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悸動
“長北”是一條街的名字,就在宜大東南門出去的不遠處——葉挽秋猜的。因為她當時只是跟着哪吒來到了學校東南門的門外,面前也只有一條看起來相當狹窄幽深而且不知道通向哪裏的小巷。
巷口對面霧蒙蒙的,彌漫着一層奇異淺淡的模糊光色,好像通往另一個世界。那層薄膜水紋一樣的霧氣讓人想起夏日陽光裏,蝴蝶翅膀在光線下折射而出的瑰麗暈彩。
此時的太陽正好降落到遠處山峰的頂上,金黃燦爛的一顆鑲嵌在鐵青色的山巒剪影上,鋪伸開滿地的璀璨光斑。晚歸的飛鳥擦過天邊,在雲層上留下轉瞬即逝的影子。
哪吒走到光暗交界的地方,半邊身體已經隐沒進巷口的陰影裏,轉頭看着她,下意識半擡起的手在暮色裏遲疑了一下,最終收回去抄在褲袋裏:“走吧,跟緊。”
“這是通往哪裏啊?”葉挽秋打量了一下小巷問。
“一處人類的商業街。”
從這裏出去就能去到人類商業街?
那距離是不是太近了點?
難道這所學校還跟霍格沃茨一樣,自帶保護性屏蔽人類的魔法?
葉挽秋好奇地跟上去,很快發現,原來這條小巷完全不是站在外面看到的那樣普通灰暗。剛一進去,她就發現小巷的牆壁是波瀾着的,像二維平面上交錯洶湧的海浪,迷幻到深沉。重重疊疊的色彩堆積覆蓋着,它們從四周,從頭頂和地面連接在一起,圍攏着推擠着,把他們朝前推。
這種錯亂的視覺感受太逼真,甚至已經影響到了葉挽秋的其他感官。她搖晃一下,感覺嗅覺裏的清雅蓮花香突然猛地濃郁起來,擡頭間才發現原來自己被哪吒一把扶住了。
她感覺自己仿佛一尾魚,被丢進漩渦湍急的活水湖裏,只能緊緊咬住面前的蓮花枝不放。
“頭暈的話就把眼睛閉上。”
“可這樣我看不見……”
“別怕。”
話音剛落,葉挽秋就感覺自己的手腕對方毫無溫度的手握住了。肌膚相貼時傳導過來的異樣冰涼讓她克制不住地輕微顫抖了一下,身上的暑氣也瞬間消散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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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一會兒,哪吒的聲音在頭頂平淡而輕快地響起:“到了。”
葉挽秋睜開眼,看到他們正站在一個封閉的狹小空間裏,外面是喧鬧無比的電玩城。從這裏出來壓根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因為這裏到處都是人在進進出出,各種游戲的音效在空氣裏激烈地回響。
哪吒松開她,随手将身後游戲機的界面調到一個普通模式,掀開門口的簾布:“出來吧。”
這裏的人聞起來就比學校正常多了,前調中調後調都很齊全,葉挽秋每從一個人身邊過就能準确地知道他這一生的命運,此時的健康狀況和心情。
如果不是因為在學校裏和一群非人類一起待了一個月,她都不知道她此生竟然有一天會這麽懷念這些熟悉而紛雜的味道。
重新回到被同類包圍的環境裏讓她放松了不少,哪吒很容易就察覺到了這一點。自從松律的幻術對她徹底失去作用後,葉挽秋就總是顯得有些過分沉默和離群。雖然從一個人類的角度來看,葉挽秋的适應力和調整狀态都已經很好了。甚至她在面對哪吒的時候,也慢慢沒有了一開始的那種過分緊張和拘謹。但是總歸還是和哪吒在她家鄉看到她的樣子有着很大差別。
很顯然在這裏的時候,她感覺到更自在,不只是說話方式,走路的姿态,眉眼間的神态,還有一些不經意的小動作都在清晰地落在哪吒眼裏。
作為天軍統領同時也是神界的執法者,哪吒從扶周滅商的封神之戰開始就已經追捕和懲訓過無數的敵人,罪犯。從人類到亡靈,從妖到魔,甚至是同族的神,他已經記不清自己審判過多少六界生靈了。
所以很多時候,他只要看一眼對方的各種細微反應就能知道那個人心裏在盤算着什麽,說的到底是真是假。
而葉挽秋又是他無比熟悉的人,她的心情感受如何,哪吒不用刻意去觀察也是知道的,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夠了。
“诶,你看這家店的名字。”葉挽秋忽然叫住哪吒,看着不遠處一家店的招牌笑到,“居然叫怡/紅/院?!這名字也太有特點了。”
“要進去看看嗎?”哪吒瞟一眼店門口。
“雖然知道怡/紅/院是出自紅樓夢,不過這名字還是讓人有種在逛窯/子的羞恥感覺啊。”葉挽秋打量着裏面的裝潢,清澈的眼睛如貓一樣靈動,“要不就它?”
