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燈光迷醉,人聲喧嚣,而你只願意一個人坐在角落裏,默默飲酒。
你拒絕了幾個端着酒過來搭讪的人,全然沒有心情。
“理查德?”有人叫出了你的名字。
你擡頭,那雙睿智的眼睛喚起了你的回憶:“威爾森博士?”
“看來我沒認錯人。叫我道格就好,”他笑了起來,把手放在你對面的椅子上,“我能坐在這兒嗎?”
“當然。”你說。
他沒戴眼鏡,穿着貼身的襯衫,看上去禁欲感少了許多。
當然了,你想,誰都需要不時找找樂子。
“最近怎麽樣?”威爾森問,離開了診室,他便不再用那種職業化的語氣。但你仍有中毫無必要的擔心,怕沒兩句話就把自己的經歷交代了個光。
“還不錯,就那樣。”你說,不自覺地捏緊了酒杯。
“哇哦,別緊張。”威爾森又笑起來,看了眼你杯中的琴酒,“你是來放松心情的吧?”
你不置可否。
“知道嗎?其實酒精會放大人的情緒,所以快樂的時候再來喝酒會比較好。”
“所以?”
“如果你不開心,還是少喝點吧。”
心理醫生,你想,連喝個酒他們都不讓你安生。
“也許吧,道格。”你說,過度飲酒只會帶來懊悔和醉後頭痛,但你總是重蹈覆轍,幾乎把它當成了一種逃避方式。
你一直在逃避安塞爾離開了你這個事實。
他曾使你快樂,在你心碎時給你帶來慰藉,而現在,他選擇了毅然決然地抽離,他的确比你堅定果斷得多。
在你千瘡百孔的人生中,安塞爾是最後倒下的那根支柱,在他之後,支撐你人生的那些東西就分崩離析了。
“現在我已經不是你的心理醫生了,”威爾森說,“我想一起喝一杯,說說話
沒什麽問題,當然了,我說你可以把我看成是一個年長些的朋友,這點是永久有效的。”
“不,道格。”
“什麽?”
“實際上,我可能依然需要你的幫助。”
“哦……是嗎?”對面的男人放下了酒杯,唇邊的弧度減少了5度,依然是微笑的樣子,只是顯得更專業了一些。
“其實……我不久前再度漫游了。”
他并沒有表現得十分詫異,你很感激這一點。
“我明白了。”他點點頭,“這裏不是個談話的好地方。”
你贊同:“是的。”
他掏出手機查看日程表:“下周三下午怎麽樣?我三點到四點有空。”
“可以。”
“我的助手明天會打電話給你确認的。”他說。
你們又閑聊了幾句,醫生私底下也是個非常随和的人,但你看得出來,從剛才開始,他在有意和你保持一定的距離,沒過一會,他就與你告別。
你獨自喝了幾杯,發現他說的對,酒精不解決問題,甚至不能讓你高興一些,胸口就像是被一只尖利的爪子抓住了,疼痛并不劇烈,但始終不肯褪去。
你起身,穿過喧嚣的人群,卻從未感到如此孤獨,你知道不會有人再再那間公寓裏等你。
過去的六七年你都是這樣度過,從未覺得有什麽不妥,但安塞爾的存在改變了這一切,他就像是你生命中的一場飓風,來得突兀,走得驟然,只留下一攤狼藉。
你步行回去,時間還不算太晚,初春的風依然凜冽,卻不像嚴冬時那麽嚴酷了,有幾個姑娘上身裹得像北極熊,下身卻只穿着一條小短裙,也和你一起在這夜風中前行。
她們在擦肩而過時與你對視,交換幾道暧昧的眼光,而你只是低下頭來,加快了步伐。
你也許的确多喝了點——沒到爛醉失去理智,但腳下堅硬的石磚變成了爛泥,你只想趕快洗個熱水澡,然後陷進柔軟的床鋪裏去。
原來的那張你已經換了,現在這張更大更軟,卻不知怎麽總叫你難以成眠。
但今晚不會。今晚酒精會發揮作用。
你走到街口,距離公寓樓還有幾十米的時候,看到了那輛你十分熟悉的車。一個身着黑色大衣的男人倚在車旁,身影高且瘦。
你停住腳步,用力眨了眨眼睛:“萊斯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