件事,卻發現身後早已成了一片霧海。

“老師!”他喊道。

沒有回應。

王小吉還想再喊一聲,然而那種被控制住的感覺卻搶先幾秒湧了上來。

他的肢體又如以往那樣被另一股力量操縱着,穿過濃霧,機械地按照既定的路線往前走。

這一路似乎比以往還要漫長。

每走一步,王小吉就感覺自己的心被滾燙的鐵錘重重地敲擊着。

待他走到那個固定的位置時,霧突然開始漸漸退去。

當霧完全消失後,那股操縱着他的力量也離開了。

我可以動了?王小吉能感受到身體重新屬于自己的支配感。

可是……

他看了看四周。在這個看不到盡頭的幻境裏,仍然,只有自己一個人。

老師果然是騙人的吧?他根本破不了。

沒有誰做得到。

“你能的。”那道蒼老又熟悉的聲音出現了,可內容卻變成了其他的。

話音剛落,月牙湖中的湖水突然猛地沖上半空,化成了蛇的形狀。

湖水形成的蛇在半空中停頓了幾秒,又以迅雷之勢撲向王小吉。

王小吉毫無防備,眼前鋪天蓋地都是水,再有意識的時候,已經是在一片竹林裏了。

這裏是……

王小吉瞳孔一縮,沿着小路向前走。

小路在竹林中蜿蜒,一直通到河邊。

河上有一座石橋,橋上正站着一老一小兩個人。

小孩在哭訴,老人在靜聽。

王小吉愣了一會兒,又走近了些。

只聽那孩子邊哭邊道:“他們都說我肯定會被刷下來,肯定拿不了獎。”

“你能的。肯定能拿獎的。”

“他們說我沒有媽媽,根本寫不出來,可是我寫出來了啊!我明明有媽媽!”

老人不語,只是伸手摸了摸孩子的頭。

給媽媽的一封信……王小吉記得那次作文競賽的題目。

周圍的場景一變,又轉到一個小院子裏。

那孩子拿着證書跑進來說他得獎了。

老人迎出來,掏出張紙幣讓他去買東西。

然後老人走進屋子,表情一下子變了,冷聲道:“連自己的兒子都不敢見嗎?”

“什麽叫不敢見啊!”坐在沙發上的男人聞言擡起頭,“我這不是怕吓着小吉嗎?”

說着他摸了摸自己臉上那道刀疤:“那幫畜牲下手太狠了。”

老人冷笑一聲:“呵呵,畜牲?你們差不了多少!賭錢打架,無緣無故打女人,把孩子扔在家裏不管不顧,畜牲都比你有良心!”

男人起身:“爸!你這麽說就不對了!什麽賭錢?我是在掙錢!還有,那女人不該打嗎?我早就知道她不是什麽好東西!你看,現在她不就跟別的男人跑了嗎?別讓我看見她!我他~媽~的見她一次打她一次!”

老人閉上眼,搖搖頭:“夠了,你走吧。”

“爸!你就給我吧!你放心!我肯定能連本帶利地賺回來!到時候咱就能去市裏買房子了,還能讓小吉上更好的學校!”

“滾。”

“爸……”男人撲通一聲跪下:“我求你了!”

老人沉默,轉身朝裏屋走去:“你走吧。”

“爸……”男人慌忙爬起來,然而身體卻猛地顫抖了一下,額頭上陡然浮出幾圈黑色的花紋。

“老頭子,你……別給臉不要臉。”男人的聲音變得異常低沉,帶着幾絲森冷。

老人像是察覺到了有異常,停下~身,轉過頭,見到男人正往一旁的神龛走去,忙跑過去想攔住他。

然而男人比他的動作要快,早已抓起了神龛上的匕首。

老人見狀,開口想說些什麽,男人沒給他出聲的機會,轉過身,握着匕首朝他心髒所在的位置捅去,一刀又一刀。

直到臉上和手上都沾滿了鮮血。

直到老人慢慢地合上了雙眼。

“爺爺!”王小吉不由得喊出聲,顫抖地走過去,跪倒在老人身邊,可他觸碰到的卻是空氣。

同樣跪下的,還有已經恢複神智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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