哪吒斂了斂眼睫,烏黑的眼珠轉到上挑得勾人的眼尾看着她:“你不是說感覺在逛窯/子嗎?”
葉挽秋摸摸頭,誠實地回答:“所以才想進去看看啊。”
果然,這性子還真是一點都沒變。哪吒挑起唇角輕笑,徑直走到門邊将玻璃門拉開:“進去吧。”
“謝……”
“注意臺階。”他面不改色地打斷葉挽秋還沒說完的道謝。
餐廳內部非常寬闊,是仿古客棧的設計,每一桌都有相對獨立的空間,安置在簡易的木質涼亭裏。每個涼亭的四柱旁還放有一束束軟塑布做成的桃花,頭頂的燈也是封在畫有花中四君子的四角燈盒裏挂在天花板上垂下來的,看起來相當古樸雅致。
“請問是兩位嗎?”門口的前臺接待員微笑着看向走進來的兩個人,目光落在哪吒身上的時候不由得恍惚了一下。
正常操作,當初自己也是這樣。葉挽秋如是想。
“嗯。要一個靠窗的清淨位置。”
“好,好的。”
用餐位在靠近角落的地方,和其他區域隔着一扇裝裱有暗花紋路的屏風,轉頭就能看到清溪溝從吊腳樓下奔騰而過。深綠的河水如大塊剔透的翡翠,接連撞碎在光滑的河石上,飛珠滾玉般地濺落回水裏。兩岸竹林遍布,葉影濃重。
葉挽秋點了一份素三鮮餃子和一杯酸梅湯,擡頭看着哪吒:“你呢?”
“我不用。”
好像是了,電視裏的神啊仙啊的,都是不怎麽用吃飯的。
她點點頭讓服務員收走菜單,還沒想完,哪吒看她一眼,又解釋到:“其實是可以吃的,不過沒必要。”
這神能讀心嗎?葉挽秋第無數次這麽想到,也鬼使神差地就問出了口:“你是不是真的很容易就能看出來我在想什麽?”
