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是說,我是一個廚師,現在和你已經認識了六個月,正在同居中?”你看着茶幾對面的青年,現在你知道了,他叫安塞爾,剛滿二十一歲,是個年輕的窮畫家,或者按照他的說法,小有成就。

萊斯特的婚禮在十月,而現在已經是4月,你也不在紐約,在失去意識的這段時間內,你跨越整個國家,來到了西海岸的洛杉矶。

怪不得剛剛那麽一會功夫,你已經出了一身黏膩的汗——洛杉矶的氣候可比紐約要熱烈的多。

“同居?”安塞爾一邊的眉毛挑起老高,顯然對這個說法并不滿意。

“不是嗎?”

“羅恩,我們上個月結了婚的。”安塞爾的身體前傾,向你靠了過來,“在拉斯維加斯。”

你呼吸一滞,恨不得天花板現在就塌下來把你們兩個都壓死算了。

你認識萊斯特近十年都沒敢跟人表白,怎麽會跟一個認識了不到半年的小鬼結婚,見鬼的還是在拉斯維加斯!

不是你瘋了,就是這個世界瘋了,當你在這間公寓的廚房中醒來時,現實脫缰得好比磕了藥的脫衣舞男。

你身上穿着從前不屑一顧的花襯衫——那可是萊斯特最讨厭的風格,趿拉着拖鞋,在洛杉矶山上的一間破公寓裏給一個陌生人做午飯——對安塞爾來說也許是早飯——不僅如此,你還頂着一頭亂得和安塞爾不相上下的雞窩頭,天知道你從前為了搞定發型,每天都要用掉半罐發膠!

夢境都不會有這麽狂野,但這些跡象卻告訴你,你成為了你從前難以想象的那種人,在這裏過上了全然不同的人生。

你深吸一口氣,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挪到一邊去,試圖重新把思路理順:“所以,拉斯維加斯?我們怎麽會……”光是說出結婚這個詞就很難,你的老家在俄亥俄州,父母都是虔誠的天主教徒,至今你都沒向家裏出櫃。

想想你父母發現你有了一個丈夫後會做出什麽樣的神情!

不過一切也許還有轉機——

“那天我們喝了個爛醉,差點在賭場裏輸掉了底褲,”安塞爾眉飛色舞地開始描述,“又沒錢住酒店,只好在街上晃蕩,大概從賭場走出了幾公裏——我腿都快斷了——正好路過了一座小教堂……”

糟糕的部分來了,你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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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魯神父可真是個好人,”他稱贊道,“我們在裏面坐了一會,你問我要不要結個婚,我想,這聽上去不壞,你跟我,兩個相親相愛的窮光蛋……”

安塞爾臉頰發紅,雙眼發光,透出快活的神情。結婚這麽神聖嚴肅的事情在他口中仿佛小孩子過家家。

“就這樣,嘭!”他說,“在拉斯維加斯過了個周末。我倆就成了已婚人士!”

沒有鮮花白鴿、高定西裝、浪漫的海灘和親友的環繞,只有一個草率到極點的儀式和一個叫安德魯的神父,你的眼前開始發黑。

“說起來,你當時寫的名字确實不是羅恩,好像是理查德……什麽來着?”他擰着眉頭,面露苦惱:“我差點以為你是個逃犯。”

“哦……”你有氣無力地說,失掉了最後一縷希望。

如果這世界真的有上帝,那麽他根本不該讓拉斯維加斯存在!

“你是逃犯嗎?”安塞爾安靜了下來,那雙貓一樣靈活狡黠的眼睛看着你。

“……”情況比你是逃犯還要糟糕。

“放心,我不會出賣你的。”安塞爾咧開嘴,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兩顆小虎牙讓他看起來更稚氣了些,“我們可是一條繩上的螞蚱。”

“我不是逃犯。”你不适地退後,與青年保持一個得體的距離,對方卻對你的意圖毫無察覺,跟着貼近了一點。

你當然不是一個逃犯,與之相反,你是姑娘們口中的鑽石王老五,年紀輕輕、事業有成,還高大英俊、一表人才。

可惜的是,你喜歡的是男人,更可悲的是,你喜歡是還是某個特定的男人。

你從進入大學第一天認識他,至今十年,哦不,算上失去的半年,已經十一年了,可惜對方是個只喜歡女人的直男,現在更是定下了婚約,按照計劃,今年的十月份将會是他的婚期。

你本以為自己會有一整年來适應這個事實,但生活總是能變着法子對你更殘酷,他讓你作為同性戀出生在一個傳統保守的天主教家庭,讓你在剛剛離開家能夠主宰自己的感情時,陷入一段無望的暗戀,也能讓你努力營造的生活一夕間崩潰。

現在,比你小上8歲的丈夫就坐在你的面前,天父在上,他根本不是你的理想型。

你不過是在萊斯特的訂婚宴會上喝醉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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