哪吒微微愣一下,回答:“不能。但是要猜也不難。”
好吧,她就不該問這個問題。畢竟對方的年齡即使掐掉兩個零都是她的倍數,要看穿一個人類的想法實在太容易了,更何況葉挽秋也不覺得自己是什麽善于隐藏情緒的人。
食物很快端了上來,葉挽秋接過酸梅湯朝服務員習慣性地道謝,然後拿起旁邊的空杯子倒了大半杯進去,味道意外的很不錯:“你真的不試一下?味道挺好的。”
這樣至少不是她一個人吃,哪吒在旁邊盯着看。
見他略一點頭,葉挽秋連忙另外給他倒了一杯遞過去。他端起來喝了一口,臉上表情依舊淡淡的:“是挺好。”
葉挽秋笑一下,再找不到什麽話題可以說,只能低頭悶聲吃盤子裏的餃子。天剛擦黑的時候,他們再次回到了學校裏。
按照一直以來的傳統,天黑以後就是妖魔和散靈們自由狂歡的時間。新校區會變得蕭索空曠如一座死城,而老校區則到處奇幻喧嚣生機勃勃。
當最後一絲火焰色的暮光萎靡下去以後,天空徹底被夜幕統治,各種妖族魔怪也褪去了白日裏的普通學生裝扮,換上原本的服飾或者幹脆直接變回原型,三三兩兩地從新校區蜂擁向舊校區的古森林。
一時之間,各種氣味都積聚在了炎熱的空氣裏,像發酵一樣濃郁悶人,稍微呼吸一口就忍不住地咳嗽。葉挽秋捂着口鼻,下意識地朝哪吒身邊靠近過去,涼甜熟悉的氣味立刻密密地包圍住她,驅散開周遭的所有其他混亂味道。他身上的香氣和他的體溫一樣總是有些冷冰冰的,明明是盛夏裏才會有的蓮花香,卻清冷得像是從凜冬深雪裏飄散出來的一樣。
察覺到她的靠近,哪吒伸手虛護在她身後,克制地保持着幾分距離,嗓音磁冷低穩:“沒事的。”
四處湧來的妖驚奇又謹慎地看着這一人一神,面面相觑卻又不敢出聲交流,只能跑遠些再回頭看着,幾只八卦的妖擠在一起報團竊竊私語,仿佛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剛剛那是三壇海會大神嗎?我是不是眼花了?”
“你沒眼花,就是三太子。真是開了眼界了,這個畫面我可以讨論一百年!”
“你們要這麽想,有可能是這個人類學生犯事了,而且被三太子抓到了。”
“握草你別說了,我突然腎好疼。”
“我感覺我好像看了一個神話片。”
“?你是想說鬼片吧?”
“神話之于我們妖,不就是鬼片之于人類嗎?”
“有道理……”
沿着樓梯一路往上,葉挽秋看着外面的視線終于牆壁阻隔掉:“他們每晚都是這樣嗎?我是說,會去老校區那邊。”
“嗯。有一些訓練有素的也會被分批次派出去為神界做事,其他的則留在這裏。”
“他們不用睡覺?”
“妖魔和人不同,他們需要的睡眠時間很短,一個小時足夠了。”
“那他們一般都做些什麽呢?”
“每個族群的愛好都是不太一樣的。不過他們倒是都挺喜歡模仿人類的許多禮節和東西。”
“人類禮節?”
“嗯,比如這次的中秋節,他們也會過。不過只是為了好玩。”
說話間,他們已經來到了白天上課的教室。哪吒擡手打一個響指,細微的紅光從他指尖閃爍而出,像火柴擦出的花朵。剛剛還漆黑一片的教室瞬間明亮起來。
葉挽秋看到原本熟悉的教室變成了一個寬闊的空間,腳下的瓷磚地面也變為了一片陸地與海的組合圖。深綠,岩黃,還有無窮無盡的蔚藍,它們交織起伏在腳下,相互融合又泾渭分明,共同構成了一片清晰的世界地圖在腳下延伸着,高高的穹頂上則镌刻着同樣遼闊的星象圖。
它們和自己隔得如此近,好像一伸手就能摸到。就這麽看着的話,萬千星辰閃爍在頭頂,暈染連綿而成的銀藍輝光如霧如煙。她想起兒時冬天那為數不多的關于雪的記憶,每一片都有精巧複雜的紋路。那些霜花爬上窗棂的時候,會因為空氣和水分的蔓延走向而凝結出如迷宮一樣的圖案,怪誕到唯美。
每當有光從結霜的窗戶背後透漏進來時,房間裏就會有現在這種景象。
還在她盯着那些星辰發呆的時候,哪吒出聲說到:“這是現在的星圖。你們學到哪兒了?”
“啊……學到方位和星辰布局以及變換了。”
“是記不清布局?”
“我……其實我是搞不清方位。”
哪吒:“……”
他仔細地看着葉挽秋,然後像是想起什麽似的,突然清淺無比地笑起來:“是,我倒忘了這個。認星象确實有些為難你。”
他的話觸動到葉挽秋的某根神經,讓她無端想起他許多衣服上的刺繡,如果不說是哪吒的衣服,葉挽秋一定不會懷疑這就是自己繡的。于是她順着哪吒的話問了下去:“你知道我?”
知道?
這個詞實在太淺薄蒼白了,他承受過的這千年荒寂時光哪怕只是裁下幾分,也足以沉重到讓它灰飛煙滅。
然而哪吒只是将落到手心上的一粒星星碾碎成粉塵,讓它的光子彌散在空氣裏,臉上的神色依舊如常,漫不經心地說到:“當然。”
“我不僅知道你,我還知道你的家人。你四歲那年生了病,是你的母親把你抱到我行宮裏來的,不是嗎?”
“是這樣。說起來,還得感謝三太子您當年救了我。”
“你不是已經給過我謝禮了?有那麽多謝謝要說嗎?”
是那幅繡制着他神像的繡品。
可是,他的态度實在有些微妙。葉挽秋聽着他剛剛說的那些話,感覺比平時還要冷上幾分。
他似乎很不喜歡自己對他說謝謝或者麻煩之類的禮貌話。明明這是應該的,就算不是信徒和神明之間,哪怕只是普通的輔導員和學生的關系,這些禮節也是必要的。
為什麽他這麽不樂意聽?
難道是因為家裏住得近所以從小被母親帶着去得多的緣故,她成功地在哪吒面前混了個臉熟,而熟人之間是不需要節/操的?
還是說他真的清楚記得每一個曾經過繼給他尋求保護直到成年的孩子?
如果是這樣,那這一切的原因竟然是因為“父愛如山”嗎?
這也太詭異了吧?!葉挽秋簡直想當場劈叉。
這特麽的如山體滑坡還差不多。
“你在想什麽,臉色這麽難看?”
“我在想你……”葉挽秋說到一半,硬生生把已經湧到嘴邊的“每天都在喜當爹”給咽了下去,困難地調轉話鋒,“的一些,傳說啊還有,呃,我小時候經常看的一些動畫啊什麽的,各種版本還挺多的。”
“是嗎?”
對啊對啊,雖然那時候沒認出來你的性別,但是不妨礙我站死了你和小龍女的國民初戀cp啊。就為了看你和小龍女手拉手一起走,我一碗飯吃了半個小時。還因為你們倆好不容易在石矶的迫[搓]害[和]下又是撲倒又是公主抱的,太過激動以至于摔了碗,結果被我媽追着打,我容易嗎?
葉挽秋盯着那些旋轉的星體默默地想着,随口說到:“是啊,就是不知道人間傳說裏有幾分是真的。”
“你想知道什麽?”哪吒平靜地問。葉挽秋驚訝地看着他,那些冷調的銀藍色星輝從他清晰立體的臉孔輪廓上緩緩滑過,揉散了他本就刻意放空的眼神。他的眼睛烏黑得像初生的宇宙,看似承載着一切卻又什麽都沒看在眼裏。
“也沒什麽,就是看的版本多了,每一個都有不一樣的地方,覺得挺好奇的。”
“比如說?”
“比如……你真的認識小龍女嗎?”
“小龍女?”哪吒似乎對這個名詞感覺到很陌生,颦着眉尖略略想了想,然後說道,“你是說東海龍宮九公主敖心蘭?”
“應該是的吧。”
“算知道。活得太久,總歸會碰到幾次。”
那看來就是不太熟了。
“為什麽會忽然問起她?”
“因為有的傳說裏會提到你和她認識,有的又沒有。”葉挽秋心虛地用手裏的筆勾一下劉海,讓發絲垂下來遮住眼睛,“恰好想到了而已。不過,倒是沒什麽版本裏有提到過你還會觀星。”
“大概了解一些。無聊的時候就去夙辰的劃星閣當看客,看多了就知道幾分了。”哪吒說着,朝她示意,“過來。”
葉挽秋聽話地跑過去,看到他手裏的紅光正遙遙感應着頭頂萬千繁星中的一顆。
“作為觀星者,你首先要知道的就是你自己的方位。最基礎的辦法當然是依靠太陽,但是這個辦法不是随時随地都能用得上的。到了黑夜的時候,你就得依靠那些星星。”
說着,哪吒動了動手指,群星被他的神力控制着緩慢挪移。葉挽秋能看出來此時的星圖已經發生的變化,但是絲毫找不到頭緒,左右不過是淩亂無序和雜亂無章的區別。但即使是這樣,這片缥缈星海也是非常美麗的。宇宙從過去到現在,星辰在光中誕生又死亡,激起漣漪般的塵埃波瀾,周而複始地變幻着。
哪吒的講解很仔細也很通透,也許是因為本身話不多的關系,他的言語一向簡潔明晰,葉挽秋意外地能聽懂絕大部分。她發現自己不用開口喊停,只要眼神稍微露出一絲迷茫或者眉尖輕輕皺起來,哪吒就會放慢講解的速度或者為她換一個說法。
比起夙辰,他的講授方式更容易被葉挽秋接受和理解。
大概過了一堂課的時間後,哪吒主動停下正在講的內容,看着她問:“要歇一下嗎?”
“好。”葉挽秋一邊說着,一邊飛快記完剩下的幾行筆記。寫完後,她擡起頭盯着那漫無邊際的璀璨星空,感慨着說:“感覺跟看VR電影似的,還不用戴任何設備。神的能力也太有意思了。”
“還想看看別的嗎?”
“什麽?”
話音剛落,葉挽秋就看到頭頂的星星突然全都開始搖晃起來,緊接着就是接二連三地墜落。
只一瞬間,她就被淹沒進一片發光的流星雨裏。每一顆星星都是一只螢火蟲,被看不見的引力場牽引着缭繞旋轉在她的手指間,肩膀處,腰肢側,腳踝邊。濃烈的星辰亮光把周圍的一切都融化得如同虛影,葉挽秋的視線在周圍繞了一圈,看不到任何實質性的東西,仿佛已經被宇宙吞沒。
除了哪吒。
他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催動神力的時候,額角眼尾蔓生而出的火紅蓮紋如此明顯,妖嬈美麗到近乎失真,是整個虛幻宇宙空間裏,唯一真實永恒的存在。
明明隔着那無數的星辰光埃,葉挽秋卻莫名地感受到了他悠遠的目光,深沉厚重如北國雪夜下的漆黑密林。光的純潔和影的濃重是如此明顯而分裂地糾纏在他眼底。被他這麽望着的話,仿佛被溺進深海的最底層,承載着所有海水自頭頂壓下的溫柔和重量,讓葉挽秋有些喘不上氣。
有星星碰撞在她耳邊,聲音淩亂而清脆。
好一會兒後,她才意識到那是自己的心跳聲。
這不對。
她面前的這個少年是神明,是從商朝末期就已經誕生,一生傳奇桀骜,名冠天下的神明。他的一生看過了滄海桑田,萬物變遷,人的生命對他來說就如同蜉蝣一日那樣短暫。最多因為算是信徒,所以會略微優待一些,但他的世界對人類來說始終都是遙不可及的。
這個念頭如冰水一般緩緩浸透她的身體。葉挽秋猛地收回視線,不自覺地将懷裏的書卷抱緊,伸手摸了摸脖子,眼神游移:“挺好看的,謝謝三太子。不過,現在天都黑了,我得回去了。”
“好,我送你。”哪吒沒有反對,擡着的手虛晃一下,那些如夢似幻的景象立刻消失了。
他一路送葉挽秋到宿舍大門口,兩個人都沒說話。
直到她低聲道了晚安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候,哪吒忽然叫了她的名字。
葉挽秋回頭:“怎麽了?”
他沉默數秒,眉間輕皺着,淺紅的薄唇掀動幾次,卻還是硬将已經升到嘴角的語句全都抿做一聲微不可查的嘆息,只說一句:“沒什麽,中秋快樂。”
他剛說完這句話,舊校區的上空忽然無聲地綻開了團團錦簇的各色煙花。那是妖魔們在慶祝人類的節日,純粹為了好玩而舉辦的。
紫色的火星滾動在天幕上如流水四散消失,葉挽秋在一片微光下,聽到自己同樣對對方說了一句:
“中秋